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朦朧，薄薄的云游散，出弦月，青白的月照下來，滿是雜草、石的地面，猶如鋪上一層銀霜。

沙沙沙......

山風吹著沐在月下的林野輕輕搖擺，陳鳶愣愣的看著面前瘋瘋癲癲的老頭，下意識的后退一步。老頭忽然捂著腦袋埋了下去，又抬起臉時，一本正經的表垮掉，影模糊的瞬間，眨眼來到陳鳶面前，一把將他雙臂住。

“臨淵，無事無事，修為沒了，重修便是。來來，為師重新教.....”老人搭去陳鳶手腕，斑白的眉頭一，指尖按去他眉心、人中、丹田，“乖徒.....你法門也破了？”

陳鳶抿著半句話也搭不上，或者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這瘋瘋癲癲的老頭，應該是把他錯認某個人了。

要是接錯話，對方察覺出來，會不會把他給殺了？

此刻他還在為從鎮子直接飛到這邊驚駭不已，雙都還有些發，哪里發得出聲音。待到對面的老人語氣加重，晃著那頭斑白的發，一個勁兒的問他，陳鳶這才從剛才的震撼里回過神來。

“老.....老人家.....我......”陳鳶嚅了嚅，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我不是你徒弟......”

“不，你是。你都我師父，豈能不是我徒弟！”

老人瞇起眼，忽然指了指陳鳶，雙手去袖里繞著圈‘嘿嘿’笑了起來。

“徒兒，是不是想要戲耍師父？為師可不上你當。”

“我真不是.......”

然而，不等陳鳶說完，繞著圈的老人停步，一把拉過他的手臂，指尖扣住他手腕往前一推一拉，將陳鳶整個人都帶了起來，在半空轉了一個大圓。

落下時，老人手指猛地去陳鳶后背，一道青隔著布料拉出一道直線延到尾椎。

片刻老人手上一提。

陳鳶直的立了起來，還未站穩，老人的手指空氣里連連揮舞，猛地點在他眉心，一氣浪自上而下，兩人腳邊四周的雜草低伏呈圓擴散開去。

半盞茶的工夫，陳鳶渾大汗淋漓，四肢弱無力難以站穩，一屁坐到了地上。

“你附耳過來，為師傳你法訣，可要記好了。”

老人用著只有陳鳶能聽到的聲音，寥寥數十言，晦難懂，本難以記住，只得跟著老人念了一遍，又自己逐字逐句的問，這才勉強記下來。

“記得先從吐納之氣，再輔以之食才能煉出魄，凝聚法力！”

言罷，老人縱一躍，沖進山林。

不到片刻折返回來，手里多了兩只鳥雀，他另只手隔空一抓，其中一只鳥在陳鳶視野里，羽褪盡，掙扎中迅速分解，只剩一些骨頭，和跡殘留。

像是了一頓味，老人了，將那鳥的骸骨丟去地上，咂咂，有些憾的晃著腦袋。

“這鳥，不及那人家中鴨。”

“那人家中鴨？”陳鳶心驚跳的看著那鳥尸骸，忽然想到，之前那宅子里鬧鬼，可能就是這老頭在背后搗鼓，忍不住問道:“剛才鎮里那戶人家鬧鬼原來是師父？”

老人連忙擺手搖頭，像個小孩辯解。

“不是我，不是我，為師就是在他家吃點東西，好繼續找你。鬧鬼是他們自個兒家里的事，為師只是覺得好玩幫那鬼一把......”說到這里，老人眉頭一展，著下:“哦，原來那是鬼啊，難怪給他東西吃，還不吃......一就散了，飛的到都是。不管他了不管他了，徒弟哎，來，你先把這鳥給弄沒了，什麼祭后，為師此法才算功。”

“我.....我不會。”

“無事，跟著為師來！”

老人出一掌，眼神示意陳鳶跟著照做，雙抖念念有詞，手掌變化，曲爪狀。一旁，陳鳶同樣掌呈爪，遵循老人的作緩緩展開，像是有一淺淺的冷意被牽引著，蔓延過四肢百骸，依托掌心、五指綻出淡青的微。

照去老人手中那掙扎的鳥雀，羽眼可見的悉數褪落，慢慢枯萎，一道猩紅之氣蜿蜒游移鉆進陳鳶掌心，延行至全，落溫熱的丹田沉淀下來。

剎那間，四周草間嘶鳴的蟲鳴都在耳邊消失無蹤，卻又能敏銳的覺到周遭事。

鮮在管里流淌的聲音、夜蟲慢悠悠爬過草間展開羽翅飛去黑暗、老人蹲在一旁歪著腦袋眨眼睛好奇的看他.......

片刻，黑暗、氣在腦海中水般褪去，陳鳶睜開眼睛，是明的擁著這片天地。

水懸在葉尖搖搖墜，山風徐徐吹著林野在視野間起伏，遠的田地間，農人的茅屋正升起裊裊炊煙。

瘋癲古怪的老頭撐著腦袋側躺地上，嚅著發出喃喃夢囈，時不時在夢里出憨態的笑容，抓撓脖子。

短短一瞬，竟然過去了一夜。

想起昨晚的經歷，陳鳶覺像做了一場夢，可一切又實實在在。

以為是穿越到不認識的時空，沒想到還是有神仙鬼怪的地方。陳鳶看著酣睡的老人，心里想了許多，老人雖然瘋癲，可終究傳他法訣。

是師父了。

輕聲喚了聲“師......父？”那邊酣睡的影猛地睜開眼睛坐正，神兇戾的左右了，目落在陳鳶上時，繃的神頓時化開，笑的出一排大黃牙:“乖徒......昨晚怎麼樣？”

老人過來蹲下，手照著自己比比劃劃:“是不是很舒坦？”

陳鳶下意識的點下頭，瘋老頭嘿嘿直笑。

“那就是我法門了，甚好甚好，練好了，徒兒抓家，好生一堆孩兒，為師也教他們，到時候一大幫孩子吵吵鬧鬧，肯定很熱鬧。”

“啊？”陳鳶有些跟不上老頭的想法，不過眼下天大亮，他還想回去一趟看看戲班那邊，“師父，不如隨我下山吧，我也好照顧你。不過先跟戲班那邊打聲招呼。”

“好啊......不過為師不喜這太，天黑了，你再來找我。”

老人指著爬上云端的日頭，走去樹蔭坐下，打了一個哈欠側躺下去，隨意的揮了揮袍袖:“快些回去，晚上帶吃的來！”

陳鳶笑了笑，這老頭瘋癲，可條理還是清晰的，便告辭朝山下走去，沒幾步又轉過來:“師父，我......我陳鳶。”

“你還改名了？”老人睜開眼簾，眸底全是疑，不過還是點頭讓陳鳶走了。

白云如絮，鳥雀啼鳴飛過山頭，樹蔭下側臥的老人的咂著，笑的憨厚。

“怎麼就改名了呢，陳鳶，好名字，我徒兒相貌堂堂，像極了我，嘿嘿......嘶！”

老人忽然皺眉，吸了口氣，翻盤坐起來。

“徒弟都有名字，那我呢？我什麼......嘶.....老夫怎麼記不起來，我姓誰名誰啊......”

老人腦袋陡然一疼，口發悶，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名字來，“呀啊——”的低吼，揮袖胡的掃開，后那可大樹，轟趴開，樹枝抖搖中，整棵樹攔腰斷裂倒下。

“我是誰......老夫姓誰名誰？！”

老人面容猙獰，抱著腦袋呢喃。

........

山腳下，陳鳶腳步輕快到了道上，約好像聽到雷聲滾過山腰，還回頭看了看，不過也沒在意，想著昨晚的經歷，恍如夢般讓他到不真實，而且還多了一個師父，學了法。

這邊離伏牛鎮不遠，一路趕回鎮上，用不了多長時間。長街后，依舊人來人往，攤販沿街吆喝，不過陳鳶還是覺到了一異樣，原來一早王家的事在鎮上傳開了，神神鬼鬼的事向來吸引人，一時間茶肆、街巷三五群的圈子，添油加醋的說起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你們是不知道，我當時就在場，那鬼就是老王頭，死了都不安生，把兒子一家嚇得不輕。”

街巷的水井旁，一個壯的婦人牽著掙扎的小兒子，另只手夾著木盆繪聲繪的與相的鄰人竊竊私語。陳鳶走過們時，也有外面回來的人，急急忙忙說了打聽到的新消息。

“哎哎，大事，王家父子倆一起被衙門的人押走了，還上了枷鎖。”

“不是鬧鬼嗎？怎麼回事？”

陳鳶停下腳步，站在一旁傾聽，那回來的男人了口氣，將抱來的小孩推開，繼續跟這些婦人說道:“我從里正那聽來的，昨晚那位道長說那鬼有蹊蹺，所以他降不了。后來衙役就把老王一家帶到里正家里審問，這才審出了真相。

原來老王頭臥病多年，一直都是老王的婆娘照顧，后來婆娘死了，就落到他和他兒子上，幾年下來，兩人就盼著老王頭趕死，索.......給老王頭喂了藥。”

“剛死的親人不得能保佑自家人平平安安，難怪老王頭頭七這天回來鬧的這麼厲害。活該啊這父子倆！”

得知實的一群婦人紛紛朝老王家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久病床前無孝子......陳鳶嘆了口氣，這事到的眼下應該算是結束了，回到戲班的時候，班里上上下下也在說這事，看到陳鳶回來，一個個跑過來問他昨晚去哪兒了，累的他們好一頓找。

“當時太過混，被人到別躲了起來，鬧鬼嘛，本不敢一個人回來。”陳鳶敷衍了一句，那邊聽‘鬼’字，眾人臉上也有些后怕，說起老王頭鬼混回來報仇又是一陣唏噓。

“還討論什麼，做事去。”

趙老頭過來將他們驅散，隨后看向陳鳶，“回來就好，想想今晚演哪出戲，可是要好看的，咱先把昨晚的損失補上。”

對于昨晚的事，他還心疼損失，讓陳鳶趕再想出一出好看的戲來彌補上，對于陳鳶昨晚在哪兒躲著，有沒有傷只字沒提。

陳鳶只是笑了一下，看著趙班主心不好，只得先將師父的事放下來，等下午的時候買些食過去一趟。

回到后堂屬于自己的那張桌椅，點燃了油燈，將紙張鋪開，寫了幾個字，卻怎也寫不，腦子里全是道法的事，心煩意下，干脆拿過旁邊的《黃川雜疑》翻看。

“黃川東北二十里有黑谷，寬三十丈，深而有底，底中有潭，黑魚游其中，荒年間，有村人誤食，化虎，奔山林，殺獐、鹿投以家中喂養婦孺，如此三年，某日昏，化為人扣家門，鄰人聞聲而出，見狀，其人，頭猶是虎，驚懼而死，引來村眾棒驅趕，虎頭含淚奔山林，是夜虎嘯連連，至天明方休。”

嗯？

翻去一頁時，紙張晃過燈，陳鳶約看到上面的字跡在折疊的線里有了變化，有十多個字的線條加重不，就像特意注明。

‘奇怪.....往日也沒有這般變化.''

他將書翻到第一頁，果然，原本纖細繁雜的字中，在燈下，同樣有十幾個字跡被加重了。

難道是我有了法力才能看到？

陳鳶忽然拿過一旁的筆，將《紙馬》這個故事里加重的字跡按著前后順序一一抄寫下來，仔細一讀，竟是連貫的，像是一段口訣。

他將口訣記下，看了看周圍無人注意，尋了一張廢棄的紙張來回翻折，片刻小巧玲瓏的紙蛙赫然出現在掌心，隨后輕輕放去桌上。

陳鳶按著法的口訣，依著師父教的法門指訣，輕輕在蛙頭一點。

青微綻。

芒沿著紙張做的蛙頭一點點蔓延顯出青綠的皮，一對圓圓眼睛翻著眼，然而，青蔓延一半，陳鳶就覺頭昏腦漲，積攢的那一法力被空干凈。

他看去桌上時，角了一下，就見桌面碧綠油亮的青蛙，下半截還是紙，朝著陳鳶“呱——”的了一聲，前肢拉桌面，爬到桌沿掉去地上，嘭的升起小團煙霧，重新化紙蛙。

陳鳶頗為興的看看雙手，樂此不疲的又試了幾次，只有一次功，變出完整的小青蛙，在他手心和桌面來回蹦跶，隨著他指示翻起跟斗來。

法一收，又重新在手中化作紙蛙。

‘要是換木頭、金屬，那豈不是不懼怕水火了？用完還能收起來，還有干嘛只做馬，我用木頭雕一個不行？刻一把加特林......’

一想到這個想法，陳鳶目落到后臺堆放的一個個木雕上，趁著將趙老頭吩咐的事做完，去街上買了糕點和飛快出了伏牛鎮，往山上過去。

沿著之前他踩出的腳印來到草坡，片片青草在風里出漣漪，一覽無的山坡上哪里有老人的影。

目掃過周圍，陳鳶鼓足聲氣大喊:“師父——”

四周，除了聲音隨風飄遠，本沒有老人回應。等了半個時辰，陳鳶只得帶著憾回到山下的鎮子里。

之后幾天，陳鳶除了依照法訣買來活禽修煉，一有空就往山上跑，可惜都沒有等到老人出現。

到的第五日傍晚，演完一出《喝斷當橋》木雕戲，陳鳶和三個師兄被召集到一起，以為是又要安排什麼戲碼，卻見趙老頭讓班里的幫工將戲臺拆了，將后堂的東西全部收拾妥當。

“下午的時候，接了一個大活，城里的劉員外要辦大戲，聽說了咱們在伏牛鎮的名氣，邀了戲班過去唱幾出，都收拾收拾，咱們連夜就過去，反正也不遠。”

戲班的東西繁雜，但也很快收拾妥當，放去三輛驢車，一行十多人出了伏牛鎮朝青山縣出發，數十里路，抵達時已是天黑。

都是一幫人沒那麼講究，圍著驢車打地鋪湊合一夜，等到天冥冥發亮，城門一開便進城尋去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