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劃破云隙，枝繁葉茂的院里，珠映著晨順著葉尖滴進水缸，起一圈漣漪。

灶房裊裊炊煙里，老牛在門口探頭看了眼，聽到不遠的房門‘吱嘎’一聲，輕快的踏著蹄子溜去后院。

那邊門扇打開，陳鳶站在晨里打了一個哈欠，一連幾天，關在屋里將表演的戲曲故事一一編出來，累的可不輕。

走到水缸舀了一瓢清水倒進木盆洗漱，或許聽到靜，另一間屋子的房門此時也打開，子著了一件碎花的走了出來，仍是冷冰冰的，被陳鳶澆來的幾滴水落在臉上，才有了其他表，惱怒的瞪了瞪目。

待瘋老頭著懶腰從房里出來，子這才恢復冷漠的神態。

“東家，吃早飯了，瞧瞧今早可是胡麻粥，特地做的。”胖道人挽著袖子從灶房出來，肩頭打著抹布，木盤里四碗，粥水黏稠，混雜不芝麻，“小米養人，芝麻壯、潤，都是今早本道出門買的，很鮮的喔。”

孫正德將四碗分了，自己也端了碗剛要坐下就被瘋老頭一把拉著退到檐下并排蹲著，看著那邊矮桌對坐的徒弟和那好看的丫頭，一本正經的叮囑旁邊的胖道人。

“……別打擾他們，要是讓老夫抱不到徒孫，我打死你。”

“打死我也，先把粥還給我。”

“呵忒！”

“……你吐我碗里做甚？！”

瘋老頭喝進里的粥水吐進道人碗里，孫正德氣得哇哇丟了碗筷追著老頭滿院跑，鉆去后院。片刻，道人驚慌的從另一邊沖出來，雙腳快的都跑出殘影來，就見瘋老頭雙手托舉青牛兇戾的追在后面。

老牛被高高的舉過頭頂，頗為無辜的眨眼睛了一聲:“哞！”

吵吵鬧鬧的院子里，陳鳶、祝靜姝一邊吃著早飯，一邊笑著看去兩人院中打打鬧鬧，相視一眼，子迅速收斂微笑，冷著臉埋頭喝粥。

覺上，就像是在小院安家的一對小夫妻，晚上還鬧了別扭的那種。

“等會兒我出門一趟，把寫完的東西給戲班。”陳鳶喝完粥，緩緩開口:“……你接下來做什麼？”

這邊的事已經做完了，戲曲的節目給戲班，他們如何傳唱表演，都對千神臺有利的，之后，他便依照之前的計劃，四走走看看，一邊表演一邊尋找《黃川雜疑》上沒有記載的法訣。

毒害人的也好，向善救人的也罷。

技多不，到時候總是能派上用場。

剛才的話，言外之意，便是想問子，他要離開了，接下來是山門，還是再跟著走走？

祝靜姝垂眉低眼的吃著早飯，聽到男子的話語，似乎并沒有聽出里面含義，簡單的回了一句:“我出門逛逛集市。”

令得陳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沒有去糾正的意思。

吃過早飯，叮囑了師父不要跑，小心找不到回來的路，旋即與胖道人拿了書稿一起出了門。

伏牛鎮不大，兩條街南北縱橫拉通，站在這頭就能穿另一邊，今日逢上趕集，周圍村子百姓大多涌進鎮上，來來往往到都是人的影。

陳鳶兩人剛過去不久。

陡然有嘭的一聲，從不遠一棟寫有‘賭’字的樓里傳出，將過往的行人嚇了一跳，就見一道影沖破湛藍的布簾被人打了出來，卷灰塵在地上滾出幾圈，跟著便有數個打手沖出，照著地上的漢子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寬裕你兩天，加上今日賒的，連本帶息一共三十七貫……兩日后換不上，咱們今日不是這般客氣了。到時候，你婆娘孩子，就得拿來抵債。”

地上那漢子發髻散，捂著淤青從地上爬起，連連點頭哈腰的朝數落他的彪漢應諾一定還錢，那幾日這才轉進去。

“上哪兒找那麼多錢。”

漢子狼狽的坐去街邊，狠狠拍了一下手，若不是手，豈會有今天地步，靠著戲班的收，不說進城，在伏牛鎮也能隨意養家糊口，還有富余的錢吃茶喝酒。

可拖家帶口的逃走，跑不遠不說，跑出去了，又怎麼活？遇上剪徑盜匪、林中猛，早樣沒命。

梁咼抱著頭，眼睛里全是，絞盡腦的想著可有辦法湊錢，師父那里有，可老頭將錢看的，戲班人多眼雜，本行不通。

他看著過往行人，余里忽然看到兩道悉的背影正消失在街口，眼里有著緒一閃而過。

‘陳鳶……那麼多銀子……個幾錠，該是看不出的。’

‘不行不行……他會法……要是被他知道……豈有我好果子吃。’

‘……好歹師兄弟一場，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弄死我，頂多打一頓，可賭當這邊，是真會打死我……’

不同的想法在腦子里糾結，過得一陣，他一咬牙，起就往師父那小院了過去。

他知道今日陳鳶和那道長要去戲班，那院里可能就剩一個瘋老頭，還有一個弱子，之前聽三兒回來說起過，那子如何如何貌，應該是陳鳶發財后在外面買來的。

真要被發現，諒一個老頭和一個流，哪里攔得住他。

只要陳鳶不在就行。

他想著，邁開的腳步越走越快，到了小院那邊，還是在門口猶豫、盯梢了片刻，見院里沒聲響，趕忙沿著院墻，選了蔽的位置翻了上去。

又探頭觀察了一陣，這才緩緩降下墻頭，躡手躡腳的去最近的一間房，里面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看了下床底，便退了出來，隨后去其他房間，看到有筆墨擺著的房中陳設，明白這就是陳鳶的寢臥了。

翻箱倒柜尋了一通，除了一把匕首，還有一張黑乎乎的符紙，本就沒有銀錠放在這。

很快，他出門去了相鄰的房里。

側對東面的緣故，只照進些許，房里顯得昏黑，看得出堆了不雜，還有二十多個人偶放在雜上面呆坐。

小心進來的漢子并沒有注意到的是，黑暗中，那些人偶無聲的扭過頭，毫無生氣的眸子齊齊看向他。

‘哈……果然在這里。’

躬翻找的漢子終于到銀錠質，也不看那箱里有多，飛快的拿了七八錠揣去襟，待實在裝不下了，方才作罷。

‘怎麼覺被人一直看著？’

呢喃著起準備離開，此時聽到院里有腳步聲，漢子連忙開窗紙看了眼，一個披頭散發的老頭蹲在院里掏著什麼。

那邊是出不去了。

大抵這樣想著，梁咼摟著銀兩在一道道織的視線里緩緩后退去后窗，正要打開窗戶，忽然想到什麼，回頭看去擺在那里的木偶，出一邪氣。

印象里，這些木雕剛才不是向著那邊窗戶嗎，怎的又朝著這邊？

想到剛才被人注視的覺，梁咼手上一抖，摟在懷里的銀錠落去幾個掉到地上，子忍不住抖。

連忙將后的窗欞推開，戰戰兢兢的挪著騎上去時，那些看著他的人偶眼中頓時泛起紅，緩緩站了起來。

梁咼瞪大眼睛，嚇得差點喊出聲來，子失重的一歪，直接摔了出去，重重落去窗外的土坑。

他慌張爬起來，就去撿落的銀錠，出的手僵住，就見坑里厚厚一層鴨干癟的殘骸，看得他心里直發。

這時，有腳步聲朝這邊過來，漢子來不及多想，連忙從坑里爬出，順手將旁邊泥土的一把鐵鍬拽在手中，跳去附近的樹后雜草匍匐下來。

片刻。

一頭壯碩的大青牛邁著蹄子緩緩走來這邊，甩著尾，看了眼土坑以及里面散落的銀錠，偏過牛角去草叢，悠閑的搖著長尾，轉離開，磨里，卻有若有若無的聲音傳出。

‘等會兒一起埋了。’

草叢里，匍匐的影死死捂著，鼓著雙眼看著慢慢悠悠離開的青牛，手腳發麻的打。

“娘矣……牛都開口說話了。”

然而，他還沒起，大陡然一痛，回頭看去，就見一個木雕趴在他上咬破了布料，正吸食鮮。

似乎知道男人看到了他，仰起呆板的木臉，沾著水的口吻竟詭異的開合，像是出微笑。

“啊——”

他揮手趕去的剎那，更多的木雕小人兒從打開的窗欞跳了下來，紛紛鉆進草叢朝男人蜂擁過去……

……

日頭升上云隙，集市熱鬧而喧囂。

一碎花的子走過市集，看著一個個街邊攤位，正拿起一個小泥人時，心里忽然一陣悸，像是覺到了什麼，連忙放下泥人，過人群走去鎮外，眨眼間，消失在眾人里。

鎮外一畝畝良田著金的漣漪，祝靜姝踩著田埂堅的泥，去的方向，一襲青衫白袍的影負手沐在天下。

“靜姝，見過師叔！”

子上前，持劍拱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