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閑涼》77.第077章 試探

不解風

天下竟還有子敢當著一男子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也真不怕閃了舌頭?

顧覺非真是很想知道什麽“解風”,但眼下這狀況,兩人的境,又實在讓他心底裏暗自氣惱。

就這麽定定看了陸錦惜半晌,他才把藥碗放下,淡淡地、也冷冷地,直接轉了話題:“太師大人與你說了什麽?”

又是一句“太師大人”,陸錦惜自然聽得出其中的冷淡與疏離來。左右想想,其實顧承謙真沒跟說什麽話。

“敘了敘舊,問了我怎麽看你。之後陳飯便來了,把我走。所以統共也沒說上幾句,都是些閑話。”

打量著顧覺非神,對他跟顧承謙之間的事兒,到底還是存了幾分好奇。又因為顧覺非不肯讓多啃兩口,心裏麵覺得乏味,隻好做出一副規矩的模樣,端端莊莊、淑淑雅雅地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

“我怎麽看著,你好像很不願意我跟太師大人一塊兒說話?不然,怎麽會我前腳去見了老太師,你後腳便讓人來請?”

“那老頭子不願意全我心願,一心覺得我顧覺非配你不上,我豈能讓你們多待?”

這話說來,正常到了極點。

若非顧覺非自己知道這個中的因由與底,說不準都要被自己這荒廢給欺瞞了去。

如今陸錦惜一聽,也覺得尋不著半點破綻。

但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越是完,越是合理,越是沒有破綻,就越是有問題。

隻是問題到底在哪裏,目前也想不出來。

這麽思考著,也放下了。

垂著那眉眼一瞧,茶幾上竟然還擺著一小碟便端了來,自己拈了一顆起來吃,又問:“看不出來,顧大公子喝藥也要搭餞,竟是個怕苦的。”

“日子本已經夠苦了,難不吃藥還得著嗎?”

顧覺非這說的是心底話,但卻偏偏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對陸錦惜拿走他那一盤餞也半點沒意見。

換了是旁人來聽他說這話,必定是不相信的。

畢竟顧大公子名聲在外,即便在雪翠頂六年,如今回來照樣如日中天。哪裏是尋常人比得上?

但這話聽在陸錦惜耳中,卻有種別樣的味道。

舌尖上的餞,帶著點果子的酸甜,慢慢在口中化開。

陸錦惜低眉垂眼,邊的笑弧卻緩緩勾起,似乎就想要說什麽,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覺得自己腳邊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

“嗯?”

略有些驚訝,一時低頭看去。

竟是一隻雪白的小狗。

子小小的一團,茸茸的,看得出才出生沒多久,還帶著一氣。也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就在那椅子下麵,撞在了陸錦惜腳邊。

兩隻小小的前爪,就落在地麵的角上。

“這是哪裏來的?”

陸錦惜這麽瞧見了,隻覺得它頗有幾分憨態可掬,便將那餞碟兒給放下了,反而俯將這小狗抱了起來。

“你養的嗎?”

“嗚嗚……”

小狗的確還小,乍被陌生人抱了起來,還有些不安,撲騰著前爪想要掙紮,但那爪子下麵卻是墊,在陸錦惜手上也是不疼不

是不怎麽養寵的,但見著這麽茸茸的一團也起了幾分興致,就將它放在自己上,用手一下一下著它小小的腦袋。

不一會兒,這小家夥那不滿地嗚嗚聲,就變得舒服起來。

顧覺非在旁邊冷眼看著,也不知道為什麽,竟覺得這一幕有些礙眼起來,隻掐了桌上一枚餞起來,放口中。

“前陣子路上撿來的,瞧它可憐,便帶了回來養上兩日。”

難怪了。

這小狗除了雪白,看著倒也不像是什麽名貴的品種。隻不過,顧覺非這回答,卻有些在陸錦惜意料之外了。

著手底下這茸茸的狗頭,懶懶地將子窩進了椅子裏,一雙頗有點豔冶的眼卻斜斜地飛了過去,目落在旁邊那人上。

“我竟不知,顧大公子還是個這樣心腸的人。”

這話裏,就有點怪異的刺探和諷刺之意了。

顧覺非聽得出來,也知道似陸錦惜這般的同類應該能看明白自己,但這一句話,竟莫名讓他想起了顧承謙,想起了顧承謙對他的評價。

心裏,一下像是被什麽刺給紮了一下。

他垂了眼簾,淡淡一笑:“你說得對,不過是條小狗,養著逗個趣兒罷了。”

“我這麽說你,你不高興了?”

陸錦惜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緒的起伏和變化,隻覺得今天的顧覺非與往日格外不同。

“千年的畫皮妖,可不會因為這點子事兒就鬧脾氣。看來,大公子這是心裏麵有事啊。”

“有事你也不知道,別想費心思打聽了。”

個中原因,顧覺非是不可能告訴的。

陸錦惜也不惱,表麵上看著脾氣簡直跟聖人一樣:“那我也不問。不過你這小狗是真的可,起名兒了嗎?”

“……”

顧覺非眼皮跳了一下,才向那餞碟兒的手都跟著僵了一瞬。過了有那麽好久,或者說一瞬,他才波瀾不驚地回道:“還沒起。”

“是嗎?”

老覺得他那小片刻的沉默裏,似乎藏著點什麽。

陸錦惜心裏這個想法一掠而過,但轉瞬又被腦海中新冒出來的點子給衝散了:“我看你這小狗可好,給它們起名也不用很費腦子,嫌麻煩小白大白,招財進寶,都,也吉利。大公子若不嫌棄,我幫你起一個吧?”

幫他起一個……

顧覺非被這話哽住了,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再想起自己給這小狗起的名,一時臉都有些難看起來,隻生地回了三個字:“我嫌棄。”

陸錦惜愣住了。

顧覺非這回答,真是半點也不在意料之中。一時覺得今天的他真是不對勁,一時又覺得這樣不對勁的顧覺非,格外有一種吸引人探究的魅力。

怎麽覺得,這人上像是有毒呢?

“不就是給小狗起個名字嗎……”

怎麽就忽然生氣了?

陸錦惜摟著那小白狗,一麵疑地抱怨著,一麵還著那小狗的頸窩,舒服得它直哼哼。

顧覺非見了,即便是原本不生氣,現在看了也是無名火起。

他強著,半點也不客氣,直接起來,手便將小狗從陸錦惜懷裏拎了起來,放回了地上去,隻道:“雖是因薛遲之事來,可夫人是已嫁之,到底不便在此久留。有關令公子的事,覺非自當盡心竭力,若有什麽變化,會修書以告。時辰不早,還請夫人早些回去吧。”

這就開始趕人了?

陸錦惜真是大跌了一回眼鏡,不由納悶:“你今天怎麽這樣不講道理?”

那小狗離了陸錦惜懷抱,也老大一陣不滿,才落地就又要往陸錦惜那邊去。

顧覺非腳底下一,便給攔住了。

抬眼來,一雙深邃的瞳孔,注視著陸錦惜,笑得完無缺:“旁人麵前我是極講道理的,畢竟夫人也知道你我一路貨。但如今麽,夫人見不慣我這模樣,也不必勉強自己啊。”

“……”

這一瞬間,陸錦惜眼角一跳,忽然有種把桌上那餞都給顧覺非摔上的衝

這貨,真的是有恃無恐啊!

盯了他好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咬牙切齒,皮笑不笑地說了一句:“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想睡你嗎?”

“夫人心裏有數就好。”

不知怎地,先前還不很高興,可聽了陸錦惜這話,他一下又笑了起來。一張清雋的臉上,一下了點暖意,像是三月裏的桃花開了滿山,竟十分晃眼。

陸錦惜有片刻的失神。

但顧覺非下一句話,便將拉回了現實:“所以,今日還是請夫人先回吧。陳飯——送客!”

“你!”

陸錦惜被他氣得噎住,又見他一臉笑瞇瞇的模樣,真是心口都疼了。但轉念一想,的確不適合待太久。

正如顧覺非所言,來日方長。

眼下怎麽說還在太師府裏,且基還不很深。即便是不在乎,也得看看太師府這邊的反應,更不用說,要顧忌著將軍府那邊。

無論什麽事,如今都不可之過急。

一切,還是那句話:要耐得住。

這麽一琢磨,陸錦惜臉上那有些惱的表,便收了回來,重新恢複到原本那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上來。

,顧大公子所言也有理,那便改日有機會再說了。”

說著,倒也真的沒半點留念,略略地欠一禮,也就告別去了。那灑與端莊的模樣,渾然像是先前做出種種出格行徑、得人心神不寧的那個人,於沒有半點關係一般。

顧覺非就站在窗邊,瞧著下了樓也沒回一眼,一時心裏有些失落悵惘,又有一種奇異的荒謬。

怎麽偏偏就是這麽個人,這麽個份……

他又怎麽偏偏看上了,還不願意撒手?

往後的日子,怕還有得熬煎。

顧覺非慢慢地歎了一口氣,低頭見那小狗張咬著他角,討好一般著,回想起之前這小東西與陸錦惜親的場麵來,真是氣不打一來。

怎麽就一時鬼迷心竅,給這小狗起了自己的名兒?

說出去怕都要讓人笑掉大牙。

誰能想到,顧覺非養的狗,也顧覺非呢?

他著實有些無奈,隻是念及當初為這小狗取名的心境,又覺得一片的荒涼。

就這麽垂眸瞧著它,顧覺非終沒忍住歎了口氣,笑罵:“真真是人不如狗。你這日子,過的卻是比我舒坦的。”

那同“顧覺非”的小狗,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依舊隻是嗚嗚地喚上兩聲。

顧覺非這裏,卻忽沒了再說什麽的心思。

昨夜忽然與顧承謙撕破了臉皮,隻怕後麵的事,不能如他所想的那般容易了……

顧氏一門雖大,可算到頭來,他能靠的卻隻有自己。

將來。

一一切都是未知。

顧覺非心裏沉沉的,靜靜地在樓上站了許久,就過那一扇窗,看著陸錦惜下了樓走遠,漸漸消失在太師府重重的回廊之間,沒不見。

*

陸錦惜這邊,心裏也不特別平靜。

下了樓,麵上看不出什麽來,隻下去與陶庵書生孟濟寒暄上了兩句,又叮囑了薛遲,他在這裏好好的,之後才帶著人離開了太師府。

隻是等上了馬車,一路回將軍府,回想起今日,那些下來的想法便又冒了出來。

顧覺非是個同類,這沒有半點疑問。

絕好的樣貌,令人驚豔的才華,還有那誰都羨慕不來的世,更不用說他待人接時候那種春風拂麵似的覺,可以說,從各方麵都足以令人傾倒。

也不例外。

隻不過,這個傾慕者,比起別人來說,特殊了許多。

一是因為份,二是因為脾

即便顧覺非往日見過的人再多,這般的也必定找不出第二個來。

原本以為,個顧覺非,應該還是很容易得手的。畢竟人投懷送抱,是個正常男人都不會拒絕。

可誰想到,低估了顧覺非的“守”。

閱微館是第一次,今日他閣樓中是第二次,兩次竟然都表現出那種“比起睡,更想娶”的意思來,而且看著還不像作假。

這可就尷尬了……

而且,更讓陸錦惜覺得不妙的,或許是今日對顧覺非的覺。

顧覺非是隻畫皮狐貍的時候,待人接滴水不看得固然喜歡,也的確想試探他、揭穿他,可沒想到今日——

不那麽好的顧覺非,藏針帶刺的顧覺非,噎得無言以對的顧覺非,還要偶然一笑晃得人眼花的顧覺非……

不僅沒覺得不悅,甚至覺得格外有趣,想繼續往下看,好奇他會是什麽反應。

對於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好信號。

就像是先前在閣樓裏,忽然咬他耳朵一樣……

也許顧覺非覺得那是故意的,可隻有心裏麵明白,那一刻是真的不自、鬼使神差。

越想越覺得不很妙……

“這家夥,該不會是故意套路我吧?”

陸錦惜琢磨著,忍不住犯了嘀咕,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應該不像。

“我的道行,怎麽著也跟他差不多。若是被他套路,沒道理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夫人,夫人?”

旁邊白鷺隻聽靠在引枕上一個勁兒地嘀咕,卻始終不怎麽聽得清到底在說什麽,忍不住喊了兩聲。

陸錦惜回過神來,隻擺了擺手,道一聲“沒事”,心裏卻迅速將剛才那些七八糟的想法給清除了出去。

到底目前也隻是對顧覺非興趣而已,也不覺得以自己的道行會混到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的那種境地。

畢竟,對這些所謂的,看得其實

無非那麽回事。

在這上麵栽跟頭,機會恐怕不大。

所以很快,陸錦惜便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思。

不一會兒,將軍府便已經到了。

車夫將車趕進側門,丫鬟婆子抬來了腳凳,陸錦惜搭著白鷺的手,便下了車,一路回了東院。

府裏的事上午已經理得差不多了,如今距離日落還有好一段時間,便將自己手裏的事仔仔細細梳理了一遍。

府裏太太孫氏那邊素來沒什麽事,不用管;守寡的大嫂賀氏上回吃了好些苦頭,如今也不折騰了。

幾個孩子這裏,前陣子理過,也省心了不

璃姐兒一向乖巧,瑯姐兒經過上次也懂事了許多,更不用說薛遲,走了大運拜了顧覺非為師,滿京城都羨慕他。

隻是近來薛遲老纏著講大將軍薛況那些事兒,卻是有些讓無奈。好在已經從永寧長公主那邊借來了薛況當年諸多戰役的卷宗,解了一時的燃眉之急。

今日回來,想著薛遲晚點回來,肯定又要纏著講故事,便早早進了書房,把那些卷宗翻了出來,細細地查對,看有沒有哪個故事能跟《三國》裏的故事對上。

隻不過,現在的陸錦惜,並不像往日一樣,隻把什麽傳奇故事都往薛況的上套了。

諸葛亮七擒孟獲,那耶紮從薛況手中六次逃生,雖是八竿子達不到一塊的兩件事,但心中到底生出了疑慮。

而且,退一萬步想:雖還沒準備改嫁,但也沒打算就這麽清心寡地一輩子過下去。

若是一味在薛遲心裏堆砌其父薛況戰神之名,把他對父親的向往和孺慕之養得太過,他日不好過的還是自己。

所以今日的陸錦惜,照舊是從這些卷宗之中尋找故事,但著重找的卻是其餘有功將領的名字。

比如……

行。

這白袍小將,年輕,狂妄,還帶點邪氣,且對著自己的時候也不很客氣。陸錦惜私心裏不很喜歡他,可仔細一看卷宗,卻發現這人當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他在薛況邊還不到兩年,立下的功勞卻能跟如今九門提督劉進相比了。

難怪年長那許多的劉進待他,能跟兄弟一般。

雖然對這人有偏見,對對著如此驕人的戰功,陸錦惜還真不能視而不見。

畢竟,這人上頗有點傳奇故事。

於是,比照著卷宗,搜尋者自己腦海中《三國》裏的故事,便將一個一個回目列在了紙麵上。

如此不知覺間,寫下了三五個故事的綱要,外麵日頭竟已經漸漸斜了。

金紅的芒,過雪白的窗紙照進來,頗為明

陸錦惜抬起頭來瞧見,便把筆擱下,了個懶腰,喊了一聲:“白鷺。”

“夫人。”

白鷺照舊在一旁桌邊繡花,等著聽候差遣,聽見這聲音,便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起來。

“要給您添盞茶嗎?”

“不用,”陸錦惜擺了擺手,“我看著天也不算早了,接哥兒的馬車應該去了太師府吧?且打聽打聽,什麽時候回。”

“是。”

薛遲畢竟是第一日上學,所以是青雀配著去的,等了一些就會單純讓書跟著去。所以今日,還是白鷺伺候在府裏。

聽了話,便忙忙的去了。

陸錦惜自己倒是一點也不著急,料想薛遲在太師府穩當得很,隻漫不經心地把桌上那兩頁落了不墨的宣紙給卷了起來,出了書房,便回了西屋。

屋裏一應擺設照舊。

丫鬟們見來了,連忙去備了茶端上來。

陸錦惜自己在暖炕邊上落座,隻等著待薛遲回來,給他們幾個講故事。

隻是沒想到,才一坐下,將那兩頁宣紙放在案上,便瞧見了那上頭放著的另一樣東西。

《反經》。

那本從薛遲借來的、今早才翻過兩頁的舊書。

那中間某一頁裏,還出一角淺青灑金花箋的模樣。

這是今早隨手放進去的。

陸錦惜怔了一怔,出手去翻開,便是花箋所在的那一頁。

正是自己早上看過的容:

詭順篇,第二十七節。

謀士蒯通勸齊王韓信爭奪天下,韓信不聽,待劉邦登基後因功高震主為劉邦所忌憚。此時謀反,已然太遲,終落了個淒慘下場。

轉眸一看,這一頁的邊緣,依舊起也略深。

於是,陸錦惜一下就想起了上午被自己暫時放下的那個疑問——這一本書、這一頁、這一個篇目,翻得這樣陳舊,是舊日薛況所讀,還是如今薛廷之所閱?

“啟稟夫人,大公子來了。”

正自思索間,外頭守著的丫鬟,忽然躬進來通傳。

薛廷之來了?

是了,昨日因為閱微館的事,是免了請安的。所以薛廷之今日來,也說得過去。

而且正正好。

陸錦惜眉梢微微一挑,垂眸一看這一本《反經》,便若無其事地將其合上了,卻偏留了那花箋在那頁,看著還明顯。

眼底神一閃,口中吩咐道:“請人進來吧。”

“廷之給母親請安。”

薛廷之今日穿著一雪白錦緞袍子,上頭繡著清淡的湖藍花鳥紋,很有一點致的覺,進到了陸錦惜前不遠,就躬道了個安。

脊背一如既往地直,讓人不大能看出他左足微微跛著的異樣。

隻不過……

陸錦惜抬眸打量他,眉頭卻輕輕一蹙:“你這麵,瞧著比昨日還蒼白許多,這是怎麽了?”

薛廷之的麵,的確很蒼白。

因他站在亮,隻讓人覺得那皮都有點明的覺,出一十足的病態。

那頗有鋒芒的五,卻在這樣的蒼白中,越發淩厲顯眼。

他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靜,看不出什麽來。

隻是在陸錦惜問起的時候,卻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這一位嫡母,眉目秀麗,就這麽倚在引枕上,端端地看著他,貌似關懷模樣。

於是,昨夜那些荒唐,都盡數浮現的眼前……

垂在側的手掌,籠在袖中,卻悄然收

薛廷之低垂著眼簾,恭敬地回道:“昨日在白月湖,略了些涼,並不很礙事。”

“這還不礙事呢?”

陸錦惜本還想“關懷”兩句,但不知怎地,一下想起今早青雀白鷺說的那事兒來,安到薛廷之邊那個香芝的丫頭。

蒼白,該不會是?

咳。

陸錦惜想的一時有些遠了,隻掩飾地將茶盞抬了起來,略飲了一口道:“你雖是年輕,可子骨畢竟不如尋常人,到底多將養著,自己注意些。”

這話……

怎麽聽,怎麽不很對味兒,竟似意有所指。

薛廷之並不是不知道早上香芝忽然加了月錢的事,隻是他當時聽人來報的時候,心卻跟他以為的平靜不一樣。

冰冷,倉皇,又帶著一點狼狽。

眼前這個人,是自己名義上的嫡母。

已經二十七歲,膝下有幾個孩子,還是薛況的孀妻。如今渾然似個長輩,說著這般的話,來提點著他。

可這一刻,他腦海中的,隻有當日站在閱微館蘭字間外麵,聽見的那微的聲音……

一字一字,每一個聲調,都如同螞蟻一般,啃噬著他的理智。

那個時候,他便忽然看明白自己那齷齪的心思了。

側的手指,暗暗掐得更

薛廷之閉了閉眼,才將嚨裏忽然冒出來的那一腥氣和臆中那滿腔的騰起的熱氣了下去,平靜道:“多謝嫡母關心,廷之記得了。”

“坐吧。”

陸錦惜打量著他,隻覺得神似乎有些異樣,但也沒有多想,隻以為是自己說的這話太“涵”。

待得薛廷之落了座,才重將先前放下的那一本《反經》撿起來,遞給一旁的丫鬟,給薛廷之。

“你這書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你拿回去吧。”

“是。”

薛廷之從丫鬟手中將書接過,隨後便不出陸錦惜意料地,一下看見了夾在書頁中的那一張灑金花箋,便微微一怔。

幾乎是下意識地,便將那一頁翻了開來,於是淺青的灑金花箋,一下掉到了地上。

“母親,這是……”

薛廷之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聲音裏有些遲疑。

陸錦惜的目一直落在他上,不著痕跡,也不曾移開,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楚。

隻見著那一頁已經翻了出來,十分明顯,可薛廷之竟沒多看一眼。

那目,反而更多地放在那落下的花箋上。

這一時,他已經俯將這花箋拾起。

陸錦惜見他這般,隻覺得他對那一頁上的容也沒有太特殊的反應,像是這一頁很尋常似的,心裏就有了數。

隻是這結果……

到底讓有一種莫名的心

這一頁,不是薛廷之常看,那剩下還能有誰呢?

陸錦惜想起了那一位六年前葬沙場的大將軍,想起那一位大夏人所共傳的英雄,隻覺得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但麵上,卻若無其事地笑著道:“是我看忘了,把這東西當書簽用了,你給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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