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爾子爵領的城堡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石梯被磨得水亮，李奇下樓的時候都得步步爲營，免得像搞笑片那樣一路滾下去。

下到城堡一樓的大廳，一張滿是絡腮鬍，眼睛瞪得跟死人一樣的臉差點直接糊他臉上。

對方甕聲甕氣的嚷嚷：“爺，大家都等著你呢！上面有什麼好看的？嗎？”

避開那傢伙的唾沫雨，李奇點頭：“是啊，。”

這張臉他認識，應該說是他的原主認識，去貴族學院接他的家族騎士卡爾-薩達爾，一個鄙無識，但還算忠心的武夫。

“薩達爾先生，您應該稱呼老爺，現在李奇老爺是子爵領的領主！老爺！”

不遠，揹著雙手，面白無鬚，眉目沉的中年人用一不茍的貴族腔糾正著騎士，末了再向李奇行了個禮。他渾上下收拾得極爲整潔，禮節也完無缺，但給李奇帶來的不適還在騎士之上。

夏文-塞迪安，子爵領的管家，李奇總覺得這傢伙是什麼管家之神的信徒。如果自己的言行舉止不符合他心目中的老爺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掃地出門。

坐到長條餐桌後，李奇看向管家後排一長溜的男，那是城堡裡的僕傭，正等待新主人的接見。

揮手止住騎士“在哪裡”的呱噪，他用慵懶的腔調說：“那麼，塞迪安，開始吧。”

死而復生，見過神，穿越位面，準備革命。一連串折騰下來，李奇的心理素質已經非同尋常，代李奇-普雷爾的份毫無障礙。

不過隨著塞迪安的介紹，李奇又對這個份越來越抗拒。

果然不該對這個凡人生活水平在中世紀的世界抱什麼希，消失了的李奇-普雷爾兄，對佔據你的愧疚一筆勾銷了。

男人全部忽略過，人麼，不管是疊鋪蓋的掃地的洗服的還是幫廚的，材要麼膀腰圓，要麼骨瘦如柴。五要麼平得被磨盤碾過似的，要麼各個部位野蠻生長。稍微看得過去點的，一笑出滿口齙牙，還黑黃相間。

李奇哀嘆著點點頭，示意見面結束。

“接下來……”

李奇想問問自己的婚姻狀況，再拐彎抹角提提初夜權……呃，先換個漂亮小侍吧。

前世李奇二十五歲了還是魔法師，和城市中茫茫人流的絕大多數人一樣普通，救小姑娘那一瞬間，他的人輝才抵達頂點。

神代的任務，他本心是絕的，完全沒有真實。不如先利用份解決魔法師的轉職任務，也算了卻上輩子的憾吧，這時候他就是這麼低俗。

管家冷冰冰的道：“老爺，恐怕您得考慮典當或者轉讓領地的一些權利，才能償還債務，我已經按由大到小的價值列好了項目：小鎮的收稅權、農奴和自由民的田租、河口的撈權、領地伐木權、過境商稅權、初夜權……”

“什麼！”

最後一項才讓李奇反應過來：“債務？我還欠人錢？”

“是這樣的……”

管家從懷裡掏出一張表單，戴上眼鏡，對李奇進行了半個小時的神摧殘。

“事就是這樣的，簡單的說，前任子爵老爺欠了包括國王陛下在的七位老爺總共九千四百金耳，這些債務老爺您必須在三個月還清，而您的金庫裡現在只有四十金耳。”

管家用讀晚餐菜單的語氣說：“老爺，鑑於領地年平均淨收不到兩百金耳的財務狀況，您已經破產了。”

“出讓領地的各項權利只是個積極的開始，但遠遠不夠還債的數額。如果不能清償這筆債務，三個月後您的領地會被沒收，爵位會撤銷，而您本人將爲國王的私有財產。”

“我勒個……”

李奇的現實與怒氣同步，蹭蹭上漲。

前任子爵真是個坑兒子的爹！賭博、酗酒、尋歡作樂，欠下了一屁債然後死遁了！

怪不得他繼承爵位一帆風順，沒蹦出什麼親戚來爭家產呢。

神更是個大坑貨！連掛都不給一個，還負資產開局，這是不赤貧就不榮嗎？

騎士還在添：“爺，娶個有錢的寡婦吧！憑爺的模樣，換一萬金耳沒問題！”

管家補刀：“薩達爾先生的建議很有價值。”

這些話李奇自忽略，他像是尋找稻草的溺水者，心慌意的問：“有什麼可以變賣的產嗎？我是說除了土地和那一堆權利之外。”

管家嗯咳道：“您的父親……”

“我知道了”，李奇抱頭，能賣的早就賣了，到他手裡還能剩什麼。

“監牢裡還有幾十個犯人，狀況基本良好。如果儘快聯絡奴隸商人的話，還能換到一些金耳。”

管家的語氣相當平靜，像是在說豬圈裡還有幾頭豬。即便被李奇愕然盯住，也沒有毫波。

“犯人？犯了什麼罪？”

李奇的道德觀還沒更新版本，下意識的生出反。

“欠稅、逃避勞役、砍伐林木、辱罵領主、在告示牌下小便、盜、毆鬥、跟羊和豬發生不可描述的關係……”

管家羅列了一連串罪名，至於殺人之類的重罪，基本都是隔天絞死，不會一直關著。

當奴隸賣不了多錢，還不符合他的道德觀，更背離了神給他定下的赤路線。

李奇正想用“新主登基大赦天下”之類的理由放掉這些人，當然某些危險分子不在此列，管家又說：“有幾個年輕孩，應該能賣出好價錢。”

沉默了片刻，李奇對騎士說：“我去看看，帶路。”

普雷爾子爵的城堡原本是軍事堡壘，雖然破舊，規模卻不小，有相當寬敞的地下監牢。

李奇在薩達爾和衛兵的陪同下來到監牢，囚犯們衫襤褸，蓬頭垢面，男都分不清，讓他的緒陷低谷，甚至生出“能賣多算多”的念頭。

監牢裡的氣味薰得李奇噁心嘔，著鼻子正要離開，像是小老鼠的怯怯嗓音喊道：“老爺，求求你放了我爺爺！他快要死了！”

這是個小姑娘，和一個老頭關在一起，同樣衫襤褸，氣質卻跟李奇治下的領民有很大不同。

“過境的時候不起路稅”，獄卒翻著獄記錄說。

李奇無語，這個世界的貴族兼職山大王？好吧貴族其實就是有編制的山大王。

“求求你老爺，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救救我爺爺吧……”

小姑娘大約十歲出頭，衝到柵欄前，朝李奇手喊著。

李奇心中一抖，前世他救的小姑娘，也就是這麼大吧……

仔細回想，他對自己捨救人這事竟然沒有一點後悔，甚至還有一自豪和就。

他走到牢房邊，蹲在小姑娘前。

直視那張滿是塵土和污垢的小臉，翡翠般的眼瞳正盈滿淚水，讓他想起綠葉上滾的珠。

李奇心中那道還橫亙在前世和今生之間的堤壩，被小姑娘的淚水悄然瓦解，世界變得真切起來。

他握住小姑娘的手，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姑娘的爺爺虛弱得不能彈了，窩在角落裡，臂喊著“不要”。

不要什麼？李奇沒太在意，他可沒一邪念。

接著他聽清楚了，老人是在喊：“不要哭！”

大概是他的手太溫暖，表太和善，小姑娘的淚水奪眶而出……

接下來的一幕讓李奇對這個神魔世界終於有了直觀的認識，雖然那一刻他完全懵了。

濃郁的黑霧猛然自小姑娘噴涌而出，編織出翻滾的漆黑雙翼，額頭也顯現出一圈近於王冠的裝飾，還能見到黑霧流轉。

的眼睛亮得像兩清冷滿月，淚珠如字面意義上的斷線珍珠，閃著瑩顆顆落。

接著李奇也哭了，好痛——！

小姑娘的纖瘦小手將一波波刺骨疼痛推送到他的掌心，再滲到心底，他的心臟像是在紉機下來回織著花。

劇痛之下，李奇覺他與這個世界再無隔閡。原主的記憶一幕幕過著走馬燈，跟他前世的記憶在一起，再難區別彼此。

“魔——！”

“是真的魔啊！”

“媽媽，我不再純潔了！”

薩達爾和衛兵們在他背後鬼哭狼嚎，似乎遭了比李奇還可怕的折磨。

魔？

神只塞給他了費恩世界的大致背景，細節並不清楚。原主倒是有關於“魔”的記憶，卻是超越魔鬼的可怕存在。既然如此恐怖，怎麼會被凡人活捉？那些說法肯定有問題。

但眼前小姑娘的異常，到底是什麼？

視野裡忽然彈出屏，飛速刷出一行字：檢測到穩定態離散神……

神的聲音在腦海裡蹦出來：“太棒了！我就知道把你丟這是對的！這麼快就找到了墮神！趕讓爲我的虔信徒！這樣我就能搞定第一個神職，你的神恩也有著落了！”

別啊，魔都沒搞明白，又來什麼神墮神神職神恩的。而且這小姑娘是神是魔不清楚，總歸不是凡人，你讓我跟安利“人人神”？

我能說句……

痛啊——！

李奇涕淚皆下，嚇得小姑娘開自己的手，連連退步。

黑霧消散，眼瞳恢復正常，變得驚惶無措。

“魔！”

薩達爾拔出長劍，哆嗦著近牢房。

哆嗦是哆嗦，這傢伙的忠心倒是足的，護在李奇前喊：“爺，魔是比魔鬼還要邪惡的存在，必須馬上殺掉！”

牆角里，老頭掙扎著喊道：“菲妮是隕落之神的聖！不是魔！”

好吧又加上聖……

薩爾達和衛兵們大著魔。

神在腦海裡嚷嚷著墮神。

老頭唸叨著聖。

李奇在心中大喊：“誰特麼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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