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死抉擇

停放侍衛的帳篷，遠在營地的另一端。

麗隊長自己找地方換服去了——直到剛才，劍士上穿的，還是死時的那染戎裝。

顯然，已經對自己上那腥氣忍了太久。

於是，夏侯炎便和勞瑞大師兩個人並肩穿行在營地中。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涼風習習。

如果還在前世的地球上，夏侯炎會覺得這種帶有浪漫氣息的場景，就應該陪著自己的那些人來一次月下漫步。

但如今，和他走在一起的居然是一個乾乾癟癟、長袍散發著臭味的糟老頭子。

領主大人覺鼻子有點發酸。

不過傻頭傻腦的維克多·勞瑞大師，顯然對領主大人的傷沒有半點察覺——

這老夯貨手裡拎著提燈，一邊哼著帝都流行的提琴小調，一邊四打量營地裡的大小件，令夏侯炎懷疑丫是不是還在試圖找回自己那本小黃書。

就在領主大人的沮喪之幾乎要到達頂點時，勞瑞大師卻突然問道：

“艾略特大人，我之前給您的建議，您考慮好了嗎？”

大師這句話的語調，一反常態地低沉。

夏侯炎知道大師的“建議”指什麼。他搖頭道：

“大師，我知道您希我能拋下領民、在您和侍衛的保護下獨自逃出染區，但我必須拒絕這個提議——這裡還有我的五百位領民，什麼樣的領主才會拋棄自己的人民自己逃命？”

勞瑞大師聽了領主大人的回答，並沒有像後者想象的那樣繼續勸說，而是將話題轉向了一個意外的方向：

“艾略特大人，您知道我們腳下這片染區的歷史嗎？”

“不知道。”夏侯炎如實回答。

小時候上地理課時，家教老師就曾告訴艾略特·伊戈爾，帝國南境有一片僵布的染無人區，但關於這片染區的由來，歷史教材卻一律諱莫如深。

想不到有一天，他竟會帶著領民親自踏這片染區。

“那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勞瑞大師著遠的星空，目悠然，“有一位才華驚豔絕倫的死靈法師，試圖改進死靈法中的復活，來征服人類最大的敵人——死亡。是的，他試圖做到您今晚所做到的事：復活一個保留生前意識的人類，而非無腦的僵。”

夏侯炎抿著沒有說話，但他恍惚意識到，自己好像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啊……

“毫無疑問，那位死靈法師失敗了。”勞瑞大師苦笑了一聲，“據傳說，他命喪於自己的實驗之中，而死靈實驗導致的幽冥魔力泄，侵染了他所住的城鎮，並不斷向外擴張——凡是被這幽冥魔力到的生，都被轉變為了極攻擊、永生不死的僵，而首當其衝的，便是那座城鎮裡的鎮民們。”

兩人正好走到營地中的一片開闊地帶。勞瑞大師手向西邊指了指：

“喏，那座城鎮的址就在西邊二十裡的地方，現在去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那位死靈法師八百年前居住過的房屋呢——只要您沒先被城鎮址裡的僵啃骨架子。”

夏侯炎幻想了一下一群僵抱住活人狂啃的場景，不知怎的覺肚子有點了。

他好想念地球上的羊蠍子湯。

勞瑞大師並不知道領主大人的思鄉病，繼續講述道：

“當時，那座城鎮是一位貴族伯爵的領地，一夜之間，那位伯爵的幾乎所有領民都變了行走，他則聚集了僅剩的幾百名幸存鎮民，一起躲在城堡裡——但僵日夜不停地抓撓著城堡大門，那座城堡被僵攻陷，只是時間問題。”

喪圍城啊……夏侯炎咂了咂。

“當時，城堡裡的所有人幾乎都陷了絕。但，那位伯爵卻比其他人想得更多：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必須有人趕在幽冥魔力繼續擴散之前，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通知魔法協會，否則，遭殃的可就不只是這一座城鎮的人類了。”

勞瑞大師講得有點口乾舌燥，夏侯炎解下腰間別著的水壺遞給了對方。大師道了謝，擰開水壺一通狂灌，然後才著氣繼續說道：

“不久，伯爵作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決定——夜裡，他打開了大門，將僵放進了城堡中。的僵很快就啃了在城堡中避難的幸存者，但那位伯爵自己，卻得以趁著僵忙於進食的空檔，獨自騎馬逃出了城鎮。”

見夏侯炎目瞪口呆，勞瑞大師幽幽地道：

“就這樣，伯爵用幾百名鎮民作為代價，為了城鎮裡唯一的幸存者。他騎馬一路趕到學城，將幽冥魔力泄的事報告給了魔法協會。協會急派出五名大法師，這才合力限制住了染區的擴張。可以說，如果沒有那位伯爵及時的通風報信，這片染區的面積，想必會比現在我們看到的大得多。”

“您是在勸我學習那位伯爵的榜樣，”夏侯炎盯著勞瑞大師的眼睛，“也拋下自己的領民獨自逃生？”

“我不勸您做任何事。”勞瑞大師搖頭道，“但我覺得您有必要知道一個歷史事實——那位伯爵由於及時報信的功勞，不僅未帝國罰，反而被晉升為公爵。在不久後，他還被皇帝陛下賞賜了另一塊封地——那塊封地的首府，名字做鷹息堡。

“艾略特大人，我所說的這位伯爵名亨利·伊戈爾，他正是您的伊戈爾家族的祖先，也是伊戈爾家族輝煌歷史的開創者——您的家族八百年來的一切財富、榮譽和蔭庇，都要歸功於他。”

夏侯炎徹底愣住了。

“我知道您想利用死靈法，復活麗隊長和其他侍衛，從而帶著所有人逃出染區。”勞瑞大師語重心長地道，“但當年亨利·伊戈爾伯爵手下的士兵數量，甚至是我們今天的百倍不止！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沒能從僵中逃出生天！

“艾略特大人，就算您能夠把所有的陣亡者一次又一次地復活，但您的魔力總會有耗竭的一天，而僵無窮無盡！您試圖進行的，是一場毫無希的博弈！”

勞瑞大師拍了拍領主大人的肩膀，輕聲道：

“艾略特大人，營地裡這五百個人，絕大多數都注定要死在這片染區中，但您自己還有逃生的機會——您和您的祖先一樣，你們面對的選擇只不過是，是讓一個人獨自活下去，還是讓所有人一起犧牲；而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

夏侯炎覺自己腔一陣煩悶，眼看一座標有“停”的帳篷出現在轉角，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打斷了勞瑞大師的話：

“勞瑞大師，我們先去試驗復活再說。至於您讓我丟下領民獨自逃命的建議……請容我再考慮一下。”

勞瑞大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上前兩步，為領主大人揭開了帳篷的門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