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提起老伴兒來，武德軒不由得落下淚來，搖搖頭，“不、不苦，不苦。”

沉香雙手合于腹部，蹲行了一個大禮，驚的武德軒慌不迭地抱拳作揖，口中急急喚道:

“姑娘，您是潁妃娘娘側的侍，便是半個主子，您這大禮當真是折煞小民了。”

沉香出雙手托住武德軒的雙臂，哽咽道:

“武先生，您是咱們娘娘的恩人，方才沉香是替娘娘給您行的禮，娘娘在后宮無法出來，特令沉香代為向武先生致謝。”

肖寒說道:“沉香姑娘且坐下說話吧。”

“多謝將軍。”沉香額首，隨即在一旁坐下。

待三人坐定，丫頭奉上茶來退下，肖寒這才說道:

“沉香姑娘既然來此，想必知道我們要問什麼，姑娘若是方便，還告知實。”

沉香道:“昨夜裴將軍傳信來時，只說將軍與武先生求見，娘娘見武先生突然來了京城并直接尋到這里，便知武先生已經知道這孩子的世了，茲事大，娘娘讓沉香問一句，出了何事？”

肖寒沉聲道:“不瞞姑娘說，的確有人知曉了婧兒世，并以此相威脅，要置婧兒于死地，而婧兒如今是我肖寒的妻子，肖寒不得不前來查證此事，無論真假，肖寒我自會想辦法應對，只盼姑娘如實告知婧兒的世，否則，婧兒命在旦夕。”

沉香道:“將軍可知是誰發現婧兒小姐的世，并以此相要挾的？還請將軍直言相告。”

肖寒眸深沉，說道:“鐵面閻羅。”

“山雨來啊……”

沉香低眉垂目，沉良久方才說道:“好吧，那我便告訴將軍和武先生，還請二位嚴守，不得對外人道。”

肖寒眉心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蹙，頷首道:“肖寒自當嚴守。”

沉香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來:

“十六年前，潁妃不過還是姬才人，才人在宮中品級雖低，但我們娘娘十分得皇上喜，由此遭到于妃，也就是當時的于人的嫉恨，得知姬才人有孕，更是心積慮要除掉這孩子，姬才人得到消息，于人已布局在生產后即刻殺了的孩子，因此，此番無論生男生，結局都只有一個。”

“于人生狠毒，而姬才人并無強大的背景作為抵抗的資本，為了孩子不到傷害，在誕下孩子后，命人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個死嬰換下了嬰，并連夜將嬰送至城外提前買好的一間小屋里，娘已在房中等候。”

“可是整日將那孩子藏匿房中不見天日，不久孩子便病倒了，直到病膏肓眼見不行了，母不得不將此事告知于我，我便冒險送孩子出去就醫。因得知武先生夫婦原也不是京城人氏，且為人厚道，醫不凡，便于那日大雪之夜將孩子送去。”

“而這孩子是萬萬不能再送回宮中的，先前的娘不敢再接這孩子回去，娘娘萬般無奈，得知武先生膝下無子，便索將孩子托付給武先生夫婦養。”

肖寒道:“原來如此。那娘娘可曾給婧兒留下信？”

“有有有，”沉香自袖袋中取出一遞給了武德軒，道:

“便是此了，武先生您過目。”

武德軒接過，是一枚玉佩，此玉晶瑩剔，正面刻有一朵的芍藥花，背面刻有“紅”二字。

武德軒說道:“玉佩是相同的，只是婧兒那枚上面的字卻不同。”

沉香說道:“那枚上面是‘玲瓏’二字，這枚則是‘紅’，取‘雨晴夜合玲瓏日，萬枝香裊紅拂’之意，這本是兩枚玉佩，乃是我家娘娘宮前母親留給的。”

武德軒瞬間紅了眼眶，點頭道:“不錯，便是如此了。看來，婧兒果然是公主。”將玉佩還給了沉香。

沉香接過重新收懷中，說道:“自從武先生帶著公主離開了京都，娘娘一直心中難安，便遣了心腹之人尾隨保護，一路便跟到了祥州。頭幾年，他們都在默默保護著你們，將你們的消息傳遞回來讓娘娘知曉，可是后來，不知怎的，消息泄出去，那于人便派人悄悄跟蹤我們的人，暗自徹查，妄圖借此事來一舉搬倒娘娘。”

“為了不再打草驚蛇，娘娘便撤回了所有安排在祥州的人手，轉而讓他們兵分五路，分別去不同的城鎮保護家中有著跟公主一般大的孩的人家，這樣便將水攪渾，令那于人毫無方向可尋。”

“這十多年來，娘娘沒有一刻不在思念公主，直到前不久聽人說將軍與祥州三生醫館的婧兒小姐了親，娘娘得知消息喜極而泣，哭了整整一夜，卻不承想，居然憑空又生此變故。”說到此，淚水潸然而下。

武德軒心亦是百集，若不是為了當初那個承諾，他又何苦放著京城的安穩日子不過，遠赴祥州，在那個偏遠小城做一名不起眼的搗藥大夫，還得時刻提防著，終日里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婧兒，那份勞心勞肺的心酸，只有他們夫妻二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如今見那沉香梨花帶雨，哭的淚人兒一般，自是明白，婧兒的生母在那皇宮之中也是不由己，否則誰又愿意將親生骨送于他人。他能會到作為母親那心如刀割的。就像如今，當婧兒已經為了武德軒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更是唯一的牽掛之時，武德軒最怕的，不是吃苦累，而是與兒分離，每每想到婧兒會被親生母親接去皇宮，他的心也會如刀割一般地痛。

這一刻，武德軒既難過，更多的是無奈，他搖了搖頭，輕聲道:

“說實話，小民還要謝娘娘的，小民夫妻二人無兒無，婧兒便如雪中送炭一般暖了我夫妻的心，這孩子越長越漂亮，又極為勤勉，醫遠超于小民，如今也已是聲名在外，只可惜賤走的早，小民更加將視若珍寶，便是小民的心頭，為了婧兒，無論吃多苦，多累，小民都甘之如飴。”

沉香一雙淚眼激地著武德軒，站起來說道:“武先生的救命之恩娘娘銘五，只是，如今將軍與武先生既已知公主世，娘娘還有一事相求。”

肖寒起問道:“娘娘有何事相托，但說無妨，何來的‘相求’一說呢。”

“無論如何，請將軍保護好公主。”沉香神異常凝重。

肖寒回道:“還請沉香姑娘回去轉告潁妃娘娘，婧兒是我肖寒的妻子，是肖寒此生愿用命去守護的人，肖寒自當保護好。”

“只是，不知潁妃娘娘可知婧兒如今并不在我將軍府？” 肖寒凝視著沉香的眼睛。

沉香靜默，須臾頷首道:“公主娘娘已知。”

肖寒面凝重，“娘娘既知此事，不知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沉香不假思索地連連點頭，“自是愿意，娘娘覺得虧欠了公主太多，如今只要能將公主救出，娘娘自是拼了命去也是在所不惜的。”

又道:“潁妃娘娘說了，無法出宮來見你們，即便沉香尋一次出宮的機會也極為不易，若將軍和武先生有急事可以直接找裴將軍傳遞消息，為了公主，娘娘定然會盡全力幫助你們。”

肖寒道:“如此甚好。”

沉香道:“時候不早了，宮門戌時下鑰，沉香這就回去了。公主還要拜托將軍和武先生多多費心了。”

沉香言罷，再次沖著他二人合手行禮，繼而轉匆匆離去。

……

沉香走后，武德軒重重地坐到椅子里半天緩不過神來，這十六年宛如做了一場夢，一場又驚又喜的夢，令他一時頭腦發懵。

再抬頭看向肖寒，卻見肖寒兀自站在門前，雙眼盯著沉香離去的方向出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武德軒不無慨地嘆息一聲，道:“我真怕說‘娘娘要接婧兒回宮’。”

肖寒轉過來，淡然一笑，道:“就知道您擔心這個，其實岳父大人大可不必擔憂，即便皇上知道婧兒是他親生兒，他也不會將接回宮里。”

“為何？”武德軒好奇地問道。

“他怎能允許世人將皇家的奇聞怪事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那皇家的面何存？他老皇帝的面又何存？況且，如今婧兒也好，公主也罷，都是我肖寒的妻子，自然應該是住在我將軍府的。”

武德軒恍然大悟，擊掌道:“正是如此啊，老夫一時糊涂了。”

肖寒沉片刻，緩緩說道:“方才沉香問是誰告訴了婧兒的世，我回答是‘鐵面閻羅’，居然毫不驚訝，說‘山雨來’，這是何意？”

武德軒蹙眉道:“是哦，的確是這樣說的，莫非知道鐵面閻羅？畢竟川國的奴司臭名昭著，潁妃知道也不奇怪啊。”

肖寒默然點頭，道:“這話原也沒錯，可我怎麼總是覺得哪里怪怪地。”

武德軒搖頭道:“我看不奇怪啊，你想啊，奴司是什麼人，憑他們的手段，什麼事查不出來？什麼壞事惡事不做？若說是他們查出的不足為奇，況且，手里原有兩塊玉佩，或許有人曾見過手中有，再無意中發現婧兒手中這一塊，自然會有所聯想，這一查不就查出來了。我看啊，潁妃娘娘如今定是想丟軍保卒了，沒聽一再請我們保護好婧兒嘛。咱們現在既然已經了解到婧兒的世了，要做的就是如何保護婧兒就好了。”

“是這樣嗎？” 肖寒語聲淡然，神飄搖，似在問武德軒，又仿佛在問他自己。

武德軒聳了聳肩，“我覺得就是這樣。”

肖寒喃喃道:“那就姑且如此吧。”

話雖如此說，可是他糾結的眉心并未舒展，在他心中依然認為，此事絕非表面上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