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孟栩然進了總監辦公室，周圍才又響起談聲。

薄明煙慢騰騰地收回視線，盯著畫了一半的草稿圖，心不在焉地神游。

驀地回想起，傅珺雪第一次對提起孟栩然的時候。

兩姐妹年齡差了五歲，一個隨媽姓一個隨爸姓，很好，雖然時常吵架。

那會兒，傅珺雪還找了孟栩然小時候的照片給薄明煙看。

七八歲的小丫頭頂著兩個啾啾，眉心點了紅，臉蛋圓圓，不高興地撅著，穿著一大紅棉襖。

像被迫營業的年畫娃娃。

正要找長大后的照片時，傅珺雪接到了家里的電話。

孟栩然在家把榴蓮放微波爐加熱，屋里臭得呆不下，一家人被迫半夜遛彎。

傅珺雪聽完媽哭訴，再聽爸吐槽，等始作俑者打電話來時，傅珺雪借口要趕作業，把手機給了薄明煙讓幫忙應付。

薄明煙便聽著孟栩然哭了半個多小時。

還記得，孟栩然鼻音很重，一一地說：“姐姐、你、你哄哄我啊。”

薄明煙不擅長哄人，干地說：“你姐洗澡去了，別哭了。”

“……”

對著陌生人哭了半小時，孟栩然憤地掛了電話。

被這事一岔，傅珺雪忘記給薄明煙看孟栩然長大后的照片，薄明煙也沒主去要。

對孟栩然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年畫娃娃的形象上。

現在看來，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

但依舊是個哭包。

想到的ava對孟栩然的評價，薄明煙在心里補充了個修飾詞——

高冷的哭包。

“小薄。”

薄明煙收回思緒，循聲抬頭，喚的是設計部的經理孫浩氣。

冠楚楚的男人盯著提醒道：“我加你好友了，通過一下。”

薄明煙垂頭點了兩下鼠標，“通過了。”

“今天把你接手的計劃書修改好，發到總監郵箱給過目。”孫浩氣發給了一個郵箱地址。

薄明煙應了聲“好”。

等孫浩氣走開，繃肩線才慢慢放松。

孫浩氣給修改的計劃書大約是上一任設計師臨辭職做的，款式草圖都沒畫，說是修改，等同于重做。好在薄明煙經驗富，設計助理胡晶晶將面料資料整理得很好，重做不難就是費時。

晚九點，薄明煙活了下僵的脖子，拎著杯子去休息間接水。

休息間靠著運營部，有稀疏幾個人在加班，正閑聊著。

“我好了我好了，準備走吧，”說話人勾著脖子往總監辦公室看，“我去！總監辦公室燈還亮著。”

“雖說是空降的小公主，但真有本事，上個項目把品牌打響，現在又拿下了影視服裝項目。”

“之前多人不服呢。”

“也不怪那些人不服，一個小丫頭，年紀不大，長得又……”說話的人像是在斟酌用詞，頓了頓，“好欺負的樣子，一開始不都也以為好說話沒脾氣，結果呢，小公主能直接把犯錯的人懟哭，那氣場，絕了。”

由于離得近，幾人談論的話薄明煙聽得分明，不由得揚了下眉。

飲水機開關被松開，最后一點水滴滴答答地落下。

腦海里閃過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哭包還會把人懟哭麼。

薄明煙端著杯子離開了休息間。

回到設計部，檢查了一遍計劃書，確定沒問題后，薄明煙發送到了孟栩然的郵箱。

剛準備關電腦，孫浩氣走了過來問：“還沒修改完麼？”

“不太好修，重做了。”薄明煙補充，“剛發給總監。”

孫浩氣點點頭：“你住哪兒？我送你一程吧，這麼晚，孩子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鼠標懸在關機鍵上，沒點下去，薄明煙淡道：“不麻煩孫經理了，我住得近的。”

孫浩氣：“不麻煩。”

“……”

薄明煙握著熱水杯，后悔沒倒冷水，有點心煩了。

“小薄，”孫浩氣狀似閑聊地問：“談男朋友沒？”

薄明煙：“沒。”

孫浩氣走近了點：“長這麼好看，沒男朋友可惜了啊。”

關掉電腦，薄明煙摘下眼鏡：“孫經理是舊時代穿越過來的麼。”

臉上一旦拿掉眼鏡沒了表，凌厲的五就給人很強的迫，像變了個人。

孫浩氣：“……”

一聲笑打破了沉寂的氛圍，高跟鞋踩地聲由遠及近。

“還不下班？”

孟栩然像是沒用什麼力氣講話，聲音著些微的倦懶。

孫浩氣瞥了眼薄明煙的方向：“準備下班了。”

注意到孫浩氣的微表，孟栩然朝薄明煙那兒轉過臉。

與的視線對上。

孟栩然眉頭皺了一下，很快就松開：“你是——”

尾音拖長，秀麗的眉頭又蹙。

孫浩氣似乎在幫忙解釋是新來的設計師，薄明煙沒注意聽，有些張。

害怕孟栩然認出來，然后說些什麼話，比如“你是帶我回家和我接吻的那個人”，再比如“你是我姐的朋友”。

不論是哪種關系，在目前的場合被公開，都不太合適。

幾秒后，孟栩然啊了一聲：“我新舍友？”

“……”

薄明煙暗暗松了口氣。

隨后，四目相對。

嗯？

剛剛說什麼？

舍友？

孟栩然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再看看薄明煙，遞手機到薄明煙面前，“這是你對吧？”

薄明煙目定住。

映眼簾的是看房那天短發給拍的照片，屏幕上，目溫和地盯著鏡頭，皮白到。

薄明煙從嚨里出很輕的一聲“嗯”。

南泉市是有多小，前一天撿回家的醉鬼，是朋友的妹妹，是的領導，還是現在的房東兼舍友。

孟栩然收起手機，說：

“那一起回家吧。”

-

出了公司大樓，與還沒回過神的孫浩氣道別，薄明煙跟著孟栩然走到一輛黑suv前。

司機下車為們打開車門。

薄明煙知道孟栩然昨晚等著人開車門的病是怎麼養的了。

“還巧。”孟栩然讓先坐進去，“我說怎麼看你有點眼呢。”

薄明煙眉梢微揚，借著扣安全帶的角度，觀察了一眼，慢吞吞地回：“是巧。”

巧得過分了。

孟栩然：“那個要求你都看過了吧？”

薄明煙不確定問的是租房還是工作，看了郵箱沒有回復，便問道：“是大房東那個麼？”

“……”

車里的空氣仿佛凝滯了。

孟栩然：“對，就是那個。”

語調聽起來帶了點繃著著惱緒的氣，又含了點大大方方承認的傲氣。

“看了。”薄明煙溫聲問，“怎麼了？有要補充的麼？”

“嗯，”孟栩然手指點著方向盤，慢條斯理地說，“睡眠時間不要弄出大靜，注意衛生，還有，我過段時間會把貓接過來養，介意麼？”

薄明煙：“不介意。”

車駛進小區，停在了樓下，兩人先后下了車。

上到電梯，孟栩然說：“你有要求也可以提出來。”

“希不要帶人回來，”薄明煙頓了頓，補充，“男都不行。”

“男？”孟栩然眸里一抹流過，側頭看向，“你有在往的對象麼？”

“目前沒有。”薄明煙思索了一下說，“以后有了的話，我會提前告知你的。”

要麼不談，談了就是做好一輩子在一起的準備，到時候應該要搬出去和對象住了。

到了27樓，電梯門開，薄明煙側，不經意間看見孟栩然線抿得筆直，像不高興的樣。

房子畢竟是孟栩然的，這麼剛的提要求不讓人帶對象回家，有點不妥，薄明煙斟酌一番，退讓道：“你要帶對象回家也行，提前跟我說一聲就好，我避個嫌。”

孟栩然線放松，似笑非笑：“用不著。”

進了屋，在玄關換鞋，孟栩然看了眼薄明煙放在鞋柜外的拖鞋，指了指右手邊的柜子說：“這半邊歸你。”

薄明煙頷首：“好，謝謝。”

“家里空的柜子你隨便用。”孟栩然放完鞋直起腰，“我先回房了。”

薄明煙換鞋的作微微一頓：“嗯。”

-

淋浴間里熱氣氤氳。

薄明煙站在花灑下，微仰著頭，盯著天花板，神思飄。

看況傅珺雪并沒有告知孟栩然推薦進公司這事，應該也沒有給孟栩然看過的照片。

說起來，也沒有拍照的好，照片得可憐，傅珺雪大概都沒照片。

所以孟栩然沒認出是自己姐姐的朋友也好理解。

但前一天的事，怎麼孟栩然也一幅不記得的樣？

喝斷片了麼。

薄明煙打心底里希孟栩然是不記得的，省得關系復雜，相尷尬。

畢竟現在在同一家公司，還同住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

耳邊水聲淅瀝，薄明煙閉了閉眼。

“那一起回家吧”

“家里空的柜子你隨便用”

忽然想起孟栩然說這兩句話時的模樣。

燈映著那張廓和的臉，顯得格外溫。

宛如在說天氣不錯一般，極為自然。

讓一個沒有“家”、“家”的人，心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