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第 6 章 客滿杏花天

一行人追著賊人直追了兩條街,尋常小賊心虛,見不得,像耗子似的只往暗鉆,那賊人猾,卻向夜市里逃,就敢走在燈山之下。街當中是集市,河渠兩邊盡是館,夜里熱鬧得很,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那賊人逃到人堆里,還不是滴水大海,抓他就難上了百倍。也是,沒點膽量本事,怎麼盜得了忠武堂,只是不知道那人是什麼樣的來頭,有這底氣到忠武堂來撒野。

樓鏡瞧出那賊人知道后有追兵,在跟他們繞路,企圖甩開他們。若是別人,或許就被這來往行人,滿街紅燈繞花了眼,但樓鏡曾和幾個師兄師姐玩過捕魚的游戲。

澄心湖里圈養紅鯉無數,選中一條花紋明顯的紅鯉,誰先捉到這一條紅鯉,便是誰贏,這游戲可不是誰都玩得來,要記得住紅鯉特征,要水好,要眼力佳,還要出手迅疾,下手有分寸,捉得到魚又不傷了魚。

樓鏡就此練出一雙銳目來。

那賊人跑路時,極迅速地換了裝扮,了個挑擔佝僂的老人,逃過了曹如旭等人的眼睛,卻逃不過樓鏡的眼睛。

樓鏡提氣,幾踏虛空,飛上了那看街亭。賊人無論怎麼掩飾,就跟那紅鯉似的,上的花紋總不會變。

那賊人帶著一桿幡,收攏為長/槍,展開為幡旗,隨不會丟,那武也太笨重,不好藏,賊人也是聰明,將它挑著兩個簸箕,蓋在扁擔之下,然而終有破綻;其次,練武之人行步輕快,驟然之間很難更改,那佝僂老人腳步也太輕盈了些。

樓鏡目鎖定了他,也不打草驚蛇,悄悄跟著他。曹如旭因靜,也注意到了老人異樣,潛行跟隨,然而到底人太多,那賊人察覺了。那賊人索卸了偽裝,全力奔逃。

那賊人比他們悉許州城巷道,即使在這許多人圍夾之下,也從包圍網的隙中溜走了,一轉街角,沒了蹤跡。

一行人追隨而來,不見了人,跟前只有一座酒樓,名為杏花天,他們一想,那賊人也不可能憑空消失,必然是逃進了這個地方。

杏花天是這許州城最大的一座酒樓,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座樓閣,樓閣間飛橋相通,夜間千燈齊燃,亮若白晝,雕梁畫棟,富麗若此,樓宇之繁華氣象,無出其右。

酒樓之座無虛席,座旁有賣唱的伶人,通道往來有賣瓜果小菜的小販,人員混雜,喧鬧得很。曹如旭派了四個人在外守住酒樓四面,免得那賊人逃了出去,其余人便在酒樓之中搜尋。

一樓好找,賓客在坐席上沒有格檔,二樓三樓卻難尋,是廂房雅間,一個個垂著簾幔,閉著門窗,要來找人,必要進去唐突。

這曹如旭底氣足,也不怕得罪人,一個個搜過去,誓要將這賊人捉到不可。

樓鏡抱著劍,冷眼跟在他們后邊。

二樓東邊找完了,曹如旭等人掉頭,一回頭撞見樓鏡,“去,去,去,你一直跟著我們湊什麼熱鬧!”

樓鏡態度冷淡,“這酒樓是你的?你走得,我走不得?”

曹如旭越過,向西邊去,邊走邊道:“你走哪里我不管,只要不礙著我捉賊!”

“巧了,我也是來捉賊的。”

曹如旭不耐煩道:“你捉的什麼賊。”

“這賊也是你家的?你捉得,我捉不得?”樓鏡冷哼一聲,目似凝了冰霜,盯著曹如旭旁那侍從,“要不是我師兄攔住了那人,你們現在怕是連個人影也瞧不見,我捉住了那人可得好好問問,幕后主使是誰,到時押人去穆堂主跟前分辨,也請你旁這位侍從務必好好說個清楚明白,‘乾元宗的人會不會和那賊人有個手尾’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侍從沒想到先前的話全落在了樓鏡耳朵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曹如旭時,曹如旭此刻以捉賊為先,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計較,只說了一聲:“隨你。”

開始挨個搜索西二樓的廂房,行事極為強橫,不開門的便破門,罵聲此起彼伏。

這西二樓當中有一間廂房,房門開了一點,一雙眼睛往外探看片刻,合上了房門。

探看的是個魁梧男人,麻黑,一風塵。屋還有個婦人,扶著腰,著肚子,已有了孕。

男人道:“有一伙武林人士過來了,正在逐個搜查,恐怕不久就查到我們這房里來了。”

婦人憂容滿面,“他們有多人?”

男人道:“一共四人。雖然不是那幾個老東西,來人看著年輕,但也不知道深淺,可能酒樓外還守著人,若真起手來,難說得很。”

“那我們該怎麼辦?”

男人沉片刻,而后決然道:“如果他們真是朝我們來的,也只有逃了。夫人放心,即使拼了屬下這條命,也一定護送夫人回江南。”

婦人著肚子,臉蒼白,“我們不該進城來的。”

男人注視著婦人的肚子,嘆道:“夫人臨盆,不易再奔波,進城實在也是無奈之舉,誰想正好穆家大婚,引來無數武林中人,以至于寸步難行,盟里說要來接應的人又一直沒有音訊,偏偏在這要時候,還泄了行蹤。”

婦人將要說話,男人一抬手,示意婦人止聲,同時悄聲道:“他們過來了。”

屋外過來傳來敲門之聲,起先只輕輕叩了兩下,說道:“客,送熱水的。”

屋里許久沒有應聲,敲門聲便暴了起來,最后門閂被震碎,曹如旭等人破門而時,夜風拂面,只見臨街的窗戶大開。

曹如旭沖到窗邊一看,就見一個人影抱著什麼東西,穿著一,幾乎融于這夜中,施展輕功,躍下樓去,逃進巷道了。

曹如旭一拍窗棱,狠狠道:“賊子,你以為你跑得麼!”

當即帶著人追了出去。樓鏡被曹如旭那些人擋著,站在最后,連個人影子也沒瞧見,只知道這房里的人做賊心虛,越窗而逃了,曹如旭憤然追上去了,便也跟了上去。

曹如旭出了杏花天后,放了信號,將在四面看守的人召集來,追著黑影往西面去了。

余驚秋因晚了一步,在那賊人引樓鏡幾人繞路時,跟丟了人,一路找也未見蹤跡,正思慮折返,忽見夜空里一道紅星沖天,有人放了信號,認出是曹柳山莊互相聯絡時放的信號,便朝那方尋了過去。

尋到位置,是一座極盡喧鬧繁華的酒樓,走了進去,人流雜,真是無從找尋。

余驚秋行至中庭,借力輕,似一只仙鶴直上云霄,上到那中樓的屋檐之上,向下俯瞰,視野便開闊清晰許多,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尋覓片刻,不見樓鏡等人蹤跡,心想他們追著賊,可能已經離開了此,正要返回,放棄尋找,眼角余瞥到東南邊飛橋之上一抹影,離開的步子就此一頓。

正眼看過去,飛橋上的可不就是與郎燁手,盜走了玉佛手的賊人嗎。

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賊人雖然換了裳,又卸下了花臉面,但走路姿勢未變,形依舊,最重要是那武獨特,所以余驚秋認出他來。他腋下夾著一個包裹,跟在一個堂倌后,像是要到什麼地方去。

余驚秋飛上前,攔住去路,“兄臺拿了不屬于你的東西,還是早早還來罷。”

那賊人驟然見到時,怔愣了一下,而后目越過,看了堂倌一眼,再瞧向余驚秋時,一言不發,取下背后武

余驚秋見狀,自知多勸無益,長劍出鞘,劍意磅礴。那賊人長/槍一,似黑蟒出,直襲余驚秋面門,余驚秋側劍一引,腳下踏步,避開了一槍,便要近

不曾想余驚秋以劍引力,將那刺來一槍側偏時,劍鋒劃開了束縛幡旗的線繩,玄黑幡旗陡然在余驚秋頭頂展開,似黑云罩頂,幡旗之中縷縷金流轉。這面幡旗不普通,是用特殊線織繡,能擋住刀劍鋒利,余驚秋只覺得幡旗刮過時,厲風掃得臉頰熱辣辣的。

幡旗多變,劍進一寸,幡旗便退一寸,就好似劍鋒水,總不能將水切割開來。而那賊人招式吊詭,余驚秋騰挪之間,總逃不幡旗,這小小一張幡旗,好似圍下無量空間。

余驚秋若有樓鏡那子,便會以矛破盾,以劍鋒之強勢,悍猛破圍,但余驚秋劍招向來溫和,不如樓鏡那般絕烈,所以只是思索這人招式破綻,目最終鎖在那人一雙腳上。

幡旗大小有限,遮得住頭,遮不住腳,即使運行得再快,飄移之間,總有一剎那在某個地方隙來。余驚秋瞅準時機,在幡旗飄挪間,左側隙的空檔,捉住這空隙,雷霆出擊,真氣灌注劍,直得那幡旗獵獵作響。

那賊人輕于防,被余驚秋劍氣刮中,后躍數步,捂住腰間傷,冷汗直流,這雖是皮外小傷,卻讓他寒直豎,分外警惕,眼前這人,絕不可小覷。

不管是不是敵手,再打下去,于己不利,后瞟一眼,虛晃一槍,立即撤走,余驚秋追而上。倘若那賊人放棄了玉佛手,余驚秋不會這般窮追不舍,可那賊人執迷,在落于下風時,手里也不肯放下包裹,多騰挪一只手出來。

一路且戰且退,打到了中樓去。

這杏花天里的賓客仿佛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只是遠遠避開看熱鬧,倒也不見驚慌。

而早在樓鏡和曹如旭追人追進這杏花天之初,便有人在暗中注意到這熱鬧。

那是在二樓畫廊邊上,一個姿婀娜的人,渾似沒骨頭,倚著那欄桿,著一樓尋人的曹如旭一幫人,笑道:“這是唱的哪出?幾個沒長齊的小子,也敢來我這杏花天里鬧事。”

后來了個管事模樣的男人,在耳邊低聲說道:“煙娘,小神仙來了。”

煙娘站直了軀,失聲道:“你說誰來了?!”

男人悄聲復述,“小神仙,正在暗層里等著呢。”

人全無了方才的悠閑之態,也等不及瞧明白樓鏡和曹如旭在找什麼,急急忙忙地轉走了。

杏花天樓高三層,外面瞧著是三層,實則是四層,以樓外門窗錯位營造出了這一錯覺,其中有一層為暗層,在二三樓層之間,若不得法,也難找到路上去。

煙娘急急忙忙上了暗層,走到一間雅室。室溫暖馨香,珠簾坐塌上坐立著一人,似雪,四月回暖的天竟還裹著一貂裘,左右侍立著三人。

煙娘一推門進來,艷容幾乎扭一團,指著那兩人,說道:“你!你就帶了他們三個過來?”

那人端著茶盞,呷了一口,“這茶不錯。”

煙娘一口氣提不過來,“忠武堂的和曹柳山莊的人大婚,江湖人滿了許州城,那曹柳山莊的小子此刻正在我這樓底下鬧呢!我的祖宗,你要是出個好歹,你想讓定盤星了我的皮,燒了我的杏花天不!”

珠簾里那人放下茶盞,緩緩道:“不知道我來了這里。”

煙娘神一變,沉靜下來,柳眉微蹙,“連也瞞著了,你來許州城為了什麼?”

“取一樣東西。”

“可要我幫忙?”

“他們得手后,會到杏花天來,知道暗號,你讓手底下人留心接待就是。”

“這是規矩,即使沒我叮囑,我手底下的人也不會怠慢。”煙娘手指攪著額邊垂下來的一縷青,“龍仇那個冤家和他屬下此時就在我店里,你看,要怎麼置他們?”

“龍仇一死,他們已無用。”

“放任不管?”那人沒應聲,煙娘便知是默認了,笑覷著珠簾里的人,“這龍仇也是一世英……惡名,狂傲了大半輩子,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沒想到最后栽在人手里。”

煙娘輕嘆一聲,“他以往進出中原,來去自如,即使被武林中人發現,也曾安然,幾次三番就放松了警惕,果然中了招,前人說得好啊,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

“你可憐他?”

“只是想到他拼死保護自己人和腹中胎兒,雖說作惡多端,也算他是個男人。那人早先若愿意跟他回江南,也沒有這許多事了。”煙娘笑道:“那些個武林正派得了消息,手倒是極快。”

忽然間,門外響起叩門聲,人聲傳來,是那掌柜的,煙娘并不開門,隔著門問道:“什麼事?”

掌柜的說道:“有人說了暗號,要來暗層見客人,但是中途不知道哪里來了個姑娘,手不凡,和他打了起來。來人應付不過來,想請客人接應。”

珠簾里那人抬了抬手,要指揮旁一人前去相幫時,邊三人忽然神陡變,繃,蓄力待發,齊向屋頂。這屋頂之上便是杏花天第三層。

樓層間隔音,本不該傳來聲音,但那三人一來耳力俱佳,二來上面靜越來越大。

只在片刻之間,房頂轟然一響,竟被破開了一個來,真氣滌,珠簾響,兩道人影一前一后落了下來。

前一個人是跌下來的,渾劍傷,傷口雖多,都不致命。另一人持劍指著那跌倒在地的人,劍凜冽。

正是追擊賊人的余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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