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次日，阮眠天未亮就醒過來，躺在床上，閉著眼回憶了一遍昨晚睡前背的一篇英語短文，的記憶力還不錯，幾乎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側去看窗外，天空澄澈得如同一幅藍畫卷，無邊無垠，太也出完整廓，紅霞滿天。

開始爬進來，纖塵微浮。

床頭桌上的相框籠在一團暖里，阮眠用手遮了遮，暗影下清晰浮現中年人的臉，眉心帶著淡淡的愁緒，可目卻得不可思議。

“早上好，媽媽。”又聲加了一句，“早上好，阮眠。”

風“窸窸窣窣”吹過窗外的樹梢，像是給的回答。

慢慢地，整個房間開始亮堂起來，阮眠跳下床去洗漱。

十七八歲，正是孩子最好的年紀，吹彈可破，一捧清水過面后，鏡子里便出一張清麗面容，頰邊還著淡。

掛好巾，轉出去。

重新把書包里的東西檢查過一遍，關好門下樓，經過一樓玄關，不經意掃了一眼落地鏡。

看了一會兒，把發繩摘下，長發垂披下來，再看看，校服是不是有些單調乏味？

又重新回房，在柜里挑挑揀揀，終于選好一條白子換上，擺著一道淡紫的花邊，每走一步，那花兒搖曳著似乎要綻開來。

滿意出門。

大概騎了十分鐘，那片藍的湖在小樹林的掩映中若若現，阮眠下了車，慢慢朝老屋走過去。

大門開著，直接進去，四張，并沒有看見那個悉的蒼老影。

一聲清脆的啾鳴打破靜謐，阮眠下意識循聲去，只看到一截輕晃的樹枝，鳥兒已不見蹤影。

看了看手表，才七點十分。好像來得有點早。

放好單車，準備先去湖邊走走，沒想到剛轉過，主屋的門就被人拉開。

男人倚在門邊，一黑衫黑，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松了兩顆，出骨線分明的鎖骨，阮眠不想起那天下午在湖邊……

連忙移開視線，怕自己的目不控制沿著那往下探看得更深。

“來了。”他的聲音有點低啞，聽得不是很分明。

阮眠點點頭，跟在他后面走進去，順手關上門。

他似乎一點都不把當外人，把領進來，影一晃，人又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阮眠在沙發上坐下，把書包放在旁邊，看看茶幾上的酒，似乎又新添了幾瓶，再數數煙灰缸里的煙頭……

坐了好一會，他還是沒回來。阮眠昨晚睡得晚，此時有點困，掩口打了個呵欠，有腳步聲漸漸靠近，回頭一看——

男人換了一套深灰家居服，扣子扣得嚴嚴實實，短發微地垂在額前，略微遮住那雙狹長的深眸。

他徑直走到旁邊，“困了？”

想到他昨晚發的信息，阮眠不好意思地頭發，“有點兒。”

齊儼勾起角，從茶幾上撈起手機，長指點了幾下，有音樂聲響起，阮眠下意識看向屏幕，心里稍稍驚訝，他要玩游戲？

還真的是。

坐著，他遷就，微微彎下腰，手臂垂落在沙發側，看起來像一個半擁住的姿勢。

他一邊玩一邊告訴，“前進是‘r’,跳躍是‘j’……記住了嗎？”

阮眠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一聲。

可是要記這個做什麼？

齊儼眉心，把手機放手里，“開始吧。”

啊，不是讓過來補習的嗎？

他又接著說，“你今天的任務是通過第一關。”

“……”

就這樣，阮眠一直坐著玩游戲，直到肚子開始“咕咕”，第一關還是沒通過。

那男人輕而易舉就連通三關，還以為很容易，沒想到這游戲格外考驗人的注意力，小猴子吃香蕉，一香蕉得一個金幣，拿到一百個金幣就可以通關，可到都有陷阱，一不留心小猴子就會被從天而降的如來佛的手掌拍死。

最好的績是36個金幣，遠遠不到及格線。

正準備再玩一次，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阮眠來不及收手，不小心按掉了。

那邊很快又打過來，這次終于看清屏幕上跳的名字：蘇蘅音。

心口不知怎麼的忽然了一下。

下一瞬，阮眠從沙發上跳起來，握著手機跑上樓。

以為他這時會在書房，可里面沒人，又走向另一個房間，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鈴聲停了。

呆呆站在原地，向床上睡著的人，薄毯只蓋到他的腰間，有一半垂下來，因側睡的緣故，一半的臉掩在清影里。

幽靜的屋，似乎只有只有的心跳在“咚咚咚”。

阮眠抿了抿發干的，正要無聲無息轉出去，手機又在手心里響起來，低呼一聲，差點沒拿穩。

“阮眠？”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什麼事？”

“……有電話。”走過去，把手機給他，自己站著不。

齊儼從床上坐起來，看一眼，接通電話。

“齊儼，我聽說你回國了？”

“嗯。”他還在看著，目很深。

“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對了，下星期三我生日……”

臥室里冷氣開得太足，阮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手機里的聲音戛然而止，齊儼神未變，繞過，彎腰撿起地毯上的遙控，關了空調。

“我下周要去英國。”

那邊頓了頓，艱難吐出兩個字，“是？”

“不是。”

阮眠的全部心思都繞著“去英國”三個字打轉，心口悶悶的，有一種呼吸不過來的覺，他走了，還會回來嗎？

齊儼掛了電話，見定定看著自己，目清，清澈的眸底仿佛有涌涌的微。

他這時才意識到些許不對勁。

一個小姑娘站在他大男人的房間，似乎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齊儼移開視線，淡淡問，“通關了？”

阮眠一愣，“還沒。”

“繼續。”

于是又坐著玩了一下午游戲，因為這個游戲只能在指定的網下載，普通手機本沒法安裝，臨走前男人又給一個ipad，“每天玩半個小時，在我回來前通關，能做到嗎？”

心中一喜：“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定。”

***

齊儼一走就走了大半個月，阮眠十分聽話地每天玩游戲，雖然還沒有通關，可驚喜地發現，上課時自己總能保持半個小時以上的專心聽講，這才終于意識到他的用意。

他是利用游戲來鍛煉的注意力。

然而，有的時候上著課，心思還是會飄。

歷史老師說，“1864年9月28日，英、法、德、意、波蘭等國的工人在倫敦圣馬丁堂集合……”

地理老師問，“此季節杉磯的氣候特征是？倫敦和北京的盛行風分別是……”

倫敦倫敦。

上網查過，那座城市今天小雨，他會在做什麼？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他還不回來嗎？

地理老師講完習題，又待科代表下課后去油印室拿試卷，阮眠聽到前邊的潘婷婷邊嗑瓜子邊嘆氣，“早知道過節還有這麼多卷子要做，我寧愿不放假！”

屜里的手機無聲震了一下，低頭一看，狹窄的視線里，只看得到屏幕上的“已回”兩個字，心里忽然有了某種預。

出來一看，盯著信息上方瘦長的“儼”字，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意識到還沒下課，不敢笑得太大聲。

簡單一個字，卻道破了心里全部的歡喜。

曾玉樹看到同桌忽然趴在桌子上，雙肩輕輕地抖，他以為在哭，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又抬起頭，臉上卻是一片笑意盈盈。

當真是笑如花。

他不自覺看呆了過去，手在桌下握拳頭，等高考……等高考結束，他就要……

下課鈴一響，阮眠就開始收東西。

潘婷婷一回頭，的影就快消失在門口了，“哎阮眠，你走那麼急干嘛，地理試卷還沒發啊！”

阮眠一刻都等不了了，飛快踩著單車，心像街上肆意彌漫的花香一樣，甜得一塌糊涂。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十分鐘后，背著沉甸甸的書包站在主屋門外，忽然有點張，怕開心得太明顯，一下被他窺見藏在心底深的。

然而，這樣的擔心是多余的。

推開未掩的門，阮眠輕手輕腳走進去，只見客廳的茶幾上、地板上橫七豎八都是空酒瓶，的目又落到沙發上……

男人正閉眼安靜睡著，呼吸均勻。

喝這麼多酒，是因為心不好嗎？

阮眠的心沉了沉，四找上次那張薄毯，沒有找到。只好坐到他對面的藤椅上，一邊看他一邊等。

他大概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吧？

坐了半個小時左右，阮眠手撐下不知疲倦地盯著他看，目流轉間，心生某個念頭，閉上眼回想了一遍，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畫起來。

不知什麼緣故，一握畫筆手還是會抖，上次給趙老師的小幅星空圖，是費了不心思用手指涂抹出來的。

先畫那雙最喜歡的眼睛。

狹長，深邃。此時閉著，眼角因醉酒的緣故，微微染著淡紅。

深眸鼻，是見過的最完的廓。

接下來是。

上、下，薄而微抿的形狀被用最的線條在桌面勾勒出來，像到了實，面頰陣陣生熱。

又熱又。

看向茶幾上還剩一半的紅酒，了，他這麼喜歡喝酒，味道一定很好嗎？嘗一口吧，已經年了。

阮眠倒了小半杯酒，學著他的作，先晃了晃，低頭輕抿了一小口，有點苦，皺眉吞下去，齒間開始漫開淡淡的甜香，又喝了一口……

更熱了，里像生了一把把小火。一個聲音也大膽地從心底冒出來：他喝醉了，他不會知道的。

阮眠腦子昏昏沉沉的，仿佛了蠱，拖著綿綿的雙，朝男人走了過去。

離得很近了。

近到能看清他黑長的睫，在眼下垂著一片清影，也能聞到淡淡的酒氣，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只要一下，一下就好。

喜歡他啊。

準備蜻蜓點水般，一即離，可剛輕輕上去，全便像過了電似的，心跳得也簡直不像是自己的了。

滾燙的臉頰，這樣算親到了嗎？

可……這是不對的啊！

慌間，阮眠不小心抿了抿——也間接含了一下他的下，耳瞬間紅了個徹。

深吸一口氣，正要往后退，慢半拍地察覺到什麼，緩緩低頭。

不知何時男人的雙眼已微張開，和那道著些許迷離的視線對上，撐在他側的手倏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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