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離開迷鹿酒吧時正值高峰期，外面街道人來人往，路邊停滿了豪車，男男下了車也不急著進酒吧，就圍聚在路邊嬉笑打鬧。

“miya，你住哪兒？”傅珺雪低頭按著手機和家里司機確認停車位置，“我司機送你一程。”

薄明煙剛想說不用了，突然聽見不遠喧鬧的聲音里夾雜了一個名字，神微怔，順勢看了過去，見四五個青年正往前面的酒吧門前走。

走在最前面的，個子高挑，穿著的服上印著一個橙子圖案，長了一張干凈清爽看起來很的臉。

那一眾人陸陸續續進了酒吧，孟栩然順著薄明煙的目盯著那方向看了兩秒，很快就收回視線，云淡風輕地幫著報了小區名：“住碧水云天。”

薄明煙視線從那里轉向了孟栩然，后者低著頭倒騰手機。

以孟栩然之前的反應，薄明煙還以為并不想讓傅珺雪知道們合租的事。

“那不遠，走吧。”傅珺雪走了兩步，問道，“你怎麼知道住哪兒的？”

孟栩然答的模棱兩可：“跟我一個小區。”

薄明煙挑了一下眉，果然是不想讓知道的。

延一下話里的意思，可以理解為因為一個小區，上下班的路上撞見過。

傅珺雪沒再多問。

開車的司機先為傅珺雪開了副駕的車門。薄明煙沒有等人開門再上車的習慣，自然地走到后座前，拉開門。

還沒等彎，孟栩然先一步了一條坐進去，還很有禮貌地笑了一下說：“謝謝姐姐。”

“……”

司機見孟栩然上了車，坐進了主駕駛，副駕駛位的傅珺雪扣上安全帶，扭頭往后看了看：“miya上車呀。”

薄明煙應了聲“好”，坐進車。

剛關上車門，傅珺雪對司機報了小區名，突然想起來問孟栩然道：“我聽小顧說你把次臥租出去了，找了個舍友？”

薄明煙下意識地往孟栩然那兒瞥了一眼，發現孟栩然懶懶地靠著窗，像是有些困了，一手握著手機，一手劃著屏幕。

在玩水果忍者，玩得很隨心，那麼多水果就逮著橙子切。

孟栩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怎麼想起來找舍友的？”傅珺雪不理解，畢竟們家不缺錢，而且，萬一合租的人人品不怎麼樣，還麻煩。

薄明煙也好奇，支著耳朵等答案。

孟栩然波瀾不驚地甩出三個字：“寂寞了。”

“……”

車里開著空調，氣氛似乎降了一個度。

好幾秒后，司機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默。

“沒個邊。”傅珺雪問，“舍友人怎麼樣？”

孟栩然切水果的手頓了一下，切到了炸彈，手機在手心里震得發麻，滾了滾嚨，語氣上揚地說：“我舍友，那是無可比擬的好。”

薄明煙正偏著頭閉目養神，呼吸稍稍一停，緩慢地睜開了眼。

路邊的燈散著橘的暖，過玻璃落進了的手心，薄明煙手指蜷了蜷。

“表面夸舍友，實則是自夸。”傅珺雪笑道，“我是真佩服你的厚臉皮。”

孟栩然不以為然：“這自信。”

傅珺雪嗤了一聲，不和掰扯了，轉頭問薄明煙：“miya，你是一個人住還是？”

“合租的。”薄明煙回道。

孟栩然接話：“你下一句是要問人舍友怎麼樣麼？”

其實傅珺雪沒想問的，問自家妹妹是關心，問別人就有點多管閑事了。傅珺雪正要說“我才沒這麼八卦”，就聽薄明煙開了口，“我舍友……”

薄明煙頓了一下，余瞥見孟栩然手懸在了半空中，下面的手機屏幕上，水果接二連三地往下掉，分數咻咻咻地扣。

游戲結束了。

這段路路燈間距大，掌心的燈時有時無，薄明煙垂眸，慢慢攥起了手說：“獨一無二吧。”

“你這真是語言的藝，說了跟沒說一樣，”傅珺雪說，“這世上每個人都獨一無二啊。”

“……”孟栩然角本就不明顯的弧度直接拉平，“姐。”

“嗯？”

“你能安靜一會兒麼。”

“……”

之后一路無話，直到薄明煙下車，兩姐妹才開金口和道了別。

-

薄明煙在玄關邊換上拖鞋，邊給鹿喲發消息報平安，抬頭時，剛好對上黑漆漆的客廳。

往常下班孟栩然不是和一起到家，就是比快一步。這人氣的很，不喜歡昏暗，便走到哪兒燈開到哪兒，屋子里總是亮堂堂的。說是戴耳機傷聽力，打電話、玩游戲、聽歌總是要外放，總歸是要弄出點聲響。

一個會制造“熱鬧”的人，偌大的房子便格外空曠寬闊。

連呼吸都顯得有點孤獨。

薄明煙突然能理解孟栩然所說的“寂寞了”。

在酒吧里沾了一煙酒味，薄明煙開了燈，先去衛生間洗了澡。

吹完頭發，薄明煙看了看手機。

有三條未讀消息。

【哭包：記得鎖門。】

【哭包：幫我喂一下魚。】

最后一條，間隔了有一分多鐘。

【哭包：謝謝姐姐】

“……”

總覺得像是個看門的工人。

薄明煙敲了幾個字：【放心，不客氣。】

門是早已經鎖好的，薄明煙又去鎖了一道，然后去喂了魚，錄了兩段視頻作業似的發給了孟栩然。

隔了有兩分鐘，孟栩然發來了回復。

【哭包：好。】

不知道為什麼，薄明煙看著屏幕上的“好”字，總覺得像個“乖”。

薄明煙沒再回孟栩然，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打開電視百無聊賴地搜節目看。

有臺在播時裝秀，是個親子時裝秀。

扮演母親角的模特蹲下摟住了小模特，兩人穿著相同元素的服，親昵地靠在一起。

不是母子，勝似母子。

這畫面讓薄明煙聯想到了林慧心和賀辰澄，頓時沒了心再看，薄明煙蹙了蹙眉頭，拿起茶幾上的遙控關了電視，起，關燈，回到了房間。

躺在床上醞釀著睡意，薄明煙照例刷了刷手機上幾個app，最后刷到了微信朋友圈。

才發現有好幾個人給幫鹿喲宣傳酒吧的那條態下面點了贊。

花花綠綠的頭像里，孟栩然那黑乎乎的頭像十分明顯。

薄明煙鬼使神差地點進了的頭像里。

原先三天可見的空白朋友圈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條態。

邪笑的胖柴犬圖上印著兩行字：【霸道總柴微微一笑，是誰又來窺我了】

“……”

薄明煙立刻劃了一下屏幕，退出了微信。

半晌，忍不住牽了一下角。

白天睡了很久，薄明煙還以為自己能熬個大半夜，結果刷資訊沒多久就有了困意。

也許是今天聊了太多往事，又提起了考研改考到國的大學，薄明煙夢到了網申前一周的事。

在薄偉澤忌日那天，薄明煙夢見了他。

忽然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想起過薄偉澤了，薄明煙決定回國一趟。

因為和林慧心已經有了嫌隙，薄明煙便沒和林慧心說。

下了飛機，薄明煙直接去了南泉市龍骨山墓園。

在園買了一束花，拾階而上，經過一座座墓碑，薄明煙在最后一座前停下了腳步，沉默著盯著灰白照片上俊朗溫潤的男人。

許久后，眼睛了一下。

左邊是個外國男人的墓碑，是薄偉澤最好的朋友的墓，小時候薄偉澤還帶來祭拜過幾次。

這一排，只有他倆的墓碑前空空，連朵枯花都沒有。

工作人員說：“辦個年卡，墓園的人可以幫忙在放花燒紙錢，不然每年都沒人來看，怪可憐的。”

薄明煙咬著，眼眶一點點泛紅，彎下腰放下花，用力眨了一下眼。

眼淚彎了綠葉。

回英國之前，薄明煙去了林慧心結婚后住的小區。

也是巧了，薄明煙剛憑借記憶找對樓棟，就看到林慧心從樓前停下的黑轎車上下來，賀辰澄隨其后。薄明煙下意識地躲在了樹后，清晰地聽見他們的對話。

“不想住校就不住，回頭我幫你和老師說。”

“謝謝阿姨，您真好，和我媽媽一樣好。”

可就在兩天前，薄明煙和林慧心說快放假了，有點想家。林慧心卻讓準備考研，只字沒提讓回來。

涼意從頭灌到腳。

憤懣、委屈像一雙無形的手將薄明煙得不過氣。

薄明煙打了一個冷戰，從夢里醒了過來。

關了空調，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3:48

屏幕上懸著一條未讀消息。

【哭包：你幾點去買菜？】

【？】

回完，薄明煙盯著天花板發呆。

那天之后，回到英國，傅珺雪和說孟栩然想跟單獨講話。

薄明煙卻沒心聊天，每次都找借口避開。

后來，忙著準備考研，不聲不響去了國，和孟栩然徹底沒了聯系。

手機亮了亮。

【哭包：沒見過買菜，我觀一下】

買菜有什麼好觀的。

薄明煙嚨了一下，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像哼又像笑。

負面緒在不知不覺間，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