黎大拖著一條殘，慢慢走到孫雪蓮榻前，畢恭畢敬地喚道:“小姐。” 正是午後，夏天已過了最炎熱的時段，稍顯清涼，孫夫人隻穿一件緋花綾小襖，下系著紅紗兒，一手做枕托了香腮斜倚在榻上，那曼妙的子凹凸有致，曲線玲瓏，如同一幅跌宕起伏的麗山水。黎大的目落在孫雪蓮解了兩個扣兒的前，瞄了眼那高聳渾圓的雙峰，悄悄吞了口唾沫，又垂下頭去。

孫夫人側了側，淡淡問道:“妙弋又到玉皇廟去了?”

“是！”黎大答應一聲，孫夫人的雙突然繃直了，纖巧的金蓮繃得筆直，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黎大很悉小姐的習慣作，知道小姐在忍耐，不管是痛苦還是憤怒，在忍耐。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小姐忍耐痛苦的習慣作。那時小姐還很小，不只他喚小姐，孫府裡的家丁夥計們，都還小姐。

纏足的風氣這個年代還不是十分的流行，吏貴族家庭的子有纏足的，就是宮中選妃嬪也很選擇纏足子，若是普通宮，即便宮前纏了足的，也要令其恢復天足以利宮中行走;普通百姓家庭，人要維持家計，同樣有纏足，只有中間階層，家境富有，又非貴族吏的家庭，選擇纏足的閨較多。

黎大清楚地記得，那是小姐第一次纏足，他就在暗看著，小姐坐在床上，那一雙白生生的秀氣的腳兒，纖纖如筍，小而致，皮如同剛出生的小白鼠般晶瑩，那十趾臥蠶，而生香，得驚心魄。

那麗，隻應為天上所有，而不該存於人間。

於是，那雙腳兒被長長的布布裹起來，布帶一層層纏起，小姐深深蹙起了秀氣的眉，眸中溢著淚花兒，看得他的心也好疼好疼。那一夜，在夢中，他一直匍匐在小姐腳下，一直著那雙妙絕倫的腳兒，舒緩的痛苦，聽咯咯笑。

很多年過去了，小姐已由當初稚純可的，變了一個風萬種的婦人，已經嫁過兩個丈夫，有過三個男人，但是在他眼中，小姐還是小姐，始終是他當初看到的，那個深深蹙起了眉頭，眸中溢著淚花兒，楚楚可憐的小小姐，讓他願意用一生來呵護。

孫雪蓮沒有注意他盯著自己雙腳時的癡迷，的心正被嫉妒和憤怒噬咬著:“他……還在和弋兒來往……”

“小姐，我看他未必是真的楊旭，那一夜在雲河鎮，小人絕沒有失手，楊旭，必定死了。”

“住！”

孫夫人突然尖起來，跳下地，一個耳摑到黎大的臉頰上，五道指印殷然，黎大一沒。雖然他只要出一手指頭，也能輕易地把孫雪蓮置於死地，可他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躺閃，生生地挨了一記耳，他的腰彎得更深了，溫馴地道:“小姐息怒，都是小人的錯。”

很久以前，他是江湖道上響當當的爺字輩人，那時，他是一個江洋大盜，是一夥山賊的二頭目，他的綽號“二把刀”，並不是說他的本事低劣，而是因為他擅使一把長刀、一柄短刃，攻守兼備，殺招犀利，才在兄弟夥裡搏得了這麼一個看似戲謔的綽號。有一次，山寨訌，他做為失敗的一方，死裡逃生，逃出了山去。

就是在那一次火拚中，他傷了一足，從此變了跛子，他被販藥經過的孫家老掌櫃給救了，那時大明剛剛立國，江山還未一治，沒有完整嚴的戶藉。他說自己是個被山賊劫擄了的良民，

騙得了孫老掌櫃的信任，從此留在了孫家，直到今天。 他的恩人孫老掌櫃已經過世了，可他的小小姐還在，不管是剛見到時，是那個妝玉琢的可小丫頭，還是今日已長為風萬種的婦人，永遠是他的小姐，他心中的神，他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人。誰敢對他有所汙辱，他都會拔刀相向，以命相搏。但是在小姐面前，他卻甘願做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無論打罵侮辱，只要能守在邊，守一輩子，他也甘之若飴。

他從不敢對小姐說出他的，小姐招贅了夫婿，他只能默默地看著;姑爺病死了，小姐再嫁了庚薪，他還是默默地看著;小姐喜歡了楊文軒，兩人勾搭，他仍然只能默默地看著，甚至還得幫著小姐遮掩行蹤，只要小姐開心、快樂，他就心滿意足了。

可楊文軒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打起孫家祖產的主意;更不該有了小姐的青睞還不知足，居然把小姐的兒也勾搭到手，害得小姐如此傷心。小姐終於認清那個負心人的真面目，黎大很開心，他自告勇，趕去為小姐除掉那個喪盡天良的混蛋。

他功了！他本來是功了！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混蛋居然活蹦跳地再次出現了。

孫雪蓮扇了他一掌，似乎怒氣有些消了，蹙著眉頭，在房中踱起步來:“他的樣子，和楊文軒一模一樣，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楊文軒剛死，就找得到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來冒充?誰有這般本事，又是誰出於何種目的?我那天故意對他，本想他了衫，看看他前有無刀創，還有他大有無楊文軒的那顆青痣，可惜……”

黎大踏前一步，說道:“小姐，何必這麼費事呢，小人再一次手，管他真的假的，只是一刀殺了，不就一了百了?”

孫雪蓮仰起頭，神變幻，久久沒有言語。

看著微昂間出的那段的頸，還有那滿堅的，即使隔著薄薄的春衫，也可以清楚地覺到那兩團峰強大的力，黎大難遏心中的，又嫉又恨地道:“莫非小姐又不忍心下手了?小姐別忘了，他不止圖謀咱孫家的財產，還把小小姐也騙到了手……”

“住口！”

孫雪蓮霍然轉，揚手又他扇他耳，黎大倔強地揚起了頭，孫雪蓮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歎息一聲躺倒在榻上，喃喃地道:“你出去，讓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黎大咬了咬牙，像一條傷的狼似的，一步步走了出去。

孫夫人兩眼無神，癡癡仰，心中一片迷。

的第一個丈夫，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就的夫妻，兩人雖談不上多麼深厚的，卻也相敬如賓，還生了一個可的兒。誰知天不從人願，弋兒還小，丈夫就重病過世了，孫家是開藥鋪的，不知救活了多人的命，卻救不了自己的丈夫。

接著，爹爹給選擇了第二個丈夫，庚薪。

他本來是宦人家，還是有功名的讀書人，雖說因為父親犯案被削了功名，可是配一個商賈之，而且是再蘸之婦，也配得過了。可是這個庚薪爹爹的職被剝奪了，自己的功名被剝奪了，似乎他的剛之氣也被一起剝奪了。

他，不是的良人……

親這麼多年來，兩人始終沒有生下一子半，不管是在外面還是在後宅裡，他從來就沒有給過一個男人的覺，本以為自己這一生就只有守著兒，這樣空虛無聊地度過，直到遇到了他————風度翩翩、談吐優雅，但是在床第前卻知識趣、溫的楊文軒。

就像孤苦無依的溺水人突然抓住了一救命稻草，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不管不顧地上了這個男人。神上的出軌，上的征服，讓的一顆芳心牢牢地系在了這個楊旭的男人上，本以為苦盡甘來，卻沒想到是引狼室。

他不止圖謀孫家的財產，還無恥地勾引了年無知的兒，恨極了，恨不得殺死這個喪盡天良的混蛋，於是授意黎大下手除掉他。結果，黎大竟然失手了，或許是失手了吧?不知怎地，心中竟又盼著真是黎大沒敢出手，或者沒有得手……

希楊旭良心發現，不再利用借貸給孫家的錢來脅迫孫家出讓份，不再勾引那早已許了婆家的寶貝兒，只要……只要他肯悔過，願意原諒他以前的一切作為，可現在甚至搞不清這個男人倒底還是不是那個冤家。

是他吧……，應該是他，要不然，他怎麼可能知道弋兒與他有私，如果不是他，他怎麼知道與弋兒幽會的地方?

尖尖的指甲深深地陷了掌心，他終於還是自己失了，要不要讓黎大再對他下一次手呢?

殺，還是不殺?

心似雙網，中有千千結。

孫雪蓮的一顆芳心，很糾結很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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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潯克制著自己本能的，將他的大手從那彈彈、圓聳聳，無比的部離出來，按住了在自己上蠢的雙手，正道:“妙妙，我有話對你說。”

“怎麼?”

妙妙詫異地睜開雙眸，迷迷朦朦的神漸顯清明。

“妙妙，這些天我之所以避而不見，是因為……我覺得令尊對我們的關系似乎起了疑心……”

“他?”

妙弋的神頓顯不屑:“他有什麼資格管我?”

“我不是擔心他，我是擔心，如果他說給你娘知道……”

妙弋的臉一變，果然有些擔心起來:“不會吧……，我們行事如此小心，娘怎麼會察覺?”

“我這些天沒去你家，就是想看看你爹是否真的有所發現，你有沒有發覺他最近有什麼異樣?”

“沒有吧，我還真沒注意過他，不過他又能有什麼異樣，還不是那副樣子，在下人面前就耀武揚威，一回到後宅就像見了貓的老鼠，有事沒事的就把自己搞得酩酊大醉，除此之外還會幹什麼。”

夏潯試探著問道:“他不會武功吧，或者說結過什麼江湖人?”

妙弋道:“姓庚的讀書人出，拳腳功夫還不及你呢，至於江湖人?他哪能認識什麼江湖人，上上下下的誰真把他當我孫家的主人啊，他就是在我孫家混吃混喝的一個廢罷了。要說武功，我們家就只有黎叔有一好武功。”

夏潯茫然道:“黎叔?”

妙弋道:“是啊，就是我家那個跛了一足的人，你見過的，哼，你要是薄負義，我就告訴黎叔，讓他閹了你這個壞家夥，黎叔很疼我，他的武功很厲害的……

夏潯心中怦然一:“黎叔很厲害麼，他擅長什麼武功?”

“我哪兒知道啊，練武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一個武師，在你諸生老爺面前還不是得點頭哈腰的，敢冒犯你不，我見過他練武，不過懶得看啊。”

“不，你不明白，你沒聽說這幾天我府上發生過什麼事?”

妙弋奇道:“事?有什麼事?哦，我想起來了，聽說你家遭了賊，被發現後急於逃命，還殺了你府上一個下人?”

夏潯一怔，心道:“怎麼傳這樣了?莫非府為了避免影響，故意放出的風聲?”

一時無瑕多想，夏潯便道:“並非如此，那賊不是府行竊，而是為了殺我，死掉的是我的伴當，他是為救我而死的。”

妙弋驚呼一聲，花容失，關切地道:“那賊是衝你去的，你惹了什麼仇家竟要殺你?”

夏潯緩緩地道:“我曾懷疑過一些人，其中最可疑的，就在你們家。”

妙弋起來:“我家是良善本份的人家，怎麼能……”

的聲音忽然頓住，遲疑道:“你懷疑……黎叔?”

夏潯暗讚一聲，點頭道:“很有可能是他。”

妙弋茫然道:“黎叔……為什麼要殺你?”

夏潯斟酌著道:“我方才不是說了麼，懷疑庚員外發現了咱們的事。如果庚員外發現了咱們的事，又告訴了你的母親，為了避免此事敗壞了你家名聲，他們……會不會讓這個對你孫家忠心耿耿的黎叔來殺我呢?”

妙弋的臉蒼白起來，夏潯聲道:“你放心，就算是他們乾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會把他們怎麼樣，我隻想弄清真相才能自保啊。”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怎麼可以……”

妙弋擔心地抓住他的雙手:“文軒哥哥， 我該怎麼做?”

夏潯道:“我想要你幫我注意黎大和庚員外的一舉一，一個人但凡有所圖謀，就不可能不出半點蹤跡，你又是他們絕不會懷疑的人，我想讓你幫我盯著，如果發現任何異樣，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嗯，這個容易。”妙弋忙不迭答應。

夏潯讚許地一笑:“好，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我那個伴當是托人請來的高手，不是我府中的護院，不便讓他久候。”

“哦……”妙弋雖然依依不舍，事涉郎生死，卻也不敢挽留，隻得依依不舍隨他出去。

利用了這位對楊文軒的，夏潯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不忍歸不忍，該如何去做，他依然會循理智而行。

項羽重義，劉邦得民心。有婦人之仁，而無丈夫之決，非大丈夫！

虧欠孫家的，是楊文軒，到生命威脅的，是他夏潯。楊旭的破爛攤子，他願盡其所能去收拾，楊旭欠別人的，他願意幫著盡可能的補償，但是，讓他用命去還，不！

這個世上，還沒有人值得他以命相報，以後會不會有呢?他不知道，他希會有，如果一個人最寶貴的東西只有自己的命，那將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P:黎大以生命守護著他珍的小姐，他的足之。

夏潯一俟得以生存，也憧憬著值得他用生命為之守護的人和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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