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阮眠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男人，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只要眨一下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眨兩下，三下。

還在。

后邊不知是誰推了一把，阮眠的子向前傾了傾，整個人被從門外推進來，正和家長流的班主任也看到了，朝溫和一笑，“阮眠，進來。”

之前多從同事那里聽說一些關于這個生的事，績優異，可高二開始頻繁請假，上課走神，績也一落千丈……他早就打算利用這次家長會的機會，好好和的家長談一談。

阮眠只好走進去，搬了一張椅子在自己座位旁坐下來。

班里人多，角落的空隙留得并不大，稍微一，便會到那人的，仿佛還能過衫他的溫度。

余打量他。

聲音也得低低的，“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他大概沒聽清，微微側頭湊過來，“什麼？”

兩人的距離一下被拉近，近得不能再近，阮眠幾乎能看到他眸底深映著的自己，一時忽然忘了剛剛想問什麼。

齊儼笑了笑。

這時，班主任剛結束和一個家長的談，走了過來，從教十幾年，他自認擅長和形形`的家長打道，此時卻有些不知道開場白該怎麼說。

眼前這個男人的份實在太難以琢磨，怎麼說呢？雖然只是簡單的白襯衫黑西，可一副社會英的模樣，看著氣場太盛，連不經意看人的目也是清清淡淡的。

這樣的男人，出現在家長會上，實在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

班主任收回心緒，清了清嚨，“你好，你是阮眠的家長？”

“你好。”

齊儼朝他點點頭，又側頭看向阮眠。

眼神依然那麼的波瀾不興，可阮眠卻仿佛在最深看到一縷一閃而逝的笑意，迅速反應過來——

他在等給他一個合理的份，一個能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的家長會上的份。

“他……”

他是的誰？

該怎麼回答？！

阮眠深吸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眸微，“他是我……舅舅。”

確實有一個舅舅。

聽母親說，小舅因患先心病，被外公外婆在去省城的路上丟掉了，那時他才三四歲，后來就不知音訊了。

也不知生死。

班主任心里的疑解開些許，打破慣常的節奏，連客套話也省了，直接進正題，“是這樣的，我想和你聊聊阮眠這段時間的學習況……”

漫長的二十分鐘過去，談話總算接近尾聲，班主任也找回了自己的氣場，連聲音都揚高幾分，“總之，高三是個重要時期，我們希家長切配合學校，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的未來。”

“這個是應該的。”齊儼儼然一副家長自居的語氣，“我以后會在這些方面多留意。”

阮眠聽得心里又酸又甜又，百般滋味轉。

班主任連連點頭，寒暄幾句，又轉向下一個家長。

“在想什麼？”

阮眠怔怔看著他輕敲桌面的白皙長指，“我在想，晚飯要吃什麼。”

小姑娘明明把所有的緒都寫在臉上，語氣卻強裝云淡風輕。

齊儼輕輕笑了，也不破蹩腳的謊言，反而饒有興趣地問，”想好了嗎？”

“上次的面好像還不錯。”

“嗯，那結束后一起去吃。”

阮眠的心莫名平靜下來，悄悄彎起角，“好啊。”

等家長會結束，他們剛走出教室，一個等在外面的男人立刻迎了上來，“齊先生。”

阮眠好奇地看他一眼，目不自覺越過去，又落在他后站著的王琳琳上，微微訝異。

如果沒認錯的話，這男人就是王琳琳的父親，也是他們學校的大東，以前在會所見過他，后來潘婷婷又指了一次給看，可那時的全部心思都在另一個人上。

齊儼頜首笑道，“王總。”

“真是好巧，”王琳琳父親熱絡地笑著，“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這個大忙人啊！”

他看了看跟在齊儼后的孩，心思千回百轉，總算有了點眉目，“你就是阮眠吧？”

阮眠驚訝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剛想點頭，他的視線已經轉了過去，“上次那事，真是太對不住，我兒從小就被媽媽寵壞了……”

原來，原來王琳琳會跟道歉，并不是因為班主任的緣故，而是他嗎？

可是他怎麼知道那件事呢？

阮眠抱著懷里的書包，看著那道頎長的背影，心如一片荒草地。

齊儼淡淡一笑，卻并不接話。

王琳琳父親尷尬地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心里忐忑著該不該往下說，這事確實是自己兒做得不對在先，這樣一來立場上就矮了一截，更何況……

袖子忽然被人從后面輕輕扯了一下，齊儼面上不聲，聲音卻極淡，“同學間發生矛盾很正常，過去的就算過去了，王總不必耿耿于懷。”

王琳琳父親卻聽出了他話中的潛意思，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如果將來再發生些不能過去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當即連聲應道，“那是那是。”

他又別有深意地看了一臉不愿的兒一眼，繼續陪著笑臉，“要不今兒就我做東，也算是賠罪了。”

袖子又被輕扯兩下。

“不巧，”齊儼笑道，“剛應下一個飯局。”

“這樣啊，真不巧，”王琳琳父親干笑，“那就……下次吧。”

王琳琳實在見不慣父親這個樣子，一跺腳轉就走了。父親臉僵了僵，和齊儼打過招呼，趕追了上去。

陸續也有別班家長從教室里走出來，走廊盛滿了熱鬧人聲。

齊儼的手進口袋，按掉不停震的手機，“走吧。”

兩人一前一后下樓。

學校規定車輛不能，司機只好等在校門外。

等他們上了車，司機嫻地打了方向盤，車子平穩地匯車流。

此時，阮眠心底的疑像九連環一樣一環扣一環，怎麼解都解不開，半晌后終于放棄，直接問了出來，“為什麼？”

齊儼拿出手機，略過上面一連串的未接來電，撥了一個號碼。

很快，阮眠覺到包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兩下……連續地震起來，把它拿出來，看到屏幕上跳著一個“a”。

想到某種可能，臉上的表立刻褪了個一干二凈，只是微著手去劃，劃了好幾次才功，像第一次打通這個號碼時那樣，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喂。”

那端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現在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他為什麼會知道的書被王琳琳剪碎的事。

他為什麼會過來開的家長會。

只因為——

他就是母親號碼的新主人，他不僅收到了校訊通，還收到發的信息。

這樣一來，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可為什麼……會是他？

齊儼掛斷電話。

耳邊聽著“嘟嘟嘟”的忙音，猶自回不過神，又聽他說，“手機給我一下。”

看到他兩指間夾著的sim卡，阮眠明白過來他想做什麼，連忙搖頭，“不用……”

他似乎不能理解的想法，眉心輕皺著，“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回這個號碼？”

以前是。

甚至想過那人如果要求拿任何東西去換，也會心甘愿地雙手奉上。

可漸漸地意識到，曾經很沉重、原以為永遠都沒有辦法接的一切，隨著時流逝，會慢慢淡去。

如今，正試著從母親離世的悲傷中走出來，慢慢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重新使用這個號碼的人是他，就好像，曾經死去的生命，在他的手里又活了過來。

既然命運冥冥中將他們纏繞在一起，而欣然接這個結果，甚至希這份牽絆能更深一些。

阮眠釋然一笑，“你繼續用吧。”

只是，以后不能把他當陌生人一樣肆無忌憚地說心事了，哎？！

面頰忽然爬上一燥熱，“我之前發你的信息，你每條都有看嗎？”

“不一定。”

阮眠松了一口氣，暗暗希那條說自己好像喜歡上一個人的信息不要被他看到。

偏偏事與愿違，不知道的是，獨獨那一條他看得最認真，幾乎一字不。

司機把他們送到面館附近，就自己找地方吃飯去了。

四十分鐘后，兩人從面館出來，司機已經在車里等著了。

整座城市華燈初上，薄薄的一層暮無藏。

正是高峰期，車流不絕。

橘的燈從兩人臉上躍過，忽一下又飄到窗外去了。

“阮眠。”

他的名字，總有一種獨屬于他的味道，阮眠的心跳快一拍。

“明天記得帶上書和作業來我家一趟。”

“啊？”要幫補習嗎？

記得這男人當時還一本正經地跟班主任說——他會督促的學習。

可直到下車，他也沒給個準話，阮眠只好帶著滿腹疑上樓回房間。

開了燈，驅散黑暗，看到小桌上放了一塊蛋糕，底下還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姐姐，bsp;dangao。

稚的字，又細又長，看起來像要散架了一樣。

阮眠放下紙條，低頭聞了聞，新鮮的油香，和記憶中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坐下來，挑了一勺，里甜甜的，心里的甜味終于也不控制地蔓延開來。

齊儼，齊儼。

兩個字在心間跳，震耳聾。

吃完了蛋糕，開始寫作業。

屋里安靜得只有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夜里開始下起了小雨。

阮眠眉心，把做完的卷子疊好，夾進英語書里。

又出手機，點開聯系人，第一個赫然是“a”,打開信息頁面，敲出兩個字：晚安。

點了一下發送鍵。

原以為這條信息也不會得到回復，沒想到等洗漱好回來，信息箱里多了一條信息，阮眠立刻點開——

早點休息。

愣愣地對著這四個字輕笑出聲，忽然間就對明天有了無數的期待，它們像暗夜的流星一樣，不著捉不住，只能遠遠盼著，可讓人心生歡喜。

他那麼出，也要努力變得更好。

把“a”修改“齊儼”，想了想，去掉了前面的“齊”，只留下單個的“儼”。

趴在床上，對著那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藏不住的笑意在淅瀝的雨聲里綻開，的心事也在安靜的夜里明明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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