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帶著狂風降落在地。

克裡斯·曼恩三步並兩步走上前去，小心地扶著夏侯炎爬下辛達茍薩的龍背，然後手接過了老板的防風墨鏡。

“領主大人，已經確定過周圍的況了，所有敵軍都已消滅，而淪陷區裡最近的聯邦據點離這裡也有三十分鍾以上的路程。”克裡斯敬了個禮，大聲稟告道，“而人正規軍要對我們的突襲做出反應，恐怕還要花費更長時間。”

“三十分鍾就足夠了。”夏侯炎哈哈一笑，拍拍克裡斯的肩膀，扶著指揮刀向前方走去。

隻消一眼，他就發現了霜楓嶺此次行的目標：

榮聯邦大統領道爾頓·威克瑪，此時就盤膝坐在他那輛改裝版“之災”座駕旁邊的土地上。他沾滿鮮的鋼盔，此刻就放在一旁，他上的聯邦軍服也沾滿了塵土。

不過，道爾頓·威克瑪的神似乎仍然平靜得可怕——他沉默地注視著遠方的天空，裡叼著一點燃的裂魂之地特產雪茄——這興許是在被俘以後，找某位霜楓嶺士兵要來的。

據夏侯炎的第一印象，這位聯邦人的軍事最高統帥，外表或許有些過於普通了：

道爾頓·威克瑪並不是那種十分強壯的人猛漢，他材只能算是中等，容貌相當普通，就連綠油油的皮，也似乎和其他人平民別無二致。

來到異界以後，夏侯炎已經見識過不名垂大陸的英雄名將，但比起羅薩裡奧大公和格蘭特侯爵之類的三軍統帥，統領著名義上大陸最強的國家武裝的道爾頓·威克瑪，反而卻似乎缺了一些指揮應有的英偉霸氣。

在道爾頓·威克瑪邊，還有五六個穿軍服的聯邦軍，想必是和他同乘戰車的幕僚或副之流。雖然份高貴的道爾頓·威克瑪並未遭到任何綁縛，但這群下級軍無疑不配到如此優待，一個個全都被霜楓嶺暴徒綁粽子扔在了地上。

除了這一小群聯邦軍以外，整條土路上就再沒有一個活著的人。

自打拿到聯邦大統領的行程報後，霜楓嶺其實就一直在策劃著這次以道爾頓·威克瑪為目標的斬首行。

深敵方佔領區襲擊敵國最高指揮，這個任務並不輕松，要的就是一個襲擊的突然和蔽，霜楓嶺當然不可能冒放走幾個車隊護衛、讓他們給周圍的人據點報信、引來救援的風險。

前三輛、後三輛，總共出六輛“天啟”戰車形的合圍，再加上辛達茍薩和霜楓嶺銳的策應——這支區區三百步兵、一百狼騎組的護送隊伍中，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士兵能從霜楓嶺心準備的小型伏擊圈中逃出生天。

確認了所有敵方有生力量都已經伏誅以後，負責執行此次行的霜楓嶺銳，目前已經圍繞著道爾頓·威克瑪那輛業已報廢的座駕構建了一個小型防圈。

總共六輛“天啟”戰車和三輛“伊戈爾人”裝甲運兵車，此刻就橫著停放在周圍，用它們堅不可摧的車構造起一圈臨時工事。手端“海馬斯”勁弩的霜楓嶺手就匍匐在車之後，警惕著可能從任何一個方向來襲的聯邦敵人。

原先還風平浪靜的佔領區道路，轉瞬之間，就變了一座將被俘的道爾頓·威克瑪錮在中央的圓形囚室——就連原先正在兩側草場上放牧的人類農夫，此時也被霜楓嶺士兵鎮控制起來。

夏侯炎確認周圍布置無誤、發足向道爾頓·威克瑪大踏步走去的同時，這位聯邦大統領也注意到了他。

道爾頓·威克瑪的目，先是在夏侯炎背後那隻巨大的鋼鐵冥龍上停頓片刻，然後才略帶苦地掃過霜楓嶺領主那過分年輕的臉龐、以及他上流蘇飄揚的華紅服。

“艾略特·伊戈爾。霜楓嶺公爵。“夏侯炎離道爾頓·威克瑪還有三步遠的時候，這位人大統領率先開口，用低沉的帝國通用語說出了夏侯大人的名字和份。

“而您，親的人先生，想必是榮聯邦的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閣下。”夏侯炎停下腳步，煞有介事地朝著道爾頓·威克瑪鞠了一躬，道出了一句聖神信徒常用的祝福問候語，“願聖永遠照耀您的道路。”

“‘願聖永遠照耀我的道路’……”道爾頓·威克瑪有些譏諷地道，“我倒不知道您還是一位狂熱的虔信者。”

“威克瑪大統領，我們每個人對自己的信仰都是很虔誠的——只不過每個人信仰的東西各有不同。”夏侯炎扶著腰間的“總裁南方軍務”指揮刀微笑答道，“正因為每個人的信仰都有所不同，這個世界上才會有這麼多的衝突、毀滅與偉大，不是嗎？”

道爾頓·威克瑪苦笑了一聲，並沒有作答。

他從夏侯大人臉上移開視線，用布滿的眼睛盯著遠的霜楓嶺士兵們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你們是專門為了抓我來的？”

“當然。除了您以外，我親的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再沒有什麼值得霜楓嶺兒郎孤闖敵境。”夏侯炎嘿嘿一笑。

“我很榮幸。”道爾頓·威克瑪哼了一聲，朝著停在遠方的“阿斯特拉罕號”戰車努了努，“你們是怎麼潛到我們聯邦佔領區的？為什麼我沒有收到任何——”

“‘默爾索形緞布’。”夏侯炎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大小、永恆折著迷離線的綢緞，在道爾頓·威克瑪眼前晃了晃，“我相信您對於這種材料並不陌生，畢竟三個月前的永日城一戰中，這玩意兒才剛剛為貴國立下不朽功勳呢！”

道爾頓·威克瑪看著夏侯炎手中的魔法形布料，表沉了許多。

“魔族。”他冷冰冰地道，“所以這群南方雜種，果然也把這玩意兒賣給了你們帝國……”

“尊敬的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沒有人能夠拒絕一筆戰爭財，而當我們霜楓嶺的出價是你們聯邦人的兩倍以上時，更是如此。”夏侯炎將“默爾索形緞布”收回懷中，抱臂微笑道，“我不認為您有理由指責魔族將這種魔法道同時提供給戰爭雙方——畢竟，這可是純粹的市場行為啊……”

道爾頓·威克瑪冷冷地道：

“魔族曾經發誓隻把‘默爾索形緞布’銷售給我們聯邦。這群雜種會為他們的背叛付出代價的。”

“那麼我由衷期待著公義得到張的那一天。”夏侯炎義正辭嚴得仿佛三一五晚會主持人。

兩人陷了短暫的沉默。

最終，還是道爾頓·威克瑪寒聲道：

“所以，艾略特·伊戈爾，你贏了。你搞到了我的行程，你借著那群魔族雜種的軍售潛我國佔領區，你抓住了我。我可以承認我的失敗，但我以一個軍人的榮譽要求知道，等待著我的結局是什麼？”

“尊敬的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您的結局並不重要。”夏侯炎淡然搖了搖頭，“我需要的，是這場戰爭的結局。”

他出手，打了個響指。

早已侍立在側的肖恩·蒙頓連忙打開隨攜帶的公文包，出一遝公文遞給領主大人。

“這是我們霜楓嶺剛剛擬定的無條件投降書，容包括貴國——即榮聯邦——正式承認在第六次人類-人戰爭中的失敗、完全撤出佔領區並割讓荊棘城、聖痕地領土，以及為期十年的戰爭賠款。”夏侯炎抖了抖手裡的文件，笑瞇瞇地遞到道爾頓·威克瑪面前，“我相信，尊敬的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閣下，您作為聯邦軍事力量的最高統帥，應該有權為這份投降書簽名吧？”

道爾頓·威克瑪斜睨著霜楓嶺公爵手中的降書，先是角勾出一個譏諷的弧度，然後呵呵輕笑，再是哈哈大笑，最後則是滿懷憤懣地仰天長笑道：

“艾略特·伊戈爾大人！你不會稚到以為，就憑你們抓住了我，就能讓整個榮聯邦舉手投降吧？你不會稚到以為，你們殺了我之後，榮聯邦不會有另一位大統領繼承我的位置吧？你不會稚到以為，你的這次斬首行，就能讓你那該死的人類帝國起死回生吧！”

夏侯炎歪著腦袋，一直等到道爾頓·威克瑪的悲憤大笑停息下來，方才微微一笑：

“不……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我不認為自己很稚。”

然後，他在道爾頓·威克瑪略帶驚愕的目中，出另一隻手，從掌心噴出一魔法烈焰，將那遝心準備的投降文書一把火燒了灰燼。

在隨風飄揚的飛灰中，就連站在一旁的肖恩·蒙頓和克裡斯·曼恩，都難以掩飾住臉上的訝異之。

“艾略特·伊戈爾……”道爾頓·威克瑪的眼神變得凝重了。他微微直起腰，死死盯著年輕的霜楓嶺領主，嘶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關於戰爭這種事，我們永遠都充滿疑問，不是嗎？”夏侯炎拍掉了手上殘余的灰燼，然後打了個響指。

立刻便有一位霜楓嶺士兵不知從什麼地方拉來了兩張椅子，並排放在道爾頓·威克瑪那輛業已報廢的座駕之前。

夏侯炎大喇喇地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手拍了拍另一張。

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遲疑片刻，從地上站起，然後與霜楓嶺領主大人並肩坐下。

碧空之中，白雲高懸。一人類、一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了曾經屬於帝國、如今卻已淪陷的東境土路上，仿佛戰爭與毀滅從未存在，末日與死亡無比遙遠。

“威克瑪大統領，關於這場戰爭，我一直都有很多疑問。”夏侯炎從肖恩·蒙頓手裡接過一隻雪茄叼到裡，有些含混不清地悠然說道，“比如……它到底將如何結束？從第六次戰爭開始算起，直到現在為止，人類已經死了足足幾十萬人，而你們人也死得半點不，其中還有不是我們霜楓嶺親手送走的。可如今呢？沒錯，你們的確是暫時從燃晶峽谷撤軍了，但戰爭還是沒有結束；我抓住了你——聯邦的最高軍事統帥——但戰爭還是沒有結束。這一切都讓我困——你們聯邦人最終是想要把霜狼騎兵的鐵蹄踏到帝國疆域的哪個角落？你們最終想要將多大一抔熱土納戰神的榮？你們最終想要讓這片佔領區上的人類民以什麼樣的面目繁衍生息？到底要怎樣，我們才能給這一整場災難畫上句點？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從來都沒有找到，於是……我過來找您了，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您有這些問題的答案嗎？”

道爾頓·威克瑪扭過頭，有些鬱地看著這個年輕人類貴族漆黑的眸子。

“我是一個戰士，而非政治家，尊敬的伊戈爾公爵大人。”這個貌不驚人的人大統領沉默了幾秒，才緩緩說道，“而您的問題的答案——關於這場戰爭該當如何結束的答案，即使我心裡知道，但榮譽仍然使我不能向您分毫。”

“霜楓嶺總有辦法讓人開口的。”夏侯炎瞇了瞇眼。

“那麼您恐怕要失了，因為即使是我，也並不完全清楚榮聯邦在這場戰爭中的最終戰略目標——要想知道這個，您恐怕得對我們尊敬的大酋長閣下再執行一次斬首行。”道爾頓·威克瑪呵呵笑道。

夏侯炎把軀往椅背上靠了靠：他心裡知道，人高級軍是很撒謊的。

“不過，我可以給您一個建議——一個看在你我同為軍事指揮的份上、而以同僚份給出的友提示。”道爾頓·威克瑪深吸一口氣，然後沉聲道，“您瞧，這場戰爭就好像是一桿天平，天平的西邊一端是帝國的永日城，而天平的東邊一端是聯邦的荊棘城。這兩座城市中任何一座的陷落，都意味著平衡的破壞，意味著無可違逆的戰爭終局……所以，如果你們帝國人類真的想要一個答案的話，那就試著去征服鮮戰線以東的荊棘城吧。您大可以記住：只要荊棘城一日不落，我等戰神子民便一日不會承認失敗。”

夏侯炎肅容著道爾頓·威克瑪：

“大統領先生，您是在建議我去攻擊貴國的城池嗎？”

“不——我是在向您發出一個神聖的決鬥邀請，尊敬的伊戈爾公爵大人。”道爾頓·威克瑪緩緩搖頭道，“有時候，如果不知道故事的開始，就是無法抵達故事的結局的，而荊棘城——一切的起點和終點都在那裡，而我一直有一種強烈的預……它們始終都在等待著您。”

夏侯炎默默地嘬了兩口雪茄，然後站起，帶著敬意點頭道：

“我會認真考慮您的建議的。現在，尊敬的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恐怕我必須要委屈您，以俘虜的份去帝國境走一趟了。”

“不得不承認，你們帝國人比我想象的強大得多。”道爾頓·威克瑪滿臉無所謂地聳聳肩，跟著霜楓嶺領主站了起來。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面前的黑發人類貴族突然略帶玩味地輕笑了起來。

“不，威克瑪大統領……”夏侯炎搖頭糾正道，“我們不是‘帝國’人——我們是‘霜楓嶺’人。”

然後，幾個膀大腰圓的霜楓嶺衛兵走上前來，將若有所思的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押上了辛達茍薩的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