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閑涼》80.第080章 宮赴宴
“蔡先生?”
人在屋裏坐著,陸錦惜一麵翻看著手上賴昌剛遞上來的賬冊,一麵聽薛遲說話,可在聽到其中出現了這三個字時,卻忽然訝異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薛遲。
薛遲就盤坐在對麵,因為半路上遇到劉進他們,耽擱了許久,所以回來的時候都是小跑的。
這才回家一會兒,他得慌。
青雀的茶才端上來,他就兩手捧了,正喝得歡快,完全沒有顧忌地宣揚著自己的“大”。
“是啊,就是娘親您之前說的那個蔡先生!”
薛遲把臉從茶盞裏麵抬了起來,想起之前看見真人了,興的勁兒還沒怎麽下去。
“劉叔叔說,他也是才從邊關回來,剛到京城呢。我還跟他說了娘給我講的故事,他還笑了呢!”
“……”
現在拿塊抹布來,把薛遲這一張大給塞上,還來得及嗎?
陸錦惜簡直聽得心裏麵“咯噔”的一聲,險些就涼了半截兒!
“你說的,不會是我那天給你講的那段兒吧……”
“就是那些啊,草人借箭!”
薛遲完全聽不到他娘親心裏麵的聲音,眨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還把臉湊了過來求表揚。
“您看兒子心吧?我娘講的故事,都比天橋下麵說書的講得好了,就應該讓他們知道知道。娘,您看還是兒子對您好,孝順吧?”
好?
還孝順?
陸錦惜看著薛遲這一張近在咫尺的小胖臉,隻覺得牙手也。
慢慢地將手中的賬冊放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出了一個森然的微笑。
“是很孝順,所以娘親相信,孝順的你一定能諒娘親。今天娘親很累了,就不給你講故事了。”
“啊——”
薛遲臉上出了錯愕萬分的表,本以為自己會迎來鼓勵與誇獎,書能想到竟然是不給講故事!
他這幾天就指著這件事有盼頭呢!
這一下,立刻著了急:“哎,娘,怎麽就不講了?不是說得好好的,每天回來都講故事嗎?再說您一天到晚都在府裏麵,事都理得妥妥帖帖的,白鷺姐姐都說您最近得閑兒呢。哪裏累了!你騙我,你又騙我!”
站在旁邊的白鷺,本來還在笑,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簡直像是撞上了飛來的橫禍,那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有些僵地轉過臉去,於是正好對上了陸錦惜那無言的打量。
完了,得罪自家夫人了。
白鷺一看就知道,隻覺得眼前一黑,再看薛遲時便不覺得可了:這還是往日那個自己倒黴都要拖一幫人下水的小祖宗啊!
陸錦惜警告的一眼遞過去之後,便自然地收回了目。
向來是說謊都不會眨眼,騙人都沒負擔的老狐貍,麵對著薛遲這一點不疼不的控訴,更是半點力都沒有。
這會兒,笑起來跟朵花似的:“瞎說,娘親從來不會騙人,隻是今天宮裏麵有旨意下來,真的有很多事要忙。所以這陣子就不給你講故事了。”
“你才瞎說,你就是不想給我講故事了——誒,不對,宮裏麵有旨意下來?”
薛遲一聽立刻就要鬧起來,隻是抗議到一半,才忽然注意到他娘話裏提到的那幾個字。
“是皇宮嗎?”
“不錯。”
聖旨都還在堂上供著呢,宮裏來的賞賜也都記了下來登在這賬冊上,陸錦惜心裏麵是真的裝著這件事呢。隻不過……
“你小子,常日裏不務正業的,怎麽忽然問這個?對皇宮興趣?”
“不是不是。”
薛遲連忙擺手,卻是把今天不講故事的事給忘了,一下想起的,反而是自己半路上想過的事。
“我隻是想到,好像今天太師府那邊也說有皇宮裏的人來,顧先生還去了。但回來就沒說過一句話,站了老長時間。娘,你說他是不是不高興啊?我是他學生,要不要明天帶點甜糕去呀?”
“帶甜糕?”
陸錦惜簡直跟不上他的思路,隻覺得前麵還在說旨意的事,還琢磨顧覺非為什麽不高興呢,可這話題怎麽一下偏到了甜糕上?
“這跟甜糕有什麽關係?”
“因為吃了甜糕會變得高興啊。”薛遲一副理所當然的表,“以前我不高興的時候,璃姐姐就拿甜糕來哄我,一吃了我就高興了。”
“……”
人名滿天下的顧覺非能跟你一樣?
真是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
陸錦惜不想做任何評價,也懶得打擊他,幹脆無奈地一揚眉,十分不給麵子地敷衍道:“也有道理,那你想帶就帶吧。”
反正不幹事。
於是,薛遲就這麽被忽悠了過去。
他還在那種大人說什麽基本就是什麽的年紀,也沒覺出他娘的態度太敷衍,隻一心沉浸在“我怎麽冒出了這麽個厲害的點子”的得意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仔仔細細把今天在顧覺非那邊學了什麽,遇到了什麽趣事,一一地說了出來。
說到一半的時候,薛明璃和薛明瑯也來了,坐在一起聽。
兩個小姑娘都聽了個一臉的豔羨,陸錦惜便注意到了。
晚間留了三個孩子用過飯,又陪他們說了會兒話,結果到底還是看他們無聊,又講了個故事。
隻是這一次講的,不是先前允諾薛遲的白紙扇蔡先生神機妙算的故事,而是換了方行。
方行跟在薛廷之邊的時間最短,年紀也最輕,但功勞和本事卻是最顯眼的一個。
講他的故事,陸錦惜不會杜撰很多,也一樣彩。
薛遲雖然對不講蔡修的故事十分不滿,但被他娘那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瞪,便沒了脾氣,老老實實坐那邊跟兩個姐姐一道聽完了。
這時候,陸錦惜才讓人把他們都送了回去。
白鷺收拾茶盞的時候,就不很明白:“您先前答應了哥兒要講蔡先生的故事,奴婢也覺得蔡先生的故事更彩,今天怎麽就不講了,還換了那個您不大喜歡的方大人?”
這事兒陸錦惜沒法兒解釋。
總不能跟人說,我這是怕自己編過頭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吧?
所以隻垂著眸一笑,若無其事地扯了一句瞎話:“也沒什麽,就是覺得,方行這人也不是一無是吧。一碗水要端平,總不能老不講他不是?”
“哦……”
白鷺想事從來不深,陸錦惜說是什麽就是什麽,沒察覺出這一句話有什麽異常來。
一旁的青雀,卻是想起今天在街上,方行懶得再聽薛遲講故事,直接離開的事。
再一琢磨陸錦惜今天講的故事,一下就有點莫名的覺。
但這不是應該管的事,所以便閉了沒說話。
倒是陸錦惜自己,說完了之後,又不想起薛遲先前提到的“蔡先生”來。
蔡先生,蔡修。
早先就聽過了這人的名字,知道他是薛況的心腹,三軍的智囊。這陣子看卷宗記載,偶爾也會提蔡修一筆,隻是很,也從不往深了表功。
但陸錦惜的眼睛,又是何等毒辣?
是從那寥寥無幾的幾行字裏,窺見了蔡修的謀略與才智。
好幾場關鍵的戰役中,都會提到他與大將軍薛況一道定計,或者薛況陷什麽困境危難之後,便會由他暫時調遣三軍,展開營救。
可以說,薛況能有好幾次的死裏逃生,多虧了他。
一個是有勇有謀的大將軍,本來就已經強如戰神。
結果上天還異常眷顧,在他邊放了蔡修這麽個睿智的軍師,就是一時沒考慮周到,有什麽,也都有人提醒周全。
如此,怎麽能不百戰百勝?
隻是……
陸錦惜其實一直有一點不很想得通:似劉進等人這般的,在當年和戰後,都加進爵。蔡修的功勞這樣大,怎麽就沒個一半職?
甚至,若非對著奏報一個字一個字地摳,都不會覺得這是個厲害人。
跟在薛況邊多年,出謀劃策,忍著邊關的苦寒,卻不求名不求利,為的到底是什麽?
總不能是一腔熱,一忠肝義膽吧?
蔡修,是軍師。
可另一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謀士。
陸錦惜莫名想起先前對“謀士”這二字做出過的判斷,眸流轉間,暗自思忖:這人,又算是哪一種呢?
而且戰後他沒回京城,愣是在邊關待了六年。
如今議和的消息傳遍了舉國上下,匈奴的使臣也已經了關,過不多久就要宮朝見。
眼看事將,蔡修卻回來了。
怎麽想,怎麽覺得似乎不是單純回京城那麽簡單。
陸錦惜琢磨著,目重新落在了那一本賬冊上,於是想起白天宮裏來的那一道旨意來,頭又大了幾分。
宮,就代表著麻煩。
禮儀,服製,還有需要了解的人際關係……
件件理起來都不簡單。
“罷了,今日先睡下,剩下的明日再起來忙活。”
總歸不是一個晚上就能想明白理完的事,陸錦惜幹脆把賬本合起來,扔到了一邊去,洗漱沐浴後,便直接上床睡了。
第二天起來,朝廷要在二月十五與匈奴舉行議和之禮的消息,便傳遍了大街小巷。加上前兩天顧覺非才在閱微館開試以“論議和”為題,已經引發了好一陣的熱議,如今就更是人人談論了。
隻是相比起百姓們憤怒或者高興這種單純的緒,朝野上下許多大臣及其家眷,就複雜得多了。
因為,皇帝的聖旨,不僅隻給了將軍府。
但凡在京中為,數得上品級的大臣,都要觀禮並參加宮宴;大臣的母妻中,誥命在三品以上的,屆時不觀禮,但宮宴也要參加。
大臣們的宮宴不必說,肯定在前朝;但命婦們這邊,必定就在後宮了。
外命婦雖有大事朝見的資格,但平日進宮的機會都很。
如今一下來了旨意,能進宮了,就有不人心思活絡了起來。
一時間,京中的貴婦淑們,殷勤串門的,不在數。
就是陸錦惜也為此做了不的功課,找了隔壁英國公府的葉氏坐了坐,了解了一下宮裏的況。
外朝不必說,自慶安帝登基以來,一直都是各黨派傾軋不休,沒個消停的時候。
那是男人們的事,陸錦惜現也管不著。
但後宮中的事,就有幾分讓人思量的微妙之了。
慶安帝蕭徹,先皇的三皇子。
他是端妃紀氏所出,紀氏份卑微,蕭徹當時也不出,所以母子皆不寵。
今日能在皇位上坐著,都是因為十三年前那一場宮變。
都說是當年極為寵的四皇子趁先皇病危,謀朝篡位,殘忍殺害了先皇後衛氏與先皇嫡子,也就是當時才五歲的七皇子。
幸好永寧長公主及早發現,通知了顧太師與衛太傅,這才阻止了其謀詭計。
之後先皇大行,詔宣讀,果然是封七皇子為皇太子,在其去後繼承大統。
但那個時候,七皇子已死,哪裏能登位?
於是兩大輔臣,便一道扶立了本沒有什麽出眾的三皇子蕭徹。
蕭徹登基後,之前謀逆的四皇子被圈,不久便病故;至於在宮變中不幸亡的七皇子,則依照先皇的照,追封為皇太子殮藏。
次年,改國號為“慶安”,自此新朝開啟。
蕭徹生母端妃紀氏,一下了太後;原本出五品典儀家門的皇妃沈氏,也了皇後,貴為國母,執掌六宮。
一般來說,這似乎沒有什麽了不起。
但如今後宮中局勢頗為微妙,也恰恰因此而起——
當初蕭徹不得寵,沈氏這般的出才能為其正妃。但在蕭徹登上大寶之後,他已經是皇帝,天下的人任其用,更何況還正值年青?
有心思的大臣們,都把兒往宮裏麵塞。
三年一度的選秀一開,後宮中的新麵孔一多,皇後這出就不夠看了。
更不必說,後來還來了衛儀。
名滿京城的三大人之首,風華正茂,而且還是衛太傅嫡。六年前剛進宮,就封了妃位,三年前又特加了“賢”字為封號,並賜協理六宮之權。
加之衛儀為人強勢、手段厲害,沒多久,闔宮上下,便隻知賢妃娘娘不知皇後娘娘了。
“倒並不是皇後娘娘子和,是的手段,沒辦法跟出太傅府的賢妃娘娘比。”
“畢竟當初賢妃娘娘跟顧大公子走得近些,人都說若是男兒,未必輸了大公子去呢。”
“這個您想必比我更清楚的。”
葉氏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點陸錦惜,清楚地說著。
“所以啊,宮裏麵說話最管用的,還是賢妃娘娘。”
“隻不過,因為賢妃娘娘出衛氏,乃是先皇後的侄;先帝在時,太後娘娘還不寵,與先皇後關係不好。所以太後娘娘,是不大看得慣賢妃娘娘的。”
“今次宮宴,們都會到,你可自己當著點心。”
說完了這些,才拍了拍陸錦惜的手,正式告了別。
古語有雲,三個人一臺戲。
宮裏的太後娘娘、皇後沈氏,還有賢妃娘娘衛儀,不恰恰好湊出一臺戲了嗎?
送走葉氏之後,陸錦惜倒是有些好奇起來:這一位昔年的京中三大人之首衛儀,該是個何等人……
畢竟,傳言中,顧覺非可是為離家出走且與顧承謙鬧翻了呢。
於是,在這種饒有興致的好奇裏,眨眼便是十餘日過去。
趁著這段空閑,陸錦惜倒是做了不事。
頭一件便是先前吩咐潘全兒搭理的花園竣工了,裏裏外外查看了一番,頗為滿意,便給潘全兒拔了個管事。
其次是請先生。
薛遲是拜了顧覺非為師,自顧覺非傷好之後就跑去學齋上學,日裏樂顛顛的,不需要什麽別的先生了。
但那天看提到先生的時候,薛明瑯和薛明璃都很羨慕,於是也琢磨著給兩個小姑娘了,聯係了濟南一位素有才名的先生,就等著人過幾天來。
最後才是薛廷之那件事。
畢竟這件事太過離經叛道,一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被朝中酸儒們攻訐。
但如今正值議和,時機剛好合適,未必不可。
所以陸錦惜思前想後,便十分心機地先去永寧長公主那邊探了探口風。
結果永寧長公主直接笑出了聲來,竟然對說了一番很不一般的話。
“此事何必這麽麻煩?”
“如今議和,皇上都賞賜了你這許多東西,別人都沒有,這是心中有愧,也做給人看呢。且都已經議和了,即便薛廷之上有一半的異族脈,又何足掛齒?”
“你切莫看低了自己,隻管找個機會,求到皇上麵前去,八能。”
分析的利害關係,陸錦惜都考慮到了。
從議和的時機,到皇上的態度。
但直接求到皇上麵前這種事,卻是從來沒有想過的。聽了之後,不由有些詫異。
但永寧長公主沒當一回事,反而還打量,然後道:“你到底是吃錯什麽藥了?先前對那胡姬生的小子轉了態度也就罷了。這種科舉律例的事,可不是什麽兒戲。若一個不小心出了岔子,或者聖意難測,你要找誰哭去?”
話是這麽說著,可陸錦惜見其實並沒有生氣,所以也笑著回道:“所以這才先來問過嬸母,盼著嬸母給出出主意。若嬸母說能,我幫他一把也無妨;若嬸母說不能,我自然不敢多管的。”
聽這麽說,永寧長公主便滿意了。
左右不胡來,拎得清一些,別再跟往年一樣,就足以讓人打心底裏欣了。
談完之後,用了會兒茶,沒多留,便也走了。
轉天便是宮宴之日。
匈奴的使臣這兩天已經到了京城,議和的典禮經欽天監算過了吉時,定在巳時初刻舉行,也就是西洋鍾的九點。
但陸錦惜卻是天沒亮就被拽了起來,穿戴洗漱,折騰了有一個時辰,辰時出門,兩刻之後,便進了皇城,到了宣治門外。
這時候,大臣們早都已經去上了早朝。
宮門外麵候著的,多是王公大臣家的夫人或者老婦人,頭上都頂著朝廷封的誥命。
有認識的,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但都不敢大聲說話。
辰時三刻,宮門便開啟,太監出來傳召,請所有人。
命婦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去了。
但到陸錦惜的時候,那個傳召太監,也就是先前去將軍府宣旨的太監,卻把手一擺,道:“夫人,您往這邊請。”
陸錦惜一看那方向,卻是正宮門太和門東邊另一道宮門,弘政門。
“那不是文武百上朝時走的門嗎?這……”
“您真是貴人多忘事,皇上前不久不還下旨嗎?別的夫人是去赴宴,往後宮去。您是要先去觀禮後赴宴,所以一會兒是要去太和殿。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還有長公主,這會兒都在了。”
太監笑了起來,依舊請往那道門走。
陸錦惜沒聽見賢妃衛儀的名字,便琢磨了起來。
連這一位榮寵正盛的娘娘都沒資格去觀禮,自己這麵子,或者說,薛況的麵子,可真是夠大的。
弄明白了,便道了一聲謝,跟著太監移步,到了之弘政門前。
那太監走得稍前一些,陸錦惜在後麵邁步。
隻是沒想到,眼見著就要進宮門了,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銀,竟然是一桿沉重的銀槍從旁邊倒了下來,直接砸在腳步前一尺之!
“當啷!”
一聲清脆又沉重的聲響,地麵上鋪著的厚磚都跟著震了一下,濺起不灰塵。
陸錦惜嚇了一跳,退了一步,才看仔細。
砸在地上的是槍頭部分,得幹淨極了。順著槍柄往上看,便能看見其上鏤刻的蛟龍圖紋。
一隻糙的手掌,此刻就帶著點漫不經心地,把在槍柄上。
陸錦惜抬眸,便恰好對上了一雙已經有些悉的、玩味的眼。
方行穿著一金吾衛的盔甲,看著像那麽回事,有些威風,但本該端正戴在頭上的盔卻歪斜得厲害。
人也懶洋洋的。
就背靠宮牆倚著,像沒骨頭;兩手抄在一起,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哎喲喂,方大人,您可真是嚇了咱家一跳啊!”
那太監可沒料著這一出,聽見聲音回過頭來一見,就是一個頭兩個大。
自打方行被貶來當這巡京城、守宮門的金吾衛之後,子就沒過。
京中事多也就罷了,要的是朝中大臣們上朝都有困難了!
每次到這一位脾氣大的方大人守宮門,但凡看哪個大臣不順眼,那□□長戟便往路中間一橫——
他不讓你過啊!
多朝臣氣得跌腳,但又拿他沒辦法。
要理論吧,趕著上朝;不理論吧,心裏頭憋得慌。就是告到皇上那裏,參他幾本子,也沒啥用。
皇上說了,這麽個功臣,都貶了守門的,讓他出出氣也好。
大臣們還能怎麽辦?
這一口鳥氣從此就這麽著了,如今已經過了有半月。
隻是最近眾人也想了辦法,幹脆讓衛軍那邊別安排方行來守宮門,他幹什麽幹什麽去。
可誰想得到,今天竟然又看見他了!
誰他娘的找死又安排他來守門了?
這白白胖胖的太監,名孫久,也是蕭徹邊伺候的,大總管周德全是他師父。
他這一張臉,在宮裏也是人人都認得。
但這會兒站在方行麵前,他是半點喬不敢拿,還得賠著笑:“大人,這位是大將軍夫人,皇上特下旨請了去觀禮的,可不敢耽擱啊。”
“我認得,還用你來說?”
方行嗤了一聲,兒都沒看孫久一眼,那目隻落在陸錦惜上,對說話時還笑了一聲。
“夫人,可有陣子不見了。剛才手了一下,沒嚇到你吧?”
手?
這手得可真是時候啊。
陸錦惜眉梢微微地一挑,看著很好脾氣地笑了起來,溫溫回道:“還沒嚇出病來。看來方大人不是有事,那我可以走了?”
“哎,還請夫人留步,說起來還真有件事很好奇。”
方行依舊那麽懶洋洋地站著,聲音也依舊是漫不經心,仿佛隻是隨口提起。
“前兩天偶然聽薛小公子講了個故事。方某很好奇,夫人覺得,在戰場上,我跟大將軍,哪個厲害?”
暫時沒答話,隻抬了眸,正眼瞧他。
還是往日見過的一張臉,那一雙邪氣的眼。
但也許是這一盔甲與他眼角那一道傷疤格外相稱的原因,看著竟有一種別樣的颯爽風采。
嘖,有一陣子不見,又好看了不嘛。
“誰厲害?方大人曾為大將軍副將時,屢立奇功,出敵陣如無人之境,更曾建言獻策,定過幾條伏擊的妙計。不管從哪個方麵說,都可謂是英雄出年了。若以同齡而論,確不輸大將軍……”
陸錦惜沉了片刻,開口說著。
方行聽見,那兩道斜飛的俊眉便是一挑,似乎對的回答極其滿意。
但下一句,便轉了話鋒。
“隻可惜,方大人年紀畢竟小些,且上戰場的時間統共也就那麽一年上下,所以……”
陸錦惜笑瞇瞇地出了自己手指,掐著比了小小一段指節。
“很憾,還是差這麽點呢!”
“……”
方行一雙眼瞇了起來,就這麽看著,眸子裏竟出幾分危險的覺來,好半晌都沒說話,更沒將那攔路的六尺銀槍移開。
氣氛一時有些沉凝繃。
一旁的孫久流了一腦門子的汗,左看看陸錦惜,右看看方行,隻覺得這況說不出的詭異。
他勉強笑了一聲,便想上去勸說:“方大人——”
“你走吧。”
誰料,還沒等他開口細說,方行竟然莫名笑了一聲,手腕一轉,那沉重的、閃著寒的銀槍就已經收了回去。
“要不是夫人長得漂亮,今日這道門,是斷斷進不了的。”
這一句話,他是看著陸錦惜說的。
調戲的意味,已經明顯到令人發指。
孫久嚇得心跳都快了不,隻怕這一位大將軍夫人翻臉,沒料想,一轉頭來,卻看見陸錦惜一臉的平靜,竟是半點怒氣都找不見!
甚至,還是那微微笑的模樣。
能介意什麽呢?
權當方行這是誇獎自己了。
這可不是實打實的“刷臉”進出嗎?旁人怕還沒這個殊榮呢。
“那便多謝方大人放行了。”
陸錦惜氣定神閑,十分虛偽地襝衽一禮,而後轉頭去招呼孫久。
“公公,我們可以走了。”
孫久一下說不出清心裏這覺。
太奇怪了。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啊!
隻是陸錦惜都喊了走,他有千萬般的疑,也隻能捂回了肚子裏,連忙擺手,與先前一樣,引人了這弘政門。
方行就原地靠牆站著,渾然不覺得自己與旁邊那些站得筆直的金吾衛們是一種份。
他隻這麽看著陸錦惜離開,才“哼”了一聲:“這人,睜著眼睛說瞎話!”
那話,不等於已經承認了他其實比薛況厲害嗎?還偏偏要出手,比那麽一點點的距離出來。
掩耳盜鈴罷了。
回想起方才比那個手勢時一臉的巧笑嫣然,方行也不知道為什麽,心忽然很不錯,竟沒忍住站那兒笑了起來。
不遠的另個金吾衛轉頭來看見,隻疑心自己是撞了邪、見了鬼了——
笑得這麽傻,一定不是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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