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人與死人的對話

夏侯炎在仆安潔的帶領下，走進營地邊緣的一頂小帳篷。

在那裡，他找到了伊戈爾家族的侍衛隊長——麗·康姆斯托克的。

劍士筆地躺在一張羊皮氈上。

這個死時年僅二十一歲的武者，上還裹著染的鏈甲，下子的擺則早已破碎，出一雙沾滿泥土的高跟長筒靴。

安潔手裡捧著獅子油燈，向邊的年領主：

“艾略特大人……”

“燈給我吧。”夏侯炎注視著劍士的，嗅了嗅鼻端的腥氣，低聲道，“讓我和麗隊長單獨待一會兒。”

安潔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將油燈遞給主人，欠行了一禮，然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帳篷。

很快，帳篷裡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站著的活人，躺著的死人。

活著的貴族領主，和他死去的侍衛隊長。

夏侯炎的手中，油燈的火焰閃耀著金黃的芒，同時照亮了他和的臉。

夏侯炎平穩地端著油燈，緩步靠近麗·康姆斯托克的，然後在邊蹲下，靜靜端詳著劍士的面容。

即便生命的力量已經完全從的軀中消散，但麗·康姆斯托克的臉龐依然人：夏侯炎看到，劍士的長發依然像往常一樣挽發髻，但卻因為鮮的浸染而呈現出淡淡的褐，而非以往那種流溢著彩的燦爛金黃。

夏侯炎緩緩移視線，於是便看到了劍士如劍一般勾出弧度的修眉、閉合的雙眼、拔的鼻梁和薄薄的。麗·康姆斯托克的皮以前就很白，但此刻，或許由於失過多，又或許本就是因為死亡的降臨，麗的臉頰在燭臺芒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種純粹的潔白，讓夏侯炎想起地球家鄉冬日的新雪。

然後，夏侯炎才看到了導致劍士死亡的致命傷——在頸部的正中央，有一條長而深的傷口，鮮凝固後已經徹底變為黝黑。

傷口參差不齊的邊緣已經足以說明，這不是兵造的傷害，而來自於僵的爪擊。

夏侯炎不再往下看了。他把油燈擺在麗的頭邊，於是燈便只能將臉頰的一半照亮，另一半則陷黑暗中。

夏侯炎彎下子，在劍士的邊盤膝坐下，毫沒有顧忌地面的髒汙。

他又盯著麗的臉看了一會兒，默然良久，才道：

“初次見面，麗·康姆斯托克隊長。”

劍士的自然無法回答，只有獅子油燈的火微微。

夏侯炎也本就沒有在期待回應。他頓了一頓，自顧自低聲說道：

“我的名字夏侯炎，夏侯惇的夏侯，炎黃子孫的炎——當然了，麗隊長你肯定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大概在你看來，我依然是你的那位領主大人、伊戈爾家族的族長、前帝國公爵艾略特·伊戈爾。”

他微微抬起頭，著帳篷裡的黑暗悵然道：

“其實，麗，可能連我自己都有點迷茫了——為什麼是我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難道以後，我就要以這個完全陌生的份、在這個陌生的異界生存下去？”

夏侯炎著黑暗出了會兒神，低頭看著麗閉的眼睛，歉意一笑：

“抱歉，這些關於人生和穿越的哲學命題，就留給地球上那些穿越網文作者去心吧。既然現在我來到了這個世界，那麼，我會接自己的新份就是了。”

劍士依然紋不，但夏侯炎自己的心中卻仿佛過了一道坎。

“所以，我，是伊戈爾家族的族長、帝國食邑領主，也是你，麗·康姆斯托克小姐宣誓終生效忠的主人。”他凝視著死去的劍士輕聲道，“幾個小時前，你為保護我而獻出了生命，我在此對你表示由衷的謝意。”

他朝劍士微微一點頭，作為敬禮，然後繼續道：

“親的麗，我知道你是個忠誠的侍衛隊長，你生前一向把我的命看得最為貴重；我也清楚，假如你沒有不幸亡，你也一定會和我的仆安潔一樣、同意勞瑞大師的提議——也就是讓我拋棄所有領民，在侍衛的保護下獨自逃出染區。”

夏侯炎從旁邊撿起一樹枝，小心地挑了挑油燈的燈芯，緩緩搖頭道：

“但……我要拒絕這個提議。我在這個世界上所的教育告訴我，貴族應當承擔起對領民的責任；我在地球上所的教育告訴我，權利與義務是對等的，既然我著領主的頭銜和福利，那我也承擔著在危機中救護領民的義務。”

麗的面容，在搖曳火的照耀下明暗不定，不知九泉之下的劍士，對領主的這番發言有何想。

“此外，我還有一點私心。”夏侯炎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既然我從地球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那起碼也算是個穿越戲男主的待遇——就這麼自己跑路，不符合王道熱的故事導向。”

他講完這個冷笑話自己哈哈一樂，然後扔下樹枝站起，低頭看著麗肅然道：

“但，麗隊長，想必你也清楚現實有多麼殘酷——現在，我們車隊一共有五百多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和沒有接過戰鬥訓練的農民；而要保護所有人逃出這片方圓百裡、僵遍布的染區，僅靠七個侍衛和勞瑞大師，是遠遠不夠的。”

他停了一下，悲戚和歉然之湧上臉龐：

“所以，麗小姐，請原諒我，但我從未如此需要力量——為了保護別人，也為了保護自己。”

他緩緩把手懷中，掏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舊書。

沾滿髒汙的書皮上，和紅的“書”印記同樣醒目的，是這本書的黑標題：

《死靈法要》。

夏侯炎抓著手中的書本，雙手抖。他低著頭，默默凝著麗·康姆斯托克的面容——那是一張完全被英武之氣遮掩了麗的臉龐，永恆沉睡之中的劍士，仿佛仍然準備著提劍而起、奔赴戰場。

“所以，麗·康姆斯托克小姐，你的領主仍然需要你的服務。作為酬勞，我會給予你信任、公正和榮耀。”夏侯炎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隨即嘗到了鮮的甘甜，“……如果我做錯了什麼，對不起。”

他翻開書本，找到《復活》的章節，深吸一口氣。

“初次見面，麗·康姆斯托克隊長。”夏侯炎輕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