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近十米的深坑巨，由七節“外范”依次對接，形如七級浮屠。

大鍾“范”的製作耗時最久，首先要請當世最有名的書法家在紙上謄寫好所有的經文和朱棣親筆寫下的鍾序，以及十二宏願。

工匠們再據鍾不同斷面的半徑和厚度設計車刮板模，上面均勻地塗上細泥，把寫好經文的宣紙反到細泥層上，將近二十三萬字的經文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字，然後將板模加熱燒陶范。

大鍾的“外范”則因鍾巨大，泥范分七節，塑好之後低溫乾，焙燒陶，然後再進行拚接，整個拚接過程必須天無，哪怕是纖毫之隙、分厘之差，都會引起“跑火”，導致鑄造失敗。

“外范”四周整個壁是用草木灰和三合土層層夯實過的，非如此不能承澆鑄這樣一口巨鍾的過程中產生的強大力。

今天是試鑄，先鑄一隻與永樂大鍾一模一樣的鍾，唯一的區別是，這口鍾的壁不會有經文，因為那製作耗時最久、用的功夫最大的刻滿經文的“范”一旦鑄造失敗，就會遭到破壞，所以試鑄時是不會用上的。

巨坑上面的澆鑄口一共有四個，四條陶泥的長槽一路向高延過去，將數十座熔爐接引在一起，烈火熊熊，溶爐上方衝天而起的熱浪讓鑄鍾廠上空的空氣都發生了扭曲，仰頭看天空的雲彩時，會有種看著水中倒影般漾的覺。

爐子下方，無數的工匠一鍬鍬地往爐中添著煤，另外還有人在向爐拚命地鼓風，確保那爐溫始終保持在最高，匠師們則張地四下奔走，匆忙地做著開爐前的最後準備。

分別引向四條澆鑄槽的數十座熔爐中，所添加的金、銀、銅、鐵、錫、鉛、鋅、矽、鎂等各種金屬份的含量是完全一致，當初稱量時可是確到了“錢”的標準，一隻四十六噸重的巨鍾，每一口熔爐裡的金屬分居然確到了一斤一兩一錢。

皇帝和皇帝國戚、文武百站在遠德勝門的城樓上，看著那熱浪升騰，看著那數十座高爐周圍無數張運作的人群。

雖然今天是試鑄，但是所有人都很張，這是一口前所未有的巨鍾，冶煉、鑄造各個方面沒有現的經驗可循，如果這次試鑄失敗，就得仔細研究各個環節的缺陷，從頭進行索，那就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如果試鑄功，真正的永樂大鍾自然可以隨時問世。

“開爐啦！”

一聲大喝在雖然忙碌卻顯得異常靜寂的工地上驟然響起，高一桿大旗唰地一聲落下來，數十口熔爐同時開爐，熱浪衝宵，大火流金，鐵沸騰。朱棣不由自主地向前急走幾步，扶著碟牆站住，屏住呼吸看著。

朱高燧、朱瞻基和夏潯、紀綱等人也不約而同衝上前去，工部尚書宋禮臉皮子繃得的，一瞬不瞬地看向那口深坑。

爐火純青，火焰衝天，金花飛濺，銅湧流，金屬化的洪水從一座座溶爐中奔湧而，注陶泥的長橫，只見四道火紅的怵目驚心的洪流翻滾著撲向那深坑……

地坑裡外模范已同時高溫預熱，當蓄滿爐膛的千萬斛金湯相率奔瀉，注地坑時，這口萬鈞大鍾也就一氣呵地鑄了。金的估算非常準確，堪堪注滿泥范，金稍稍溢出，數十座溶爐便已不再有金流出。

城牆上，許多朝廷員忍不住歡呼起來，工部尚書宋禮的一張黑臉卻依舊唬著，張地瞪著前方，沒有毫歡樂的模樣。很快，其他人發現了宋禮的模樣，便知道澆鑄是否功，此時還言之過早，不也張起來。

澆鑄的第一步沒有炸膛、沒有走火，固然是大獲功，但是一口大鍾是否就此鑄，此時還言之過早，接下來的冷卻工序也是致命的一關。

現在泥范裡是一團沒有熄滅的地火和流焰，冷卻速度必須嚴控制才能防止鍾炸裂，鑄造於十八世紀的世界著名的俄羅斯大鍾，就是因為冷卻過程出了問題，變了一口只能看不能敲的啞鍾。

收起回復:我不發表看法、看樓下我兒子怎麼說2012-8-1700:17:犧牲我一個，造福千萬人2012-8-1700:28:偽前排就坐，我頂下，再頂，繼續頂，接著頂2012-8-1700:36:必須嚴控制才能防止鍾炸裂，鑄造於十八世紀的世界著名的俄羅斯大鍾2012-8-1700:47:新鮮出爐的永樂大鍾，附紀綱一隻，只要998！只要998，紀綱牌大鍾帶回家！2012-8-1701:13:一生一世2012-8-1703:35:前排啊2012-8-1706:20:尼瑪矽啥時候金屬了2012-8-1707:25:錯，只要你今天購買，我們還額外送你英國大本鍾一隻，趕快撥打電話訂購吧！2012-8-1707:56:回復我的兒子是小棒:是拿起邊的電梯訂購吧2012-8-1708:29

此時孕育永樂大鍾的地坑還是一個完全天然的自冷卻系統，技難度更高，工匠們必須時刻關注著大鍾冷卻的過程，隨時采取一些辦法，來減緩大鍾的冷卻速度或提高大鍾的冷卻速度。

這個過程很漫長，所有的工匠都在張地忙碌著，宋禮張地觀許久，直到一個匠師來到他邊，低低稟告了幾句什麼，他才長長籲了口氣，走到朱棣邊，拱手道:“皇上，且到城樓中喝茶歇息片刻吧。大鍾冷卻當無問題，眼下，只等鍾完全冷卻，測試其發聲了！”

朱棣點點頭，強抑著張心，返回了城樓之中。

眾大臣都賜了座，茶水點心端上來，大家吃著東西，隨意談些話題，候著那大鍾冷卻。眾人張的心這才舒緩了一些，可最後一步測試發聲還不知結果，大家的心依舊懸著。

如果是一口普通的鍾，鍾聲有偏差，只要不是太離譜就不要，完全可以在鍾鑄之後用打磨、刮削等手段來進行調音，而這口巨鍾裡邊鑄滿了經文，打磨刮削勢必破壞經文，所以必須一次型，這樣的話如果音不夠優、鍾聲不夠響亮，那就無法進行後期調整了，只能為一口廢鍾。

過了好久，匠師又趕進來稟報，鍾已完全冷卻。

皇帝和眾大臣紛紛走出城樓。在那巨坑周圍，早就搭著巨大的支架，八巨柱，撐起了一個梯形的框架，數十條鐵索就從這架子上垂下，拴住了鍾鈕，每條鐵鏈上都系著十余匹駿馬，眼見皇帝出現在城頭，有人揮鞭大喝，百余匹駿馬同時向外奔去，已拆去泥模的巨鍾轟然一聲騰空而起。

巨鍾從坑底冉冉升起，去了泥模的巨鍾，周泛著金屬的凝重澤，厚重、古樸，連那微微的搖晃，都似有萬鈞之力。

宋禮張地咽了口唾沫，轉向朱棣，朱棣定定地凝視著那口巨鍾，很久才重重地一揮手，斷然道:“擊鍾！”

“當~~~~”

一聲轟鳴，悠揚的鍾聲頓時向天地間擴散開來。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都聽止了，所有人都屏息聽著那鍾聲，渾厚的嗡嗡聲帶著莊嚴、神聖的氣氛久久不絕。

鍾聲飛蒼穹，瀉九城，震在每個人的心中，漸漸的，每個人臉上都浮滿了笑容。

夏潯暗暗地算著，這一撞，鍾聲持續的聲音竟然長達三分鍾之久。

鍾聲漸漸弱下去，朱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響亮，文武百一齊躬下去，齊聲道:“天佑大明，恭喜皇上！”

朱棣大笑著，把大手一揮，欣然道:“賞！所有參與鑄鍾人員，皆予重賞！”

就在這時，木恩像一隻被鍾聲驚醒的土撥鼠似的爬上城牆，探頭探腦地向這裡來……

※※※※※※※※※※※※※※※※※※※※※※※※※

朱棣看著手中的東西，越看越怒，因為鑄鍾功帶來的喜悅已被一掃而空。

東緝事廠查緝:紀綱心腹紀悠南任南鎮司的時候，紀綱指使，截留大批新式火銃及武甲胄，藏匿於紀綱私宅。錦衛指揮僉事塞哈智、錦衛南鎮使劉玉玨附上紀綱自軍局索取武甲胄的記錄及人證名單。

東輯事廠查輯:兩淮鹽場、安鹽場、上吉鹽場等地鹽商舉告:紀綱黨羽沈文度，攜紀綱矯詔自鹽場取鹽，需索無度，數年來索取食鹽，計價億萬，兩淮鹽場潘啟年等附為人證，並附紀綱矯詔一份。

收起回復:我不發表看法、看樓下我兒子們怎麼說2012-8-1700:18:爺爺沒看法，專門來看孫子……哦，他在樓上。2012-8-1700:22:恩恩，路過，看到你們天倫之樂，我很高興，不錯不錯2012-8-1700:41:必須嚴控制才能防止鍾炸裂，鑄造於十八世紀的世界著名的俄羅斯大鍾2012-8-1700:47:回復n1111:頂層的小孩紙很頑皮需要再教育教育各位家長看點2012-8-1701:20:像神舟飛船上天2012-8-1701:35:一生一世2012-8-1703:37

東輯事廠查輯:例年來，紀綱利用權勢，擅自征用漕運船隻，為其運輸私貨，所得產私囊。大明漕運總督陳暄附上人證、證。

東輯事廠查輯:紀綱籍糾察百及查緝謀反事之便利，構陷、勒索江南富商數百家，至於搜刮民間商戶、奪取百姓田產，數不勝數，都察院黃真查證屬實，並附害富商的人證、證。

東輯事廠查輯:都督薛祿納妾，紀綱見該子貌，奪不得，心中大忿，於宮中偶遇薛祿，竟手毆打，致使薛都督腦裂幾死，迄今留下疾。都督薛祿，位在紀綱之上，乃靖難功臣，卻畏紀綱權柄，隻得忍氣吞聲，朝中文武紀綱凌辱欺者甚眾，多如薛祿，敢怒而不敢言。

東輯事廠查輯:紀綱負責皇宮選秀事，私自截留選秀，納私宅用，現為紀綱姬妾。

東輯事廠查輯:紀綱閹割良家百余人，充後宅侍候眷起居，儀同帝王，僭越，大不敬！

東輯事廠查輯:……

朱棣看著，一雙手忍不住發起抖來，他的臉皮越繃越，臉越來越青，仿佛那口試鑄的大鍾所發出的金鐵之。

假傳聖旨、蓄養太監、截留秀、欺大臣……，為什麼?為什麼?朕這麼信任他，為什麼他可以……可以如此的無法無天！在他眼裡，朕到底算什麼?

一樁樁、一件件，都像是一記記耳狠狠地扇在朱棣的臉上！

朱棣萬萬沒有想到，他一直信任、庇護的人竟然可以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而他竟一無所覺，竟始終把這個紀綱當一個可以無限信賴的可用之臣。

此刻，在他心中何只是憤怒和痛心，更有那被蒙蔽的愧和無盡的懊惱！

一直以來，在朱棣心中，紀綱或許是有些太過熱衷功利的病，但是世上哪有完人?

在他心目中，紀綱一直是最乖巧、最聽話、最他的臣子，雖然紀綱不及解縉的文學才華、不及楊榮的治政能力、不及張輔的軍功赫赫，不及夏潯的才乾謀略，但他最能察上意，完全惟命是從！

想不到啊，本以為是一隻忠誠的看家犬，卻是一隻養不的白眼狼！

“哈哈哈哈……”

朱棣一陣悲憤地大笑，然後一隻鐵拳重錘一般狠狠擂在案上:“砰！”

朱棣雙目赤紅，厲聲咆哮道:“紀綱賊子，安敢如此欺朕耶！”

※※※※※※※※※※※※※※※※※※※※※※※※※※※※※※※

夏潯向永樂皇帝據理力爭，要求嚴懲紀綱的那番奏對，紀綱第二天就知道了。

那時他正在天津衛，開春了，錦衛衙門已開始工建築，他必須得在場，不能整天賴在皇帝邊，但他在皇帝邊早就重金收買了一些侍衛、宦為耳目，朝堂上的事很能瞞得過他。

聞訊之後，紀綱心中大恨。不過皇帝如此明顯的袒護又讓他放下了心事，只要皇帝無心懲辦他，旁人又有誰能奈何得了他?

心事雖然放下，他對夏潯的恨意卻又加重了幾重，紀綱本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咬牙切齒的立即就想還以。

可夏潯想扳倒他固然不容易，他想扳倒夏潯更是難上加難，此前一次次用計，可都失敗了。如今夏潯比以前更寵信，如何治之?

思來想去，紀綱覺得只有從君王大忌上面著手，才有扳倒夏潯的可能。

紀綱絞盡腦，仔細謀劃了兩天，終於想出一條勾連阿魯臺，陷害夏潯的毒計，阿魯臺現在雖是一隻沒牙的老虎，但是已經歸順遼東的韃靼部落中，他還是能夠指揮得到一些人的。

用這力量，打起夏潯的旗號招攬人心，反手再栽髒給夏潯，只要運作巧妙，手腳乾淨，夏潯在遼東大力培植親信，發展個人武裝的罪名就再也洗不得，就算皇上不完全相信，心中只要有了猜忌……

紀綱“嘿嘿”地獰笑幾聲，立即鋪紙研墨，想把詳細的計劃擬定下來，人赴遼東執行。紀綱挽起袖子，剛剛拈起一塊香墨來，“砰”地一聲，他的管家便一頭撞開房門搶了進來。

紀綱一怔，還未問話，那管事便急急說道:“老爺，外邊來了好多……”

“兵”字尚未出口，他就哇地一聲大，張牙舞爪地飛出去，一下子撲到迎門的一扇屏風上，將屏風撲倒，摔在地上吭吭唧唧地爬不起來。

紀綱大怒，霍地站起來，厲聲喝道:“誰人放肆！”

門口一隻靴，靴懸在空中，好象要請他鑒賞一番似的，停了一下，還輕輕地搖了搖，活了一下足踝。黑緞面、白幫、工細作，手藝上乘，大概能值兩貫鈔。靴緩緩放下，一個人便慢慢踱了進來。

這人貌不驚人，一臉微笑，只是一錦魚服，目特別的刺眼。

紀綱目芒一，頓時生起一種不祥之，沉聲道:“陳東?”

“嘩啦啦……”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起，十多個戴尖帽、白皮靴、穿褐曳撒、系紅腰帶的番子衝進來，或執刀，或提枷、或提鎖鏈，簇擁在陳東周圍，登時把個書房塞得滿滿當當。

“紀綱！你的事犯了！本刑奉皇上旨意，廠公大人差遣，拿你歸案！”

紀綱又驚又怒，質問道:“本犯了何罪?”

陳東懶洋洋地掏掏耳朵，笑嘻嘻地道:“你犯了何罪還用問我麼?莫非你無惡不作，連自己都記不清犯過什麼罪了?”

陳東說完，臉一沉，厲聲喝道:“把他拿下！”

收起回復:我不發表看法、看樓下我兒子們怎麼說2012-8-1700:18:必須嚴控制才能防止鍾炸裂，鑄造於十八世紀的世界著名的俄羅斯大鍾2012-8-1700:47:回復初江湖很無奈:！你不就是等著一句麼???2012-8-1701:38:一生一世2012-8-1703:40: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有條件能訂閱投月票最好，沒有條件的注冊個帳號去起點點擊下，投下推薦票，也是對關關的一種支持。2012-8-1707:28

紀綱雙臂剛剛一振，便有七八柄鋒利的鋼刀架到他的上。

紀綱轉念一想，強捺怒氣，放棄了抵抗，鐵鏈嘩啦一聲便搭上了他的肩頭。

紀綱真的不知道自己哪件事犯了，反抗是不可能的，胡說話更不可能，他做的惡事太多，天知道是哪件事被捅到了前，一旦說錯了話，豈不自揭短。眼下只能束手就縛，等到了前，知道被抓的真相，再向皇帝解說便是了。

可是當他被帶到前廳，一眼看見清墨、荷兩位妾，還有小獨、汪小小兩個閹也被帶上來時，臉就變了。他注意到，無數的番子並沒有就此罷休，他們還在府裡上上下下的搜索，看那樣子不把這府邸翻個底朝天絕不罷手，紀綱的一顆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如果不是已經拿了確鑿的證據，皇帝已經定了他的罪名，怎麼可能抄他的家?

清墨和荷兩個小妾以及小獨、小小兩個閹率先被拿到前廳……，莫非是截留秀、擅自閹人的事被皇帝知道了?

紀綱胡思想著，越想臉越慘白，眼下唯一的希，只有等著見到皇帝再見招拆招了。紀綱眼珠轉，琢磨著見到皇帝之後是扮可憐打牌，還是哭天抹淚擺自己的苦勞和功勞，亦或是痛哭流涕地認罪，賭咒發誓說洗心革面。

可他失了，他被直接關進了行部大牢，皇帝本沒有見他！

木恩搜羅的罪證確鑿無誤，不但有人證、有證，而且有那麼多朝廷大員參與其中，這事哪有誣告的道理，還用刻意地審問麼?

饒是如此，朱棣還是抱著一幻想，可是等他看到清墨、荷這兩個秀，看到駭得跟小鵪鶉似的小獨和小小兩個閹，這最後一幻想也像泡沫般破滅了。

他左手拿著紀綱矯詔向兩淮鹽商索取食鹽的那份手令，右手拿著被木恩從沈文度家裡抓個正著的那個錦衛帶去的紀綱親筆信，上邊詳細說明了如何利用江南士林的口誅筆伐打夏潯的手段，再看看面前的清墨、荷與小獨、小小，朱棣終於笑了。

朱棣笑得好無奈，他把失、痛心和憤怒深深藏在心底，留在臉上的，只剩下無奈的苦笑。

放下那兩份證據，朱棣緩緩提起朱筆，筆似重有千鈞。

筆潤飽了朱砂，朱棣又沉默良久，才在木恩的那本奏章上決然地勾了一筆。

筆力遒勁，力紙背，一筆如鉤，殷紅似！

“哐！”

沉重的牢門打開了，紀綱坐在一間牢房裡，一不。

起初，但有一點風吹草，他就會衝到柵欄邊翹首盼，盼皇帝的赦令，哪怕是皇帝要親自提審，都比這樣關在牢裡強，可他一次又一次的失了。

這一次，牢門又打開了，他卻已經麻木。

腳步聲在他的牢房前停住了，然後嘩啦一聲，傳來鑰匙的聲音，紀綱慢慢抬起頭，往牢門看去，就見四個戴尖帽、穿白靴的東廠番子站在門口，仿佛閻王殿上的四個小鬼，紀綱心裡一熱:“皇上終於要提審我了麼?”

※※※※※※※※※※※※※※※※※※※※※※※※※※※※

德勝門，元朝時候健德門。

德勝門箭樓雄踞於四丈多高的城臺上面，灰筒瓦綠剪邊重簷歇山頂，面闊七間，後出抱廈五間，對外的三面牆上下共設四排箭窗，總計八十二孔。

德勝門面北，北方屬玄武，玄武主刀兵。

一輛牛車緩緩地從城裡朝德勝門而來，前後押送的盡是東廠番子，番子人數不下百余人，一個個都是尖帽白靴，手裡若再提一哭喪棒，整個兒就是一幅孝子出殯的場面。

出德勝門不遠，就是大明工部的鑄鍾廠。

試鑄功之後，今天就是正式鑄造永樂大鍾的時候。

牛車在鑄鍾廠停下，車上被扯下一個人來，雙手用牛筋綁在後，眼睛上蒙著一條黑的帶子。

收起回復:我不發表看法、看樓下我兒子們怎麼說2012-8-1700:18: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有條件能訂閱投月票最好，沒有條件的注冊個帳號去起點點擊下，投下推薦票，也是對關關的一種支持。2012-8-1707:28

這人剛剛站定，個番子便狠狠地搡了他一把，喝道:“走！”

兩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按著他往前走。

紀綱雙眼被蒙住，什麼都看不見，只是茫然地前行，讓走就走，讓停就停，繞來繞去。

此時，他正一階階的往上走，紀綱心想:“這是在上金殿麼?不對呀，記得臺階沒有這麼陡峭……”

一階、兩階、十階、二十階……

紀綱更奇怪了:“金殿上哪有這麼高的臺階，這到底是哪裡?”

他已察覺，腳下的腳階有些發，踏上去還會發出嗵嗵的聲音，這是木製的階梯，絕非金殿的石階。同時，他又到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如今還是早春天氣，那熱浪竟比炎炎夏日還要酷熱十分。

突然，肩上的兩隻手稍稍加了力，他站住了，然後蒙住雙眼的帶子被取下，後腳步聲嗵嗵響起，押解他的人退開了。

刺目的先紀綱瞇了眼睛。瞇眼睛的剎那，他看到對面站著一個人，那人很悉，非常悉。

他瞇著眼，眼前的人像漸漸地清晰起來，紀綱不愕然張大眼睛，眼前站著的居然就是他的老冤家夏潯。然後他又注意到，很遠的對面站著一群番子，中間站著木恩，未及瞪一眼這個害得他前程盡喪的死太監，紀綱便換了駭然的。

這時他才注意到，他正站在一個高高的臺子上，左右是兩座高爐，隔著三丈遠，又有礫石和黃泥築的護臺，那熱浪依舊滾滾撲面而來，似乎要把他的頭髮、眉都炙得蜷曲了，他甚至嗅到發的糊味兒。這裡似乎是……似乎是……

紀綱茫然地看看四周，再看看站在對面的夏潯，心裡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向站在對面的夏潯嘶聲大起來:“我怎麼在這裡?皇上在哪，我要見皇上！”

夏潯平靜地看著紀綱，輕輕搖了搖頭，面無表地徐徐展開手中一份聖旨。

紀綱一見聖旨，頓知不妙，不由自主地連退三步。

夏潯沒有他跪下，展開聖旨便沉聲念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據東輯事廠木恩等奏報，紀綱欺君、不敬、越權、僭越、矯詔、貪墨、勒索、用閹人、匿秀、藏兵、欺大臣，罔顧廉恥，無父無君，種種專擅，不可枚舉，喪心病狂莫此為甚！”

高臺上熱如盛夏，紀綱卻是聽得臉上全無一，那冷汗淋淋而下，一顆顆黃豆大的汗珠劈劈啪啪地落在地上。

接著，夏潯便是逐條述其大罪，共計大罪十八條，小罪二十四條，待夏潯將這些罪狀一一念罷，紀綱已是面無人，搖搖倒。

“前事不臧，更貽後害，其事者，罪不容誅。如此種種，俱有明證！朕豈可賞罰不明乎?紀綱罪惡滔天，本應於勾到之日，令赴市曹，寸磔而死，明正典刑。念其靖難之功，不忍再施折磨，著其聽旨後，跳爐自盡，融大鍾，永為後世之警！欽此！”

夏潯念完聖旨，緩緩收起，抬頭看向紀綱。紀綱面如土灰，面容呆滯，似乎後邊的話他本就沒有聽清，那一頭蓬的頭髮因為熱浪滾滾向上，紛紛飄揚起來，讓他看起來更加的如癡如瘋，仿佛一個乞丐。

夏潯雙眼微微一瞇，沉聲道:“紀綱，你聽清楚了?”

收起回復:我不發表看法、看樓下我兒子們怎麼說2012-8-1700:19:不好意思啊！打擾了！我是來找我孫子的，他爸爸他回去吃飯呢！嗯?人了?哦！在樓上呀！呵呵2012-8-1703:13:一生一世2012-8-1703:44: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有條件能訂閱投月票最好，沒有條件的注冊個帳號去起點點擊下，投下推薦票，也是對關關的一種支持。2012-8-1707:28: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有條件能訂閱投月票最好，沒有條件的注冊個帳號去起點點擊下，投下推薦票，也是對關關的一種支持。2012-8-1707:53

紀綱的眼神錯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夢囈般地道:“沒有……遼東之罪麼?”

夏潯輕輕籲了口氣，目緩緩抬起，比紀綱抬的更高，著那在熱流下律如水的天空，淡淡地道:“若宣布你遼東之罪，激起民怨沸騰，損害朝廷令譽，你縱死，豈非還要造下無窮的罪孽?”

夏潯輕輕地笑了笑，又垂下目，看向紀綱，一字字地道:“你放心！枉死將士的英靈，都在天上看著你，你的罪，不昭於世，他們也看得到！”

“呵呵，我敗了！楊旭，跟你鬥了十多年，我終於……還是敗了……”

紀綱淒淒幽幽的聲音仿佛鬼魂一般縹緲:“何苦呢?你為什麼非要擋我的道，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殺了我，對你又有什麼好?”

紀綱神經質地一笑，怨毒地著夏潯:“你很得意是麼?你以為這是為國為民除了一個大禍害，是麼?呵呵，殺人一千，自損八百啊！楊旭，你聰明一世，可知如此迫不及待地除掉我，對你沒有半點好?”

夏潯眉鋒一剔:“哦?”

紀綱眼中閃爍著惡毒的芒，道:“等皇上過了氣頭兒，你說他會不會想，怎麼你楊旭想殺紀綱，想為遼東將士討個公道，馬上就有那麼多的人，給你找出那麼多的罪名出來了?”

紀綱死死地盯著夏潯，眼神帶著些瘋狂:“東輯事廠、錦衛、都察院、兩淮鹽商、都督薛祿……，居然都為你一言驅使、還有你在遼東無以倫比的人……”

紀綱瘋狂地大笑幾聲，對夏潯道:“你說皇上會不會由此心生忌憚?就算皇上自信能鎮得住你，可皇上年事已高，他會不會擔心子孫鎮不住你呢?楊旭啊楊旭，你真是聰明過頭了！”

夏潯淡淡一笑，低沉地道:“古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知紀兄這是對楊某的忠告呢，還是想挑起我的心魔?”

紀綱的目著一種猙獰:“你說呢?”

夏潯又是一笑，淡然道:“好，那我就當它是對我的忠告好了，以後每天這鍾聲響起的時候，我都會記得，紀兄這番諄諄教誨！”

夏潯籲了口氣，看看天，又道:“時辰不早了，紀兄該上路了，如果……，用不用兄弟送你一程?”

“不需要！”

紀綱雙膀一掙，因為熱力的烘烤牛筋有些幹了，一掙之下發出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

“紀某生作人傑，死亦鬼雄！能與永樂大鍾合為一，與世長存，豈非也是一樁快事?哈哈！哈哈……”

紀綱瘋狂地大笑著，向溶爐大步奔去！

這一瞬間，在他腦海中浮起的，卻是臺縣、大明湖、金陵城、在慈姥山，他與楊旭把臂言歡、並肩作戰的景，一幅幅景歷歷在目，一個念頭突然浮上他的心頭:“如果……時能倒流十年，我會不會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路?”

“不會！不會！我是紀綱，我有我的路！人生百年，還不是死，老子活就活個痛快！哈、哈哈哈……”

爐口近了，還有近丈的距離，熱力已烘得人連鼻孔都要閉上，眼睛都被炙得生痛。紀綱瘋狂的笑聲一窒而止，他大吼一聲，腳下突然發力，力向前一躍，整個人騰空而起，堪堪躍到溶爐上方，在空中頓了一剎，便像一塊石頭般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聲慘，一抹青煙。

青煙飄到爐口時，已經很淡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