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與你共眠》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轉眼間,八月無聲無息走到盡頭,學校正式開學了。校園里涌進了許多新鮮雀躍的面孔,連日來被雨浸潤的桂花香氣也活潑起來,飄得到都是。

圖書館塞滿了各班前來領新書、作業本的學生,一派熱鬧。

阮眠在登記本上簽了字,完錢,順利拿到了三本新的教科書——正是那天晚上被火燒掉的數學必修三、歷史和地理書。

潘婷婷站在空調前等,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和一個新生模樣的男生聊天,“我的天,你班主任是老孫?這老頭可是出了名的難搞,想當年……”

唬得對方一愣一愣的。

阮眠看不下去了,趕走過去把拉走。

“哈哈哈……”出了圖書館,潘婷婷就差朝地上翻個滾兒了,“嘖,小鮮可真啊!”慢慢收五指,“不行不行,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不過,”又說,“我還是更喜歡年紀比我大的,唔,至要大五歲。”

阮眠腳步微頓,“為什麼?”

“懂得疼人唄。你想啊,他年齡閱歷都在我之上,肯定不會就和我吵架,而且,”潘婷婷說得頭頭是道,“我搗鼓出的爛攤子什麼的,他也會幫我收拾……”

“最重要的是,男人的魅力啊魅力!”

阮眠被晃得差點拿不穩手里的書,又聽問,“你還記得我們出去買東西那天看到的那個男人嗎?”

當然記得。

他全的每一寸廓,喝酒煙的作,淡笑,看的眼神……所有和他有關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哎,綿綿你耳朵怎麼紅了?”潘婷婷好奇地湊近來。

阮眠輕輕看一眼,抱著書走到前面去了。

對方很快追上來,“啊啊啊!我好像懂了,阮眠你……”

兩人回到教室,阮眠把書放回屜,又穿過走廊,來到辦公室。

“趙老師。”

正對著電腦屏幕的人抬起頭,“阮眠?”

阮眠走過去。

“有什麼事嗎?”趙老師摘下眼鏡,眉心。

阮眠雙手背在后,垂頭,一副乖巧認錯的模樣,“趙老師,對不起。前幾天您給我的畫冊,我……我不小心弄丟了。”

趙老師笑道,“弄丟了?”

“總之,就是找不回來了。”輕聲補充。

去過各個書店,網上也找了,可都沒有找到相同的畫冊,實在想不到其他法子,潘婷婷便建議要不賠錢算了。

趙老師靠在椅子上,見一臉無措,他稍稍思索一番,“賠償就不用了,這樣吧,你給我畫一幅畫,就當彌補回來了。”

他說完,拿起杯子慢悠悠喝水,等著的回答。

畫一幅畫?

阮眠的手指松了又了又松,淺淺呼出一口氣,“……好。”

趙老師得到滿意答復,笑著點頭,“不用急,慢慢來。”

阮眠走出辦公室,還沒走多遠,遇上從廁所出來的潘婷婷,兩人一起往回走。

“你有沒有覺得大家看你的眼神好像變了?”

有嗎?

阮眠疑地看過去,走廊上一大片目四散,本都沒來得及看清。

“嘻嘻,”潘婷婷搭上的肩,打趣說,“自從小霸王花跟你道歉后,我走在你旁邊覺腰桿子都直了好多呢!”

阮眠這才明白過來。

不怎麼喜歡這種覺,如同芒刺在背。

前段時間大家都在猜阮眠家里的背景,潘婷婷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連小霸王花都要低頭的,你們覺得會是什麼背景?這樣一來也就等于間接坐實了……

其實也不怎麼清楚,只知道阮眠爸開了個出口貿易公司,聽說生意做得還大的。

兩人剛坐回座位,上課鈴就響了,這節是英語公開課。

教室后坐了一整排聽課老師,阮眠坐得筆直,認真做筆記,曾玉樹咬著筆管,似模似樣地打開書看,潘婷婷也收斂不,不嗑瓜子也不看了,只是不停地在桌下抖著

課上氣氛不錯,英語老師的時間也掐得很準,的話音剛落,下課鈴應聲而響,全起立。

課間,潘婷婷去了一趟辦公室,回來就開始收拾東西,媽剛打電話跟班主任請了假,說是鄉下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老人家年紀大了,一直都不見好,怕是就這兩天了。

從小是帶大的,和外婆說不上深,小時候和表弟玩鬧,弄哭人家,還被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一掌。

掌可真狠啊,一直記到現在,以后每年過年都盡量避著,此番回去也只是盡盡最后的孝道。

阮眠見轉過,把一本書放到自己桌面,看清那是前幾天剛買的言,還沒拆封呢,倒是一愣。

“我怕是趕不上6號前回來了,”潘婷婷背著書包站起來,解釋道,“這就當給你的生日禮吧。”張開雙手抱了抱低聲音,“提前祝你生日快樂,順便,阮眠,歡迎來到年的世界。”

曾玉樹剛從外面進來,見兩個生親地抱一團,自己同桌還滿臉意,他撇撇角,趴在桌上,目若有似無地圍著們打轉兒。

哎,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他也可以……

潘婷婷送的書才看了三分之一左右,阮眠的生日就到了,這天剛好是周日,一大早起來,推開窗,晨微熹,是個好天氣。

其他人還在睡,客廳落地鐘“滴答滴答”走著,背著包打開門走出去。

大概一個小時后,出租車在一道下斜坡前停了下來,阮眠從車里下來,抬頭去

烏黑的眼眸被映照得清,頰邊也泛著微紅,風把的白牽起來,在上面撲了一道道清影。

兩塊墓地像張開的手掌一樣安靜地置于青山綠水間,雖然共一地,可其中又有天壤之別。

位于右邊的是z市最大最好的墓園,曾找香港風水大師來測過,說是難得一遇的風水寶地,為此還轟轟烈烈上了z市日報。

可惜的是,三年后,聽說那位風水大師再次應邀前來大陸看風水,途中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泥石流,不幸罹難。

怕是應了那句,生死有命,算人不算己。

阮眠要去的是左邊的“平民”墓園,媽媽就葬在那里。

前段時間墓園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告訴,墓地旁邊的柏樹被臺風攔腰截斷,走近一看,原來的地方已經重新栽種了一棵樹苗,被樹壞的圍欄也換了新的。

放好東西,在墓前蹲下來,拔掉了幾顆草,留下一株開淡紫小花的花草,然后從包里拿出一小包桂花糕。

“媽媽,今天是我生日。”

一片綠樹葉飄下來,被風吹到發上。

阮眠吃完了一塊桂花糕,聲音微哽,“媽媽,從今天起,眠眠就真正長大了。”

以后再也不會哭了。

升得很高了,芒刺眼。

阮眠發麻的雙,“媽媽,謝謝您陪我過十八歲生日。”

站起來,沿著來時的路慢慢走回去。

附近人跡罕至,還要走好長一段路才能攔到車,正想著,耳邊就聽到了車聲,抬頭一看,一輛黑車子正迎面開過來,然后慢慢停在路邊。

“阮眠?”

這一幕似曾相識,連后座里的人都那麼悉,“上來。”

阮眠仿佛了某種蠱,不知不覺就上了車,坐到他旁邊。

車子繼續往前開,開向右邊的墓園。

心想,他也是來這里拜祭誰嗎?這樣跟著是不是不太好?

第一個問題太私,問不出口。

第二個問題……不怎麼想問,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里的聲音,想和他多待一會兒,哪怕只是一會兒,在今天這個特殊日子。

兩人安靜無話。

車子停下,齊儼開門下車,阮眠坐直子,準備待在車里和司機一起等他。

誰知他彎腰探進來,“下來吧。”

阮眠一

他又說,“我要去看的人,你應該也認識。”

阮眠下了車,跟在男人后往山上走,步子被層層困得又重又慢。

認識的人?

和他有共同認識的人嗎?

會是誰?完全沒有一點頭緒。

前面的人似乎也有滿腹心事,頎長的影看起來落寞又黯然,跟上去,和他并排走著。

這片墓地枕山面水,大概就是所謂的風水寶地之兆,因此招了許多名聲,價格也被炒得離譜,可人死了不過在世間留個名字而已……

到了。

阮眠的視線忙不迭地落到正前方的墓碑上,雙眼圓睜,大驚。

妻齊如嫣之墓、夫周南攜子周儼立……9月6日。

那泛黃照片上帶著嫣然笑意的中年人,不就是那天周院長拿給看的……

夫周南,子周儼?

周儼,齊儼。

原來他、他是……他就是……

心緒如瘋長的麻,艱難地消化著這些信息。

“還記得嗎?”他沒回頭。

阮眠用力點頭,后覺他看不到自己的作,又重重地“嗯”了一聲,“記得。”

周圍只有風聲,如同死寂。

原來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

是了。

阮眠想起九年前的今天,中途離席慶功宴,為的就是不錯過母親打來的電話,在回房間的路上遇上他們母子,三人剛錯而過,頭頂上的吊燈就不停搖晃……接著,災難就發生了。

的老師,所有和一起站在領獎臺上的同學,全部都……

他們三個人是那所酒店僅有的幸存者,后來又只剩下和他。

或許,原本也有可能剩下的是

阮眠看著那道獨自立在墓前的背影,很難過,想哭,很想哭。

慢慢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握了握他的手,覺到他僵了一下,不過并沒有甩開

他的掌心很涼。

兩人并肩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男人偏過頭,啞聲問了一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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