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閑涼》59.第059章 以戰養兵

這一夜,陸錦惜見地沒說什麽話,洗漱後便躺上床睡了。

隻是午夜夢回的時候,卻是自己跟瑯姐兒說過的那些話不斷在腦海之中縈繞,直到天將明了,才勉強睡著。

次日裏一早起來,免不得又被白鷺和青雀驚訝一番,說眼下怎麽青了一塊,要琢磨著給進補。

陸錦惜自然是一笑便罷。

很清楚自己為什麽睡不好:那些話,固然是對陸氏人生的一個總結和回顧,可又何嚐不是對自己的警醒?

周圍環境對人的影響其實很大,最怕的是潛移默化。雖然為了將軍府的陸二,當朝的一品夫人,可不會讓自己為下一個“陸氏”。

瑯姐兒的事,暫時就這麽落定了。

雖然最本的問題沒有解決,但昨天談話的目的已經達。緩和掉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後麵不管是針對教育,還是潛移默化,改造三觀,都會變得容易起來。

說到底,瑯姐兒不會相信一個不信任的娘親。

但有了信任,一切好說。

在這方麵,陸錦惜並不著急。

用過了早飯後,便將白鷺青雀了進來:“昨日哥兒姐兒們來請安的時候,人都已經站到了門外,外麵那群木頭丫鬟不通報也就是了,你們兩個竟也瞎了。空都給我把外頭的丫鬟梳理一遍,不得勁兒沒眼的都換掉。至於你們,月例銀子一人扣一兩,可都沒意見吧?”

昨日那件事,白鷺青雀兩個早知道會有一罰。

畢竟當時陸錦惜就半開玩笑似的跟薛廷之說過“丫鬟們不懂規矩”,隻是昨夜後麵就接上了瑯姐兒的事,之後二又疲乏下來,沒顧得上說罷了。

兩個丫鬟本都是準備今早來領罰的,卻沒想到陸錦惜先說了。

這一時,自然沒有半點不服氣的道理。

更何況們也算聰明,幾乎立刻就知道,先罰過了們,才好下辣手把外頭的丫鬟們都整飭一片,也好不落人話柄。

當下便都道:“奴婢們領罰,自將外整飭一片。若有換上的丫鬟名單,回頭再遞上來,請夫人過目。”

陸錦惜於是點了頭,讓們拿著令箭去折騰了。

昔日的陸氏或許不大在意誰忽然來聽個牆角,但可就不一樣了,天知道什麽時候有出個破綻來?

所以,還是得小心為上,防微杜漸。

除此之外,便是賀氏那件事了。

懷恨在心挑撥誰都不要,對小孩子下手,便是犯了底線。

一想起這人昨日滿的胡言語,心裏到底不很舒坦。

賬本一拿過來,略算個幾筆,陸錦惜就派了賬房那邊的人,去“關照關照”賀氏。但“關照”的同時,又給珠姐兒帶了好些日常的用,並著幾件昨日外麵買回來的小玩意兒和禮

至於賀氏怎麽想,怎麽折騰,可就管不著了。

反正已經給下麵人打過了招呼:“盯著些,不過若沒折騰出什麽大事,都別管。太太若有什麽話要問,但太太來問我。”

賀氏這種荏的貨,整治起來是最沒技含量的。

陸錦惜不會在這件事上掉以輕心,所以派人盯著,確保不會出岔子;但也不會在此事上花費太多的功夫,一則犯不著,二則的確沒有太多的手段能用。

還能讓把個寡婦往死裏掐不

打一掌出口惡氣便好。

畢竟這會兒還有個不明不白說要娶的顧覺非擱外麵蹲著,總讓覺得心驚膽戰。

什麽做“但請夫人給我一些時日”?

這貨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陸錦惜仔細地回想過了當初顧覺非在翰墨軒裏麵說的話,隻覺得腦門子後麵冒冷汗,心裏頭拔涼拔涼的。

曾以為自己了解顧覺非,因為他是自己的同類,披著善解人意的偽裝,在這個世上橫行霸道。

但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這回事兒上,顧覺非的腦袋絕對不對勁。

所以本無法猜測這人下一步想要做什麽。

解決過薛明瑯這件事和料理過賀氏之後,就派青雀在外麵探聽著點消息,看看太師府近日來的靜,自己則在屋裏,開始煩惱給薛遲講故事這件事。

自打那一日講過了“薛況溫酒斬伊坤”這一出戲之後,羅定方還好,畢竟是國公府的孩子,沒辦法過來纏著,但薛遲就不一樣了。

仗著陸錦惜是他娘,每日下學回來,都不往外麵跑了,就朝屋裏鑽。

左一句“娘你再講講唄”,右一句“你隨便再編編嘛我聽”,那口氣,黏糊糊的,簡直跟牛皮糖一樣。

就是陸錦惜這樣堅決的定力,最終也都被這煩人給纏化了。

不講也不啊!

不講他不上學的時候能從早上嘮叨到晚上!

到底還是架不住這小子能磨,陸錦惜最終還是屈服了。

拿著幾份戰報,比對了一下基本的況,挑了《三國》裏幾個比較契合的故事,加以鑲嵌,最終昧著良心心炮製出了“薛況刮骨療毒”“大將軍揮淚斬馬謖”等“經典”橋段,把個薛況吹得天上有地上無,好像天上戰神下凡。

有時候陸錦惜自己想想,薛況有這麽厲害嗎?

不知道。

經典橋段一湊就這樣了啊,厲害得不得了。

每次講得心虛了,就隻能在心裏頭默念:大將軍若泉下有知,還海涵。吹您是吹得過頭了一點,但人誰沒個後名呢?這些後的虛名,您為國為民,都是擔待得起的,擔待得起的……

至於薛遲,自然是每次都聽得很仔細,像是要背下來一樣。

有時候第一天講了,他第二天下學回來,還要跟陸錦惜討論討論昨天的劇,或者某個戰爭的細節,哪裏哪裏是不是有,跟真正的戰役好像有哪裏不對。

搞得陸錦惜十分懷疑:這小子該不會把講的又講出去顯擺了一遍吧?

還別說,不想不覺得,越想越懷疑。

陸錦惜沒兩天就警惕了起來。

前麵幾日的故事,因有那一日改“溫酒斬華雄”的教訓在前,都改得很仔細,挑的都是戰報裏況較為詳細的來套用或者杜撰;但是剩下的戰報,就沒那麽詳細了。

這故事要講下去,必得要拿到更詳細的戰報。

於是,陸錦惜便有了個一箭雙雕之計——

派人去了一趟永寧長公主府。

一則送上點上次勞幫襯九門提督劉進時的禮,也算是這個晚輩的孝敬;二則是想拿一份薛況在邊關大小戰役的況,坦言是想要給孩子們講故事。

若能拿到這些東西,既可以給薛遲講故事,也可以了解到薛況有什麽經曆,是個什麽樣的人,且還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實在是再好不過。

永寧長公主倒是沒怎麽在意這件事,聽見說是給孩子們講故事,就代人下去打點,沒兩天就給搬來了一隻沾了灰塵的大箱子。

裏頭放著的,都是舊日的戰報甚至是大小卷宗。

送來的人說:“這都是幾年前的東西了,放在那兒許久沒過。長公主說了,扔那邊也沒用,就給您搬過來。也不拘什麽時候看完,放您這裏也沒關係,您慢慢看,給孩子們講故事要。”

陸錦惜當然是謝過,給這送東西的塞了點銀子,才人把箱子搬進了屋裏。

原本從借戰報卷宗到這東西送來,沒什麽問題。

可在打開箱子的那一刻,才意識到了一點不對。

箱子裏的卷宗,都是一卷一卷整齊排放,特意整理過的。

但上麵依舊有著一層灰,證明很久沒過。

且雖說是放了很久,但實際上每一卷看上去都很“新”,不是年月短,而是說用得,並沒有像是尋常常用常增的卷宗那樣起邊。

甚至每一卷的新舊程度,看上去是一樣的。

陸錦惜打開來一看,便發現這些卷宗果然都是謄抄下來的,應該是在往年的某個時間集中謄抄,從字跡到用墨到格式,都很統一。

“約莫人死後,抄錄的備用吧?”

死後整理功績,抄錄這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錦惜心裏雖有些奇怪的疑影兒,但也還沒太多心,隻歎永寧長公主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這麽一箱子東西,有本事。

可後麵的幾天,那一種微妙的覺,就更重了起來。

這一箱子卷宗,讓白鷺青雀帶著人把灰塵都清幹淨了,忙活了約有半日,才把東西一一按著時間先後排列整理,放到了書房的書架上,方便查看。

不查看不要,一查看竟然發現這些卷宗的起止點不對。

——永嘉三十六年到慶安七年。

年號沒差,永嘉是先皇的年號,三十六年是先皇駕崩的那一年,薛況在此之前已經軍隨父兄作戰;慶安七年則是當今皇帝蕭徹的年號,這一年薛況戰死含山關。

但這裏麵幾乎每一場戰役都有,詳盡無比,卻獨獨缺了最後那一場。

沒有含山關一役。

兩種可能:

第一,卷宗抄錄的時間,在薛況殞之前。含山關一役,自然沒有進卷宗,因為還沒發生;

第二,卷宗抄錄的時間,在薛況殞之後。但因為某種原因,含山關一役並不在抄錄範圍

這可就有點意思了。

春日的暖,斜斜找在了窗欞上。

鳥兒啁啾的聲音,從外麵林間梢頭傳來,青碧如玉的葉已經在枝頭舒展開,園子裏的花已經有不開始含苞,早一些的海棠已經滿枝椏。

書房裏彌漫著書墨的香氣。

棋桌上一盤殘棋還擺著沒收拾,桌上攤放著幾本卷宗,白鷺折來的海棠就在前頭的玉瓶裏,日一照,便有一條影子落了下來,正好擋了陸錦惜麵前那“那耶紮”三個字。

左手把玩著一顆溫涼的白玉棋子,右手則在卷宗旁一頁排著幾行字的澄心堂紙上。

這都是印六兒孝敬來的。

如今他已功進了隼字營了。

陸錦惜轉眸看了那海棠一眼,又慢慢將目轉了回來,重新落在卷宗上。

這是慶安六年的卷宗了。

也就是薛況殞含山關的前一年。

在慶安五年收複玉門之後,匈奴賊心不死,大將那耶紮虎狼之心,再次慫恿匈奴上下,卷土重來,再次叩關。

玉門關前,又是一場大戰。

此戰中,薛況率軍殲敵三萬,關上彎弓,一箭將那耶紮下馬來,大敗匈奴。

這一箭,深可見骨,傷及了那耶紮的心脈。

對方雖然大難不死,在匈奴軍士的護送下,功返回了匈奴,卻因此元氣大傷,養了好久,給了大夏好一陣的和平。

足足等到次年,才再次發了含山關之役。

薛況當真是個英雄人,說是用兵如神也不為過了。

這那耶紮能從他手中逃六次,其實也算是當世名將,隻是在薛況的襯托之下,變得有幾分稽可笑罷了。

陸錦惜想著,便看了紙麵上那幾行寫下來的字,都是三國裏麵的經典橋段,是還沒講的“過五關斬六將”“華容道”“長阪坡”“三氣周瑜”等等……

“啪。”

一聲輕響。

便慢慢將手中的白玉棋子,輕輕按在了書案上,有些憾:“這那耶紮若是從薛況手中逃走七次,說不定也可以湊一出‘諸葛亮七擒孟獲’了……”

其實有六次也是可以湊的。

隻是這故事前因後果和背景都湊不起來。

《三國》的諸葛孔明對孟獲“七擒七縱”,乃是要此人真心歸服。最終孟獲果然心服口服,甚至為諸葛亮說服了其他各部落投降。

這故事著一點傳奇的味道。

事實上,對孟獲俘而不殺是可能有的,取一“仁”字,但來回折騰七次,純屬杜撰。

在薛況這件事上,這個發展就更不可能了。

畢竟那耶紮此人不比孟獲,會為仁義所。此人狼子野心,一直妄圖率領匈奴部落主中原。

薛況每回與此人戰,都是力圖致其於死地,哪裏會如孔明一般,擒了又縱呢?

陸錦惜搖頭一笑,就想要將“七擒孟獲”這個橋段從紙上劃掉。

可就在提筆的那一瞬間……

隻覺得眼皮忽然就跳了一下,剛劃到第二個“擒”字,就怎麽也劃不下去了,好像手卡住了一樣。

“哪裏又會如孔明一般,擒了又縱……”

呢喃一聲,腦子裏竟然都是這一句的回音。

紙麵上的墨跡,已經暈染了開去,散了一團大大的烏黑墨跡,漸漸將那“七擒孟獲”四個字都擋了。

陸錦惜竟有些晃神。

“篤篤篤。”

直到外頭叩門聲起,才回過神來。

陸錦惜這才把筆一扔,暗笑自己這小人之心的病老改不了。

看當日長順街上,以劉進為首的那一批將士,哪個不是義膽忠肝?薛況能使他們折服,必是千百般的英雄氣概,哪裏得到來懷疑?

“進來吧。”

隻把卷宗合上,喚了人進來。

青雀端了些糕點進來,給放在了桌上,麵上的表,卻有些古怪,隻道:“您前陣讓奴婢留心的事,有了點消息。”

太師府那邊?

陸錦惜隻知道,最近他們二月二三賢祠收學生那件事,鬧得京城沸沸揚揚,不安寧。

不僅是京城有小孩子的人家炸了,就連那些近日到了京城趕考的文人士子,也個個都跟扔進了油鍋裏一樣。

一時之間,好像全京城的人都在想拜師。

往昔那些沒嫁顧覺非的閨閣小姐們,如今都已為人婦,更是卯足了勁兒要讓自己的孩子拜顧覺非為師。

前不久,葉氏來這裏的時候,都半開玩笑說:“京城裏現在流傳一句話,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當年嫁不了他顧覺非呀,今日也非要過上一把幹癮不可。”

陸錦惜當時聽了,隻覺得五雷轟頂。

那會兒,隻能啃兩口餅子,角,半句話說不出來。

如今見青雀這麵不對勁,想起那一日顧覺非留下的話,心裏就有些打鼓了,隻問道:“看你這模樣,我怎麽覺得不是好消息?”

“奴婢有兩個消息,好像是一個好一個壞,您……要先聽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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