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超越時空的回響（下）

天氣預報沒有猜到今晚有雨。

晚間新聞的主播為此抱歉地吐了吐舌頭——事實上並沒有這麼做，但楚燕晚飯的時候稍稍多喝了一杯馬提尼，於是看到的世界與本來的世界由此變得不太相同。

外面下著雨，室溫舒服，喝完牛的小母貓橘子趴在關掉的烤爐上“咕嚕咕嚕”地在嚨裡吹泡泡。楚燕並沒有辨別貓的別的能力，但憑借橘子優雅的步調和甜糯的嗓音判斷它是個小姑娘。盛酒的杯子空空見了底，晚間新聞好像永遠也等不來happy ending。雨就這麼下著， 沒有人喊停。

系著橘黃圍的服務生窩在沙發椅裡，烘焙店裡暫時沒有了生意，楚燕瞇著眼睛，酒的效力順著腸胃神經一點一點往上蔓延。幾乎從來不喝酒，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之所以這麼說是出於直覺， 事實上今天和過去的每一天沒有多大不同， 但直覺總是很準的，所以今天必定有特別之。

但是這一天已經過去一大半了， 時鍾已經指向了八點，但仍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楚燕不懷疑起自己的直覺起來。但這個世界就是那麼讓人捉不，正在楚燕懷疑起自己從未出錯的直覺起來，門鈴聲突兀地響起。撐著暈暈乎乎的腦袋探出子。

“您好？”

“啊，請問能借一把傘嗎？外面的雨實在太大了，但我必須盡快趕回去。有好多人正在等著呢。”

楚燕從沙發椅裡站起來，烘焙店門口的自門正在緩緩合上，一個渾的生站在紅地毯上，手裡還提著一個裝滿了綠啤酒瓶的袋子，橘子看到有客人進來馬上喵嗚了一聲。雖然喝了點酒，但在這樣的況也能勉強保持腦袋清醒。那個生站在門口盯著在烤爐上懶腰的橘子，楚燕從換間拿出乾淨巾和服地給。

“很抱歉啊，店裡沒有多余的傘了，不過倒是有個淋浴間，一般都是員工使用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

生猶豫了一下，乖乖手接住，去了淋浴間。

著熱水呼啦啦地順著頭髮和脖頸線漫過鎖骨流向間， 看著水汽婷婷嫋嫋地盤旋上升，百裡茗忽然就佩服起自己的生命力來。

今晚有這個秋天為數不多的一場大雨，被上了，如果一直待在店裡面那也沒事，偏偏還是在出門的間隙裡。提著啤酒從便利店跑出來沒多久，百裡茗就覺得很冷，但氣溫這種小事還不足以讓放棄，店裡還有好多人在等著。雨水順著服合皮，有種非常微妙的刺痛。

跑了一半的路，百裡茗就開始找避雨的地方，凍得發紫，不停地抖。這場雨有點奇怪，明明是九月卻給人一種十二月的覺，驟降的溫度有那麼一瞬間讓甚至以為自己今晚要死在這場決絕的雨裡面了。

但顯然命運並沒有打算讓就這麼簡單地死去，百裡茗在雨裡面跑了十分鍾，終於還是堅持不住跑進了一家店鋪。這家店曾經來過，對這個向提供巾和免費熱水浴的孩有很深的印象。這家店有一種口和其他所有烘焙店都不一樣的麵包， 而那種麵包正是出自於這個做楚燕的孩之手。

說來也是奇怪， 百裡茗對楚燕的好印象和那種口獨特的麵包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究竟是源自於什麼就連自己都很難說得清楚。

洗完澡出來， 楚燕還坐在櫃臺後面，懷裡趴著那隻被做“橘子”的貓，至於這個不太適合作為貓的昵稱的含義，楚燕曾經解釋說是因為和橘子皮一樣都喜歡待在烤爐頂上。

“可烤爐頂上的橘子皮不是被人們放上去的嗎？關它喜歡什麼事？”百裡茗曾經問道。

“但不管是橘子還是橘子皮都沒有因為到難以接而憤怒地從烤爐上跳下來啊。”楚燕這樣回答，百裡茗依舊覺得哪裡不太對，卻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反駁。

百裡茗不太喜歡貓，在的記憶與認知裡，貓是一種與靈魂相關的神，雖然不至於說會給主人帶來厄運這麼嚴重，但總歸不能算作吉兆福星。就像楚燕懷裡的橘子，杏仁般的瞳孔就那樣似有若無地看著，帶著若若現的危險的，讓百裡茗覺得有些心。

“說說吧，怎麼會提著那麼一大袋啤酒。”

楚燕搬了一張椅子放在櫃臺後面，拍了拍讓坐下。

也沒有什麼好瞞的，百裡茗把今晚的事如實告訴了楚燕，從約好的程文秋和陳思允，以及巧到訪的韓子城，以及自己那種奇怪的“了一個人”的覺。楚燕聽得很認真，尤其是當百裡茗說到那古怪的錯覺時，還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我今天也有一種獨特的覺。”

“你也？”百裡茗有些驚訝。

“不過不像是你那樣的‘了誰’，而是一種模糊的覺。”楚燕站起來給自己和百裡茗各衝了一杯熱可可，“來一杯吧，現在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幸好跑到了這裡，也多虧了你在。”

兩個人對著彼此淺笑著，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畢竟們只是見過十幾次次，買過十幾次麵包的，離乾脆利落地聊天還差了十萬八千裡，如果是平時，楚燕憑借幾年工作下來的待客技巧，還會好一些，但由於晚飯時那杯罪惡的馬提尼，暈暈乎乎的腦袋已經不支持不斷地發起新話題了。

就在這時，牆上的電視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畫面像是到了某種干擾一樣不斷地抖起來。

眼睛一開一闔，視線漸漸清晰，首先映眼簾的是一片雲布的天空，細的雨打在劉燁的臉上，一綹一綹的冰涼，眉心不再疼了，但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重的不像是自己的一樣。

指尖的糙而略顯糯，腦後的頭髮漉漉的，劉燁發現自己躺在柏油路面上，兩邊是陌生的街景，燈火闌珊，零星地點綴在高樓大廈上。旁邊是一個極現代的的車站，合玻璃做的頂在雨中滴滴答答地響著，保護著下方的恆溫座椅。

好安靜，空氣中只有雨的聲音。劉燁眼神迷離地著灰蒙蒙的天空，記憶一下子變得好遙遠，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

這是哪兒？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要做什麼？

我……我是誰？

想不起來，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但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忽然，一把黑的傘替他擋住了雨。

劉燁抬起頭，握著那把傘的是一隻玉石般的手，而那隻手的主人有著金白的長發，赤的雙足只有前半腳掌在地面上，腳跟微微懸空著，服是那種極其簡單的罩衫，但卻看不到任何裁剪的痕跡。

“卡斯……”

腦海裡驀地浮現出來一個這樣意義不明的名字，下意識地念了出來，但劉燁本就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殘留嗎……”那個奇怪的人喃喃自語了一句，劉燁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是站在馬路的中間，這條街上並非是沒有行人，而眼前這個渾發的古怪家夥是絕對不該被忽視的，但所有的人都好像是沒有看到他一般。

“你是……我……小心！”

還沒等他說出一句順暢的話，忽然間一輛卡車從前方駛來，下著大雨，而那個司機卻一點都沒有減速，就這麼徑直向著他和那個發的人衝了過來。劉燁下意識地想躲，但已經來不及了，卡車猛地撞了上來，然而。

卡車毫無阻礙地從兩人上穿了過去，呼嘯著衝向遠方。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那人又小聲說了句。

“你認識我？我……認識你嗎？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別人看不見我們？為什麼卡車會……”

“我是卡斯。和你解釋再多也沒有意義，你只是湮滅之後的殘留，存在不了多久。”

卡斯平淡地說了一句，這時又有一輛車駛來，和剛才的卡車一樣，順暢地穿過，車碾過積水，發出清脆的唰唰聲。

“卡斯……”

輕聲呢喃著這個名字，所有的記憶都泛著晶瑩的澤在時長河裡迅速後退。劉燁站在河岸邊遠遠觀，似乎看懂了什麼，又好像忘記了什麼。

“你想起來了？”

“不是全部，不過……足夠了。”

劉燁向右去，看到了那間悉的烘焙店，也看到了那系著橘黃圍的楚燕和同樣穿著服務生製服的百裡茗，兩人各自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馬克杯，正朝著他這邊看著。

卡斯看著他，他的臉上帶著倦怠之後突然的愉悅。

“這就是你所希的嗎？這個世界。”

“它不完，但……至有很多希。”劉燁臉上出微笑，“不用再去賭什麼，唯一的可能了，不是嗎？”

“那只是你眼中，在我看來，和你存在過的那個世界，這裡，並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已經極度虛弱，但他的生命層級仍在，僅僅只是一個剎那，劉燁便找到了在這座城市裡的所有故人。

迷糊烤，程文秋、韓子城、陳思允三人坐在桌旁，看著落地窗外被雨打的街道，那個新來的服務生，十三四歲的模樣，穿著酒紅的，眼裡仿佛有朗姆酒在晃，頭微微地仰著，似在沉思，也在觀察。

星海灘浴場，沙灘上，陸晨和陸彩羽撐著傘漫步在雨中，閑話家常……

海岸邊的環城公路上停著一輛黑的林肯，駕駛座上，歐淳手裡夾著一煙，副駕的位置坐著一個留著靛青的齊肩短發，穿著一件輕薄的紅羽絨夾克和一條淺的牛仔的人，看上去對後排位置上那個一邊用手機打電子遊戲一邊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語的黑人男子十分不滿，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天上，慕詩嵐著起伏的海面，看著遙遠那並未被雲層遮掩的明月，一滴滴淚水止不住地從的眼角流下，劃過臉頰，滴落在亮黃的擺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但如同針刺一般地覺卻一遍又一遍地湧上來……

烘焙店裡，楚燕的酒勁兒又漫上來，把頭埋在臂彎裡，秀發蓋住了臉……

突然，“啪！”

百裡茗手裡的馬克杯掉在了地上，裡面的熱可可潑了一地。

楚燕抬起頭，看到臉上閃著淚，雙目癡癡地盯著街上的某，便也順著的視線看了過去，但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劉燁搖了搖頭。

“不一樣的，卡斯，你不懂。”

“也許吧。”

劉燁的開始兵解，從足部逐漸向上，慢慢地破碎一片一片的點。

“原本的博雲城是由克勞倫所建立，如今你和他已共同湮滅，抹去了一切由他所引起的扭曲，如今的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你們存在過的一切痕跡，照理來說，這座城市也應該消失才對。”卡斯淡淡地說道，“但如今這座城市依然存在著，你有想過是為什麼嗎？”

“世界沒有改變，只是了你而已。”

遙遠的大洋彼岸，朝的輝過水散落，照進木結構的屋，落在了穿著黑修道服的孩上，角含笑，那茶的瞳孔裡，此刻有兩朵黑的彼岸花在緩緩旋轉。

而迷糊烤店裡，那歪著頭的孩也在同一時間出了微笑。

“是的，只是了你而已。”

卡斯的瞳孔驟然一，因為他發現，不知何時，他和劉燁的視角竟然互換了！

正在消散的不是劉燁，而是他自己！

“從那次在山頂就開始謀劃了嗎……分存兩半的計劃……融合後的靈魂……你竟然把自己的湮滅都計算進去了……”卡斯喃喃著，它似乎並不氣憤或是悲傷，反而是有種約約地愉悅，“作為渺小的人類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呵……有趣……”

“我和他還沒有分出勝負，可能也永遠不會分出勝負了。”

劉燁，不，也許該說是克勞倫更合適，雖然外貌是劉燁的模樣，但他的瞳孔卻是純淨的海藍，他微笑著繼續說道：

“永別了，卡斯。”

“這個世界，不需要神明。”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