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第68章

那天,楊昭一直陪著陳銘生,到他沉睡。

其實也沒有多晚,大概七八點鐘的時候,陳銘生就休息了,楊昭離開病房,發現文磊不在了,換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人。

料想文磊應該是對他說明了楊昭的份,在見到楊昭從病房裡出來後,那人打量了一下,然後點頭說:“你好,我是來看護陳銘生的,小磊去換班了。”

他年紀看起來比文磊大一點,個頭不高,中等材,穿著一普通的半袖服和短

楊昭點頭,說:“好,那麻煩你了。”

說完,又問他,“他現在二十四小時需要照料麼?”那人說:“嗯,隊裡的人也很關心,這次他立了大功,多虧他才把白吉一夥一網打盡,他絕對不能有事,我們肯定會全力救治他的。”

楊昭低聲說:“謝謝。”

等到下樓走到門口了,被人住時,楊昭才晃神,把楊錦天完全忘記了。

楊昭有些愧疚。

楊錦天坐在一樓的凳子上,看見楊昭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經過,他喊了一聲姐,楊昭還是沒反應,楊錦天楊昭,才站住腳。

“小天……”楊昭連忙走過來,自己的頭發,說:“對不起,姐姐待的太晚了,我——”“我知道。”

楊錦天看起來並沒有生氣,也沒有久候的不耐煩,他站起,還從一邊凳子上拎起一個塑料袋。

楊昭看了一眼,楊錦天說:“吃的,你肯定沒吃東西吧。”

楊昭的確沒吃東西。

“我沒什麼胃口,你自己吃吧。”

楊昭說。

“你明天還要來吧,什麼都不吃,抵抗力就會下降,醫院這種地方說安全安全,說危險也危險,而且,你什麼都不吃,也沒力氣照顧人對不對。”

楊昭忽然抬頭看他。

楊錦天目坦然,毫不在乎。

他的角改變了,楊昭想,他改變了,他長大了。

“好。”

說,“拿回賓館吧,我在那裡吃。”

楊昭說著,朝外面走去,楊錦天跟在後。

楊昭來到停車場,掏出鑰匙,隨口問了句,“買了什麼?”“糖醋排骨。”

楊錦天說,“你喜歡吃的。”

楊昭忽然定住了,拿鑰匙的手,也停下來,似乎是驚懾於某種片段似的回憶帶給的沖擊。

“怎麼了?”楊錦天問。

楊昭看著弟弟的眼睛,他的目在夜裡,很清澈,帶著濃濃的關心。

這種關心只給一個人。

可是他又不可避免地及到另外的地方,另外的一個人。

楊昭恍然,原來那段短暫而平淡的時,也停留了這麼久。

久到像流沙,一點一點滲寬廣的心裡。

“沒什麼,走吧。”

第二天,楊昭早起,想了想,穿了一條長子,把頭發披散下來,佩戴了簡單的首飾,還化了淡淡的妝。

他來到醫院,那個看護的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楊昭進了病房,陳銘生閉著眼睛,好像在睡覺。

楊昭坐到他邊,靜靜看著他。

過了一會,陳銘生好像有什麼覺一樣,慢慢睜開眼。

他看到楊昭,目緩慢地,上下移了一下,然後他笑了。

雖然蒼白無力,但是他笑了。

“……弄的這麼漂亮,幹什麼。”

他低聲慢慢地說。

楊昭說:“你不喜歡我漂亮麼。”

陳銘生笑得有些縱容,也有點氣。

“你這是在欺負我……”楊昭明知故問地說:“是麼。”

陳銘生胳膊了一下,他似乎想坐起來,但是沒有功。

因為這個作,他的左向下蹬了一下,他和楊昭都看見了,他們也都知道,這是他無意識地作。

陳銘生不了,他靜了一會,楊昭依舊拉著他的手。

“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問。

陳銘生沉默地搖搖頭。

他的頭上還纏著紗布,將大半個頭部都包了起來,楊昭抬起另外一只手,他的眉,又他的鼻梁。

他的鼻子還有點青,但傷勢看起來並不嚴重。

“你難得這麼乖。”

楊昭笑著說。

陳銘生看一眼,沒有說話。

楊昭說:“臉都被人揍這樣了。”

陳銘生低聲說:“是不是破相了。”

楊昭點頭,“是呀。”

陳銘生怔怔地看著,楊昭說:“陳銘生,我帶你出國治吧。”

陳銘生搖頭。

“你——”“楊昭。”

陳銘生緩緩開口,“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有些病治不好的。”

楊昭說:“不治怎麼知道治不好。”

陳銘生垂下眉眼,沒有說話。

其實,不是手腳搐,楊昭能聽出來,陳銘生說話有些吃力。

楊昭說:“你別擔心,這幾天我人幫你聯系醫院。”

“我不去。”

陳銘生低聲說。

“陳銘生,這不是讓你鬧脾氣的事,你——”“我不去——!”陳銘生忽然大吼了一聲。

楊昭嚇了一跳,後半段話也打住了。

完全沒有料到陳銘生會這麼大聲吼出來,似乎連陳銘生自己都沒有料到。

他吼過之後,很快抬起手,捂住了臉,他的口似乎有些悶,大口大口地氣。

楊昭看出他有點不對勁,站起來,要去醫生。

陳銘生忽然拉住的手——“別……別,楊昭,不用,沒事,沒事的。”

陳銘生坐不起來,只能手夠,楊昭馬上回來,扶著他躺下,可陳銘生似乎不想躺回去,他的手依舊沒有什麼力氣,但是他一直拉著楊昭的手腕。

“對不起……”他說,“對不起,楊昭,我,我現在——”他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楊昭看著他的肩膀,明顯瘦了很多。

楊昭探過,輕輕抱住了他。

“沒事的,我知道。”

的手到他的脊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他的脊骨很明顯,幾乎有些隔到的手了。

“楊昭……”陳銘生的靠在楊昭上,他的聲音又低,又慢。

“治不好的話,你是不是、是不是就……”“就怎麼樣?”問。

陳銘生靜了好一會,才對楊昭說:“楊昭,治不好的話,我們就分開吧。”

楊昭直起,看著他,陳銘生沒有回應,他的頭低著。

楊昭只能看見包著傷口的紗布,還有黑濃的眉

“這是你的決定麼。”

楊昭說。

“嗯。”

楊昭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面前的這個男人,幾乎一無所有了。

除了破碎的,和那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的記憶。

就算如此,他還是選擇推開了

“你是想做個真正的男人麼。”

楊昭說,“不能握我的手,就松開?”陳銘生沒有回話。

“你的理由很可笑。”

楊昭總結。

扶著陳銘生躺回床裡。

楊昭不是一個會照顧人的人,雖然想,但是的心思和頭腦都無法滿足這個需要。

照看楊錦天就能看出來。

楊昭打算找一個好的護工,幫忙照顧陳銘生。

但是確實是一個很有效率的人,一天下來,安排好很多事

中午的時候楊錦天來醫院,給楊昭送飯。

楊昭隨便吃了幾口。

“你白天去哪裡了?”問他。

楊錦天說:“我睡了懶覺呀,剛起來沒多久。”

楊昭說:“那接下來呢?”“我打算去雲南省博館轉一轉,晚上再過來找你。”

楊昭點點頭,“注意安全。”

“知道了。”

楊昭吃了不到十分鐘,就站起準備離開了。

“姐。”

楊錦天住楊昭,楊昭回過頭,楊錦天說:“你……你別太費心了,你現在臉很不好。”

楊昭輕輕地說:“是麼,我知道了。”

沒有直接回病房,而是來到洗手間。

鏡子裡,是一個穿著淡藍人,其實覺得,的臉還算可以。

或許楊錦天是從的神態中判斷出的狀態。

楊昭深深吸了口氣,從包裡拿出腮紅,在臉上輕輕補了一點妝。

廁所隔間裡出來一個人,氣灰敗,來洗手臺起洗手,斜眼看了楊昭一眼,然後冷不防地說了一句:“進醫院了還化啥啊。”

沒等楊昭說什麼,甩了甩手上的水,就走了。

楊昭看了一眼的背影,轉過頭,接著看鏡子裡的自己。

到中午,陳銘生一直堅持著沒有休息。

“你的工作怎麼辦……”他問。

“沒事。”

楊昭說,“我現在很閑,什麼事都沒有。”

陳銘生說:“你不用每天都來的。”

楊昭說:“你不想見到我麼。”

陳銘生沒有回答,可他的目,讓楊昭覺得自己這樣的問話,多有些殘忍。

“你還是這樣。”

楊昭淡淡地說,“或者說,我們還是這樣。”

你不停地走,我不停地追,最後在狹窄的隙中,你無路可退了。

沒錯,陳銘生想。

可你還能走,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隨時回頭。

窗外的,又亮又暖。

楊昭抬起手,輕輕蓋在陳銘生的膛上,俯□,隔著服,輕輕親了他的口一下。

而後,沒有停,慢慢地向下。

陳銘生拉著的手,他在濃重的藥水味中,聞到了的淡香。

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

沒有敲門,也沒有任何征兆,就從外面被直接打開了。

楊昭還俯著聽見聲音,抬起頭來。

一個六十幾歲的老人,拎著兩個大包裹,站在門口。

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看到這種畫面,看著楊昭,楊昭覺得的眼睛,跟陳銘生有些相像。

但是很快又否認了。

老婦人的眼睛很渾濁,而且,帶著某種拒絕的意味,跟陳銘生截然不同。

“你是誰?”開口了,目變得嚴厲起來,“誰讓你來的?!”陳銘生了一聲媽。

楊昭抬起頭,站直,說:“阿姨,你好。”

陳銘生母親的表都沒有,一眼,都沒有看向陳銘生。

“你是什麼人?誰讓你來的?”楊昭說:“我——”剛開了個頭,陳銘生母親就放下兩個大包,楊昭看了一眼那是隨可見的大編織袋,兩個大袋子都鼓鼓囊囊,不知道裝了什麼。

陳銘生母親轉頭開門,沖外面的一個人說:“這位同志,你們領導呢?讓我見你們領導!”門外是另外一個被換來看護的年輕人,他對陳銘生母親說:“阿姨,您先別急,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吧,——”“你別給我介紹!”陳銘生母親胡地大聲說:“別給我介紹!帶走!快點!你們就是這麼對我兒子負責的?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讓進去。”

“阿姨——”楊昭在屋裡,陳銘生和都聽見了陳銘生母親的話。

陳銘生掙紮著,想坐起來,喊自己的母親進來。

楊昭按住他,說:“不用,我去跟說清楚。”

“楊昭,我媽——”“沒事的。”

楊昭來到病房門口,陳銘生母親很快發現了

高相仿,視線也剛好對上。

陳銘生母親言簡意賅。

“走!”楊昭說:“阿姨,能請您跟我來一下麼。”

陳銘生母親跟著楊昭,來到樓道轉角。

“你是什麼人?”又問楊昭。

楊昭說:“阿姨,很抱歉沒有跟你介紹,我是陳銘生——我是您兒子的朋友。”

陳銘生母親對朋友這個詞,似乎反映了一會,楊昭覺得有些古怪。

“你多久前開始跟他在一起的?”楊昭說:“一年前。”

“一年前?”陳銘生母親的眼睛瞪大了。

“一年前?”楊昭覺得,這個老婦人有一說不出的神經質,但沒有表現出什麼,還是正常地回答了的話。

“對,很抱歉沒有告訴您,我們本來想——”“你不要想了!”陳銘生母親說,“你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擺了擺手,好像不想聽到楊昭的話。

“你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你本就不知道。”

陳銘生的母親語速很快,聲音也不高,楊昭得很仔細才能聽出在說什麼。

“阿姨。”

“你不要再來了。”

陳銘生的母親忽然抬頭,瞪著楊昭,說,“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阿姨,我是——”“我不管你是誰,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沒必要跟你說什麼。”

上下打量了楊昭一番。

楊昭忽然後悔了。

如果知道今天陳銘生的母親會來,不會穿這樣,或許會穿件普通的休閑裝,或者穿一件薄薄的外套,總之,不會穿這樣。

“阿姨……”“快點!”楊昭知道,自己說不了什麼了。

離開。

陳銘生的母親回到屋子裡,陳銘生看著腳步不停地來到陳銘生邊,說:“銘生,媽媽來照顧你。”

陳銘生低聲說:“呢……”“誰?”陳銘生說:“我人。”

陳銘生的母親正在解行李袋上的帶子,聽到陳銘生的話,轉過頭,說:“銘生,媽媽告訴過你什麼。”

陳銘生躺在床上,沒有說話。

他的母親來到床邊,站在床頭,擋住了

逆著,發灰白,臉上的皺紋也十分明顯。

認真地告訴陳銘生:“跟我說你們一年前就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沒等陳銘生回答,馬上又說:“銘生,我跟你說過多次了,你到底懂不懂媽媽的心,你爸爸當初是——”“夠了——!”陳銘生大吼一聲,“我聽夠了——!”他的母親跟楊昭一樣,被他突如其來的發嚇住了。

陳銘生努力地控制,但是腦袋裡那理智的弦不停地松懈,他頭腦有些混口沉悶,渾散著虛汗。

“你聽夠什麼?”他母親瞪大眼睛,“你聽夠了什麼?”“沒什麼……”“你聽夠你爸爸的事了?”“媽……”“你不犯錯,媽媽怎麼會跟你提這些事,你不犯錯,怎麼會變現在這樣!?”陳銘生的母親手因為過於用力,上下捶著自己的大

“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的頭有點……”“……”陳銘生的母親看出他有些難過,把枕頭墊得舒服了一些。

一邊給陳銘生掖被角,一邊說:“那個人不怎麼樣,照顧不好你,你以後就別見了,長得順氣,但人覺不三不四的。”

——”“你別跟我說別的,媽看得準。

你現在還病著,在屋裡做什麼了?伺候過你麼,你看我進來的時候都在幹些什麼?”陳銘生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他母親照顧人的確很有一套,陳銘生很快放松下來,可他睡不著了。

“媽,你晚上住在哪。”

“媽住旁邊的旅店,很近的。”

“你……”“你好好休息。”

陳銘生的母親說,“我去外面給你打點熱水。”

楊昭走出醫院,豔高照。

這裡,比家鄉熱很多很多。

楊昭閉上眼睛,直直地照的臉上,曬得的皮有些輕微的刺疼。

楊昭靠在牆壁上,從包裡翻出一煙,到一半,就看見陳銘生的母親拎著包出來,匆匆忙忙,好像是要買什麼東西。

完全沒有來得及反應什麼,陳銘生的母親看到靠在牆邊煙,很快轉過頭,也只看了那麼一眼。

陳銘生的母親走遠了。

楊昭慢慢拿下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幾乎要坐到地上了。

“姐?”楊昭睜開眼,楊錦天叼著一雪糕,站在不遠,滿眼奇怪。

“你這是幹什麼呢?”楊錦天走了幾步過來,他來到楊昭邊。

等他的影擋住了直上的時,楊昭才意識到,原來楊錦天已經這麼高了。

“姐,你怎麼了啊。”

楊昭的臉太過蒼白,楊錦天嚇得半死。

“姐?說句話啊——”楊昭搖搖頭,說:“沒事,我沒事。”

楊錦天皺著眉頭,說:“你怎麼出來了。”

楊昭低著頭,沒有說話。

楊錦天看著瘦弱的肩膀,垂下的發

他安靜了一會,然後說:“姐,回家吧。”

“不。”

“你在這裡一點都——”“小天。”

楊昭忽然抬起頭,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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