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月亮手還扶在臉頰上,眉頭卻一下子舒展開來。

看向林綺眠，驚喜地道：“林醫生！”

“嗯。”林綺眠應了一聲。

許月亮這才道：“是啊，我來拆線。”

左右看了看,想說什麽又不敢說的樣子,猶猶豫豫,最後靠近林綺眠，小聲問：“林醫生你有空嗎？你們快下班了吧？我請你吃飯。”

林綺眠眉頭挑了挑，許月亮這人真是奇怪。想不起來的時候連個招呼都不打，想起來了就要請人吃飯。

但林綺眠總不能戴著口罩吃飯,於是拒絕了許月亮的邀請：“不太方便去吃飯,但有什麽事你可以直說。”

你最好有事。

有人從們邊經過,許月亮往後退了一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林綺眠：“……”

搞了一整，現在對於許月亮來說,竟然是什麽不可見人的東西嗎？

林綺眠抬了抬手：“沒事的話我先忙了，有病人在等我。”

許月亮：“啊,那您先忙，您先忙。”

就這麽讓林綺眠過去了。

林綺眠直直走到了樓道拐彎，許月亮也沒有住。

拐過彎，林綺眠停下腳步,長長吐出一口氣。

有些不服氣，之前沒有接就算了，現在許月亮拔這趟牙，盡心盡力,難道都不能留下一點……特別的印象嗎？

還是說,許月亮見過的特別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做的這些,算不得什麽。

深深的挫敗。

久違的挫敗。

但林綺眠並不是什麽經一點挫折就會自放棄的人，或許以前年齡小的時候是，現在絕對不是。

去到更室，在自己的儲存櫃的角落裏，出一個備用手機，開機，用放在裏麵就沒用過的新卡注冊了一個新的微信賬號。

名字設置一個看起來無意義，裝又很到位的句號，頭像搭配一張純黑的圖片。

十分符合榜一大哥砸錢狠話不多的形象。

林綺眠向xylxyl135789發送了好友申請，備注裏填上了自己橙子直播的賬號名。

申請秒速通過，許月亮的這個微信號和自己的直播賬號高度統一，名字小月亮，頭像是雙馬尾比耶。

林綺眠點進的朋友圈，一長串的圖片，有吃的喝的，有天氣風景，還有九宮格自拍照，幾乎每天都有容更新。

林綺眠被雙標得一陣惆悵。

給蓁蓁發消息：【看下樓道裏有人嗎？】

蓁蓁很快回複：【林老師，沒有，你今天可以提前溜。】

林綺眠：“……”

看來許月亮說的想請林綺眠吃飯果然隻是客氣，現在應該已經離開醫院，投到工作中去了。

林綺眠盯著兩個手機，“皎皎”依然沉默，而“小月亮”發來了可表包。

-【老板你好！】

-【謝謝老板支持我工作！】

林綺眠手指在屏幕上挲，半晌，隻回了一個【嗯】過去。

那邊又發了兩個表包，算是結束了這次的對話。

林綺眠將兩隻手機都揣進兜裏，決定回去繼續工作。

私人生活不順，還是可以在工作裏找找就的。

就這麽一直到了正式的下班時間，大家都開始去吃飯了，林綺眠還待在診室裏。

蓁蓁了兩次，林綺眠的回答都是“你先去”。

蓁蓁走之前，眨著眼睛提醒：“林老師，追星要適度哦。”

林綺眠：“……我不說了我沒追。”

蓁蓁嗬嗬地笑：“我說的是你家的小朋友，哎，這種事太上癮了，容易讓人沉迷，三觀都變了……”

林綺眠：“……”

蓁蓁嘮叨完，離開了辦公室。

林綺眠的筆尖劃在筆記本上，一低頭看到一串不規則圓形。

怎麽就那麽像……月亮……

有人敲了敲辦公室門，聲音很輕，帶著一做賊心虛的節奏。

林綺眠抬頭，看到許月亮的臉，心跳一空。

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所以跟等著很久才等到出現的覺完全不一樣。

突然的襲擊容易讓人張，興，腦袋猝不及防地掉進一團朦朧的霧。

林綺眠抬手扯下了筆記本上的這頁紙，扔進紙簍。這作也莫名地有了些做賊心虛的覺。

“什麽？”眼神晃了晃，足有一兩秒之後，才問道。

許月亮小碎步地溜進來，又回頭往門外看，頓了頓，幹脆跑過去，把門給關上了。

林綺眠：“……”

許月亮盯著門把手：“我看下班以後，有很多診室的門都會關著的。”

林綺眠：“……嗯。”

許月亮轉頭看：“要反鎖嗎？”

林綺眠：“？？？？”

大概是臉上疑的表太過明顯，許月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擼了擼自己的頭發，放過了門把手，走到了跟前。

比之前可膽大多了，不用林綺眠說，自己便扯過凳子坐下了。

許月亮：“外人在說話不方便……”

林綺眠：“……”

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在許月亮那裏也算是人了。

連個微信大號都不給。

許月亮殷殷切切地看著：“林醫生，之前的事理得怎麽樣了呀？你一直沒有給我發消息，所以我今天拆線也不敢到你這，你給我開的單子上，都是方醫生的名字，我就去方醫生那兒了。這樣應該是會給你很多麻煩的吧？”

林綺眠：“……”

許月亮是裝了某些什麽特殊的探測嗎？探測到的不開心，不等詢問，便立馬給出了解決方案。

的腦回路如此地自一派，讓林綺眠覺得，就這樣誤會著，不讓知道那些所謂的真相，倒也好。

在許月亮的心裏，是一個為了徇私，因此到了舉報和罰的老好人醫生——這總比很快忘了好。

“沒事了。”林綺眠道，“這兩天覺怎麽樣？”

“好的，傷口已經基本不疼了，吃飯也可以吃很多了。”許月亮輕輕了自己的臉頰，“就是剛才拆線的時候有點疼，覺扯著了。”

“嗯。”林綺眠應了一聲，心道，你要是來找我拆，就不會疼了。

許月亮眼皮一抬：“林醫生你要不要再看看我傷口？”

林綺眠瞅了瞅那閉著的房門：“不用了，沒什麽癥狀就沒什麽事。”

許月亮：“哦哦哦。”

哦完，房間裏就陷了安靜。

一種難以言喻的安靜，和之前在vip病房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之前們有事可做，有章程可以遵循。所有的流和行都是有理有據的，自然的，不會讓人多想的。

但現在，拔牙這件事已經徹底結束了，兩人之間再無話題可聊。本該揮揮手，說聲再見，但誰都沒有先開這個口。

林綺眠是說過再見的，那之後，便隻能隔著屏幕看到許月亮，和千千萬萬的觀眾，一起分許月亮。

搞得真跟追星似的，讓人瘋狂又悲傷。

於是這次沒有開口，在尷尬的沉默中，林綺眠站起，往治療臺走：“還是看看吧。”

許月亮很開心：“好好好。”

躺在了治療臺上，林綺眠這次愈發仔細，不僅給檢查了傷口，還認認真真地檢查了其他的牙齒。

許月亮的牙齒，小巧整齊，幹淨漂亮，牙齦健康，將牙包裹得十分完整，大家普遍有的一些牙齒問題，林綺眠是沒能從許月亮的口腔中找出一點來。

林綺眠：“……”

林綺眠：“牙齒保護得好啊。”

許月亮特別自豪：“我從小刷牙就仔細，小時候不是有個冊子，教大家怎麽洗手怎麽刷牙嘛，我全按照那個上麵來的，大家都說我牙齒漂亮！”

林綺眠：“……嗯。”

許月亮還眼睛閃亮亮地著，林綺眠隻得誇了一句：“很棒，要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我就……”

許月亮笑起來，林綺眠也忍不住笑起來：“我就可以早點退休了。”

林綺眠扔下了手中的，掉了手套，有些認命地道：“不出什麽意外，你不用再來牙科醫院了。”

許月亮從治療臺上下來，跟在後：“沒有一點齲齒什麽的嗎？”

“沒有。”林綺眠跟開玩笑，“但你另外一邊也有可能長智齒。”

許月亮瞪大了眼睛：“還長啊？”

林綺眠：“嗯，一切皆有可能。”

許月亮：“那我到時候還來找林醫生，讓林醫生給我拔。到時候我就掛林醫生的號，這樣不管幹什麽，別人都不好說什麽了！”

林綺眠手上的作頓了頓，幾乎無聲地應了一下：“嗯。”

等你真掛我的號，就會發現我林綺眠。

但你還記不記得林綺眠這個名字？我是不會問出口的。

許月亮還待說什麽，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向林綺眠，林綺眠抬了抬下：“你接電話吧。”

許月亮接起電話，沒說幾句眉頭便皺了起來。

就這麽皺著臉，再向林綺眠的時候，林綺眠走過去打開了門，對輕聲道：“再見。”

許月亮攥著手機，愣愣地看著。

林綺眠知道這一秒，許月亮恍了神，沒有聽電話。

很快，許月亮離開了診療室，房間裏恢複了死氣沉沉的安靜。

林綺眠掏出了兜裏的兩部手機，給備用手機下載了橙子app，登錄賬號。

這樣兩部手機就完全分了開來，一邊網絡一邊現實。

林綺眠將兩部手機一塊兒擺在桌麵上，看哪個先亮起來。

備用的那部亮了，航海群裏管理員通知，小月亮今晚會迎來人生中重要的pk時刻，希大家做好準備，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林綺眠看了一會兒群消息，搞明白了。

舞蹈區有另外一位anna的主播最近比較火，趁著許月亮前些天請假，從熱度榜第二竄到了第一，在了許月亮上。

的風格和許月亮完全不一樣，許月亮主打甜可，anna的人設是高冷姐。當然，作為舞蹈區主播的基本素養，元素都是不了的。

因為風格不同，所以眾也不同。

anna的一向不太瞧得起小月亮，覺得稚、做作、聒噪、虛偽、買營銷。

所以這次anna登頂，他們揚眉吐氣，便更是對小月亮極盡嘲諷。

兩邊走哪兒都吵，網站倒是找到了商機。上午宣布了一個pk活，各主播之間可以任意下戰書，參與和獲勝都有厚的獎勵。

剛剛，anna向小月亮下了戰書。並且在小月亮還沒有明確應戰的時候，發布了一條主頁態。

是個網傳圖，有人在逗一隻烏，烏著腦袋，不管怎麽都不出殼。

anna配字：【小烏真可~】

這明擺著在隔空喊話，如果小月亮不來應戰，就是頭烏。

航海群，群激昂。大家紛紛表示不了這種委屈。

有人艾特林綺眠，問：【11大佬，今晚你來嗎？】

林綺眠沒回答，不太確定。

理智上來講，並不想把自己融到這個群裏去。因為這個群裏麵有太多的人，許月亮見識過這個群裏太多的人，融進去隻會被淹沒，變得跟哪一個都一樣。

但從緒上來講，無法預判自己能不能夠忍得住不去看許月亮的直播。

群消息刷得很快，林綺眠想起許月亮離開時皺著臉的表。

不知道麵對這些紛爭的時候會如何理，但林綺眠覺得肯定是會應戰的。

就像之前彭小帥在麵前囂時，紅著眼睛從背後鑽出來，替大聲辯駁時那樣。

果然，午休過後，林綺眠上了班，許月亮也坐在了直播間裏。

當著所有的麵，點了anna戰書的同意鍵，臉上笑意盈盈，一點都不犯愁的模樣。

“隻要時間排得過來都會接的啦。”許月亮笑著道，“跟其他主播一起玩很有意思的~”

林綺眠收了手機，放心了不。

下午的病人不算多，但來了位特別費事的。

卡著快下班的點，占住了邊的位置，又撒又撒潑地纏了半晌。

“你上周就拒絕我了。”黃小藝道，“還騙我說你忙。你忙什麽了？說來我聽聽。”

林綺眠沒法說，上周是忙的，忙著算計許月亮。

“看看看看……這表。”黃小藝指著的臉，“做賊心虛。”

林綺眠讓出一步：“我明天早上可以陪你吃早飯。”

黃小藝：“是今晚咱倆玩個通宵明天一塊吃早飯的意思嗎？”

林綺眠：“不是。”

林綺眠：“我們這個年齡，通宵太傷。”

黃小藝：“……”

黃小藝：“所以你意思讓我大周末的，大清早地爬起來，跟你吃頓豆漿油條？”

林綺眠：“你可以拒絕。”

黃小藝捂住了腦袋：“啊啊啊啊怎麽找你玩這麽費勁啊，我都是翹了班才過來的，我真的，被你氣得牙疼。”

林綺眠立馬進狀態：“躺下，我看看。”

這一看，還真有問題。黃小藝的一顆老牙有了個齲，林綺眠用探針勾了勾，對道：“補了吧。”

黃小藝張著，滿臉驚恐：“現在？”

林綺眠：“改日不如撞日，十分鍾結束。”

黃小藝推開，跳下了治療臺。

“我不幹。”黃小藝拿著包就要跑，“我沒這個準備，我想到你那個鑽子的聲音我就頭疼，我以為你最多就是給我開點消炎藥……”

林綺眠有些無奈，不知道患者們到底何時才能克服對牙齒治療的恐懼。

莫名地就想到了許月亮，上也沒忍住：“有位患者，小妹妹，拔牙之前哭得可慘了，我跟講清楚之後，就特別乖，特別配合，自己默默流眼淚但絕對一不，非常地聽醫生的話。”

黃小藝：“……”

林綺眠：“你還不如。”

黃小藝：“……”

林綺眠歎口氣：“來，把牙補了，我陪你吃晚飯。”

黃小藝終於躺回了治療臺。

治療結束以後，林綺眠踐行諾言，和黃小藝一塊出了醫院。

黃小藝吃喝玩樂的主意多，上車以後在那定餐位，林綺眠的手機在包裏不斷震，打開包，看了一眼。

震的是備用機，都是航海群裏的消息。

許月亮和anna的pk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家現在都在奔走相告，橙子方甚至把兩人照片湊一塊做了個海報，給了個推薦位。

許月亮的直播間沒停，已經播了好幾個小時了。

黃小藝就在邊，林綺眠沒法打開直播間去看，但真的有些好奇，大戰在即，許月亮現在在幹什麽？

不休息一會兒養蓄銳嗎？還是招攏，以便之後打榜？

林綺眠出耳機，戴了一隻在耳朵上。

點進了直播間裏，但拉上了包鏈，沒有看畫麵。

悉的背景音樂，許月亮特別鍾這幾首歌。

經過這些天的熏陶，林綺眠的腦海中能浮現出許月亮聽著這些音樂搖頭晃腦的模樣。

停頓了幾秒，許月亮的聲音傳了耳朵。

“不急啊，還有一個小時呢。”輕快地道，“會呀，整點的舞還是會跳的~”

“不休息~我不累噠~”

“嗯……要換服嗎？也可以。那你們想要看什麽風格的服？我待會去找找看~~”

“jk製服……嗯，之前穿過了，沒買新的了。”

“那就隻剩下我高中校服了，要看嗎哈哈哈哈~~”

林綺眠攥了攥手指。

要看。

想看。

高中時的許月亮，就是埋在心口的一刺，稍一提及，便扯得心翻湧。

許月亮：“哎，我知道你們沒人想看，咱們的校服蓋得多嚴實啊，你們看到了，大概隻想好好學習~”

林綺眠：誰說的。

許月亮：“我高中的時候？嗯……我高中的時候很普通，扔人堆裏麵找不見的那種。績一般，長得也一般，每天傻嗬嗬的。有什麽不信的啊，真的，那個時候沒人喜歡我……”

林綺眠一把拉開了包包拉鏈，手進去，能生巧地盲砸禮。

正想再能生巧地盲打兩個字發出去，肩頭突然出了個腦袋，左邊耳朵鑽進黃小藝興的聲音：“綺眠，你幹什麽呢？！”

與此同時，右邊耳機裏，許月亮驚喜地喊道：“哇，謝11！”

“沒幹什麽。”林綺眠將黃小藝撥開，掩蓋住了手機畫麵。

但越是這樣，黃小藝當然越是興。林綺眠鮮有這種刻意瞞的時候，簡直像一個滿腹的人，終於出了大大的破綻。

黃小藝長了半個子，努力越過林綺眠去看：“我不信我不信，絕對有事，你看你還戴著耳機……”

耳機裏的許月亮：“11你是想看校服，還是不想看啊？他們都嫌棄我，如果你想看，就扣1，拜托啦，給我點麵子，11111~~~”

一連串的1，喊得林綺眠指尖都麻了。

而黃小藝：“臥槽，林綺眠你是不是在看什麽不得了的視頻？你特麽怎麽耳朵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