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的心》13.第十三顆心

第十三章

果不其然,陳聲從前臺下來,一簾子就看見了

隔了幾步遠,他雙手兜里,似笑非笑。

路知意回頭的瞬間是要回的,可眼神剛落,就看見他穿著那純白的飛行服。

手持墨鏡,梳著與往常迥異的大背頭。

他不耐煩地扯了把系得板正的領帶,松開一顆扣。

仿佛昏黃的天際墜下來一顆耀眼的星,不偏不倚落在眼前。

到那雙眼,那雙含著笑,說著戲言,卻看不出惡意的眼,有那麼一瞬間的語塞。

陳聲說:“怎麼著,高原要上臺表演啊”

路知意回神,白他一眼,懶得多說。

那人卻一臉誠懇地對手持腮紅的趙泉泉說:“辛苦你了。”

趙泉泉沒反應過來,“啊”

他又笑開了些,指指路知意,“我們高原底子差這個樣子,也是苦了化妝師。”

趙泉泉面上一紅,聲如蚊吶,“哪里,哪里”

路知意:“”

后臺很吵,工作人員穿行其間,一地雜的電線。

路知意不搭理人,陳聲也不留下來自討沒趣,想問一句“你表演什麼節目”,可看片刻,到底問不出口。

他倆又不是什麼好哥們,這麼問了,別以為他在搭訕。

笑話,他會跟搭訕

陳聲瞥一眼,暗道一句冷淡,扭頭走了。

剛走出場,群消息就到了。

凌書在寢室群里問他:“還沒完啥時候回來”

韓宏接著發來磕頭的表,“聲哥,為了這頓飯,我中午就沒吃飯了。你要再不回來,你的好室友即將為一。”

凌書立馬接梗:“快報快報,高校學生橫尸寢室為哪般”

張裕之:“為等哥們兒吃頓飯。”

韓宏:“我都快死了,你倆還擱這兒講相聲”

天冷了,四人約了今晚吃火鍋。

陳聲很快回復消息,正準備按下發送鍵,耳邊聽到主持人的播報,指尖一頓。

下一刻,他刪了原來的話,重新打字。

“快了,再等十分鐘。”

收起手機,他轉過去,隔著鐵網朝看。

天已昏黃,落日即將消失在遠方。

他一站在那。

接下來的十來分鐘里,臺上一共表演了三個節目,詩朗誦,小品,以及來自音樂學院的大合唱。

他耐心等待著,終于聽見主持人報幕,念出了路知意的名字。

出人意料的是,竟然要跳舞。

陳聲眉頭一揚,那家伙會跳舞

難以想象。

他沒忍住,往鐵網前又湊近兩步。

冬的天黑得太快,短短十來分鐘,夕已然落幕。

搭了好幾天的舞臺不負眾,耀目的燈,斑斕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網,鋪天蓋地下來,斑斕了一眾年輕的面龐。

報幕結束,燈驟然熄滅。

干冰的效果立竿見影,白霧很快彌漫了一整個臺子。

模模糊糊的,有個人影站在正中央,一,看不真切。

觀眾們靜默著,等待著。

短暫的沉寂后,啪,一盞燈亮起,耀目的白不偏不倚打在那人上。

接著,又是啪的一聲,第二盞燈亮起。

一長串連綿不絕的聲音里,燈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所有束從天而降,悉數落在第一道白之上,嚴疊在一起,罩住了煙霧中的人。

臺下傳來盛大的歡呼,可巨大的音樂聲轟然而起,將所有無關要的嘈雜都鎮下去。

wait til youre announced

weve not yet lost all our graces

指令未發,切勿妄

迄今為止,你我榮仍在

那個人影從煙霧中而來,不垂著頭。

the hounds will stay in chains

look upon your greatness and shell send the call out

惡犬在心,蠢蠢

你的神明吧,直到一聲令下

自耀眼白中倏然抬頭,黑棒球帽遮住面容。

舉手投足,凌厲果決。

每一個作都點燃一把不滅的火。

穿件深藍,雖無圖案,但鑲有亮片無數,聚燈下魚鱗一般,星芒閃爍。

純黑牛仔長勾勒出筆直修長的

沒有面容,沒有表

只有一支舞。

call all thedies out

theyre in their finery

把所有士驅逐出去

們個個雍容華貴,琳瑯滿目

dancing around the lies we tell

dancing around big eyes as well, ah

even the atose they dont dance and tell

圍繞著謊言,

在眾目睽睽下起舞

不必理會周遭昏昏睡之人

臺上的人是熊熊燃燒的烈焰,撒下一把火種,臺下為之瘋狂。

把這支舞跳了戰歌,沒有一星半點。可轟鳴的音樂聲里,又是唯一的星,帶著無關別的純粹

在音樂聲戛然而止的瞬間,摘了棒球帽,扔下了舞臺。

臺下,一片在半空里爭先恐后的手,一陣震耳聾的呼喊聲。

路知意站在至高點,分明的面容,利落的短發。健康,未著半點脂。眉眼清冽,若高山之巔的一縷晨

像歌里唱的那樣,不雍容華貴,不琳瑯滿目。

笑了笑,鞠躬,下臺。

對這舞臺毫無留

在眾目睽睽下起舞,毫不理會周遭昏昏睡之人。

隔著半個場都能到人的沸騰。

陳聲立在鐵網后,雙手懶洋洋兜里,又杵在那好一陣。

掌心的手機震了又震,說好的十分鐘早已過去,腸轆轆的室友瀕臨死亡邊緣。

最后,他終于挪了步子,轉離開的瞬間,掏出手機低頭看。

韓宏從“快要變”到“已為一”。

凌書讓他回寢室的路上順便買點紙錢。

他回了句:“就來。”

然后把手機揣進包里,加快了步伐。

走著走著,沒忍住,角驀然一彎。

到底還是小瞧了

接下來的日子,相安無事。

他照樣帶大一的跑照樣沉默寡言跑在最前面。

雖然陳聲賤,但路知意知道,只要不搭理

,這人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沉沉冬夜,第一個跑到終點,“跑完了,走了。”

他站在跑道邊瞎子似的,在空氣里一氣兒,“路知意,你在哪呢黑不溜秋煤炭似的,一到夜里手不見五指。”

起霧的早上,他對第一排那瑟瑟發抖的胖子說:“怕冷啊裹得跟球似的,來跑還是來玩兒相撲的”

下一句:“你看看你后面那漢子,學學人家,皮厚的人不需要穿棉襖,自帶防寒服。”

下雨的天氣,戴著帽子跑步,經過他邊。

他沖說:“多淋點雨是好事,說不定雨后春筍,某些扁平部位也能拔地而起。”

天,趴地上做俯臥撐,腦門兒上忽的被人扣下一頂帽子。

陳聲站面前,狹長的影覆在上,而他低頭笑瞇瞇對說:“涼快吧你人黑,吸熱,戴頂帽子剛好。”

爬了起來,摘下帽子一看。

綠的。

陳聲就跟個稚的紈绔子弟似的,不損上幾句總不舒服。

路知意一般不搭理,不耐煩了就罵兩句,那人拿沒辦法,頂多絞盡腦再想點損人的話,留著次日繼續

兌歸兌,揚長而去,留個中指就夠氣死他。

蘇洋起初是震驚,接著是抱不平,后來習以為常,哪天陳聲要是不調侃路知意一兩句,反倒渾不自在。

室友們的聊天話題,從妝品牌漸漸升級,發展到每晚睡前一問:“今天,陳聲辱路知意了嗎”

答:“必須的。”

蘇洋再繪聲繪描述一通,室友們方可安心睡。

路知意剛開始是無語,后來聽蘇洋嘮嗑,聽著聽著,自己都笑了出來。

趙泉泉問:“誒,陳聲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路知意:“要像他這麼個對人有意思的法子,那他這人可真有意思。”

趙泉泉:“那你呢你居然由著他這麼整你,他帥那樣,你難道不會對他有意思”

路知意面無表:“我長了一張看上去像是得了斯德哥爾綜合征的臉”

一旁的蘇洋拍拍大,“有進步啊路知意,連斯德哥爾綜合征都知道了,嘖嘖,看來已經逐漸離了高原的氣質”

“”

但你還別說,盆地日照,氣候潤怡人,來了蓉城三個多月,路知意照鏡子時才發現,自己似乎真變白了點。

雖說只有一點點。

以及,面頰上那兩團高原紅,也淺了些。

圣誕節那天,恰逢周六。

路知意想了想,從這幾個月攢下的家教費里了一點,給小孩買了個圣誕禮

雖然他還是那麼不用功,老和對著干,但這一陣的周考月考都及格了除了一如既往不寫作文,整整三十分的大題,一分不拿,當真是出手闊綽,毫不吝嗇。

兩個小時的補課時間轉瞬即逝,路知意收起紙筆,從書包里拿出只盒子,擱他面前。

陳郡偉一頓,目落在禮盒上,“這是”

“禮。算是嘉獎你這一陣的進步,雖然還有提升空間,但是圣誕快樂。”

小孩沒含糊,當面就把盒子拆了。

一盒小熊形狀的巧克力。

他驀地一笑,挑眉,“路老師,你當我是小孩子”

“你不是嗎”定定地瞅著他,微微一笑。

“我只比你小兩歲。”他瞇起眼。

路知意輕笑一聲,“有時候,心智不以年紀計算。”

看著他,那眼神確確實實把他當個長不大的孩子。

陳郡偉斂了笑意,一字一頓:“我不是小孩子。”

“”

“喂,你聽見沒”他盯著,非要確認。

路知意點頭,“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你不是小孩子。”

的從善如流一看就是敷衍。

陳郡偉一下子來氣了,半大不小的年人,最恨被人當小孩,一把將巧克力塞懷里,暴。

“誰要你的巧克力哈,這樣,也不知道誰才是心智不的人”

作過于暴,包裝的禮盒頓時起了褶皺。

緞帶落在地上,無,楚楚可憐。

路知意頓了頓,彎腰撿起緞帶,“不要就算了吧。”

平靜地把禮盒放進書包,拉好拉鏈,轉走了。

客廳里,陳郡偉的母親把視線從電視上挪過來,又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呀,到時間了天冷了,我送送你,路老師。”

路知意擺手,“不用不用,我騎車回去。”

“這麼冷的天,怎麼能騎車回去不,我開車送你。”

“真不用了,莊姐。”

人阿姨,可莊淑月不愿被老了,非讓自己姐。

路知意彎腰系好鞋帶,起笑笑,“我本來每天就要鍛煉,這是學校的任務。騎車也是一種能鍛煉,正好。”

莊淑月只得作罷,“那,你路上小心點。”

點點頭,“莊姐再見。”

推門離開。

年聽見關門聲,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想追出去,可到底走到門邊又頓住了腳,回頭走到窗邊,拉開簾子看了看。

那道單薄的影騎上門外擱著的共單車,很快消失在視線里。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都是的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沒人愿意被當作小孩,非跟他對著干

校外的小吃街,無論寒冬酷暑,到了夜里永遠熱鬧非凡。

路知意把車停在路邊,走到賣砂鍋米線的小攤旁,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老板,一碗牛米線。”

天冷以后,補完課就上這解決晚餐。

一碗米線,熱氣騰騰,端上來時還冒著泡冬夜的不二選擇。

騎車后的手指就跟凍僵了似的,不熱,哪怕上還帶著一層薄汗。

地從筷子筒里了雙木筷出來,在茶水里燙了燙,正用衛生紙干凈,就察覺到一群人風似的從旁掠過。

氣勢洶洶。

抬頭一看,一群年紀差不多的人,穿得七八糟,逮著個男生,魯地往步行街盡頭推搡。

街角是地下停車場,暗冷清。

轉頭的瞬間,瞥見那個被人押住的男生,一愣。

眉目清秀,個子高,最要的是,眼

什麼來著

好像是凌什麼。陳聲的室友。好幾次在跑時閑閑地立在一邊,結束后等著陳聲一塊兒去哪。

那群人,大冷天穿機車裝,牛仔上破無數,還有人脖子后面紋著刺青,張牙舞爪的。

路知意一頓,站起來,想了想,擱下筷子跟了上去。

老板在后面:“誒,姑娘,你的米線不要啦”

匆忙撇下一句:“要。您先煮了擱那兒,我回頭就來。”

“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顧不上答話,快步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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