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姑姑的生日, 路知意親自下廚做了一頓好菜。

窮人家沒有那麼多的花樣，常常連生日都不過, 這還是路知意掛在心上，路雨才過了次生日。吃一碗長壽面, 穿著侄送的羊絨, 已經夠樂得合不攏。

吃過飯, 休息了一會兒，又騎車回學校上課了。

路知意起得早，有些困，遂爬上床睡了個午覺。

大概是前些時日熬夜復習，睡眠嚴重不足, 居然從午后一點一直睡到下午四點半，最后還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

迷迷糊糊接起來, 聽見悉的聲音。

“我到了。”

一愣，清醒了些, 在被窩里眼睛, “陳聲”

聲音帶了些剛睡醒的朦朧暗啞。

陳聲一頓, “你在睡覺”

“嗯, 一不小心睡過了頭。”坐起來, 看了眼墻上的鐘，嚇一大跳，“都四點半了”

窸窸窣窣往床下走, “飯還沒做, 豬還沒喂, 帶回來的臟服還沒洗，完了完了”

說到一半，猛地想起什麼，“你平安到了”

“”

陳聲：“我剛才第一句話就說了，你耳朵扇蚊子去了”

路知意說：“冬天哪來的蚊子”

“”

不愧是高原，笑話都這麼冷。

陳聲扯了扯角，“行了，大爺我累了，不跟你多啰嗦。”

他掛了電話，腦中卻浮現出路知意忙忙碌碌做家務的樣子。

手上的凍瘡，年后該更嚴重了吧

還有八天就到春節時，陳聲的母親魏云涵，照例去商場買禮。

陳家一大家子，過年不興送紅包，老爺子定下家規：送點實用的禮比什麼都強，不需要那些個銅臭味。

往年都是丈夫與同去，可年末了，法院事多，年終總結一大堆，陳宇森忙得焦頭爛額，便吩咐兒子：“今年你陪你媽媽去。”

陳聲下意識要回絕，回頭看見魏云涵一臉期待的模樣，頓了頓，“哦。”

要過節了，商場人滿為患，鬧哄哄的。

魏云涵先是替小輩們挑了些玩，年紀稍大些的就送文用品。長輩們則是蜂等營養補品。最后才到同輩。

眷們送什麼好

陳聲拎著大包小包，跟在母親后下了一樓，一整層都是化妝品專柜。混雜一氣的香水味在空調熱氣里升騰翻滾，令人反。

魏云涵在挑面霜，陳聲百無聊賴立在一旁，一黑立領大，姿拔，面容清俊，好似云端月，鶴立群。

周遭不，紛紛側目。

他低頭擺弄手機，片刻后，無意中聽見一旁有人問營業員：“這是今年最新款的手霜吧”

陳聲一頓，忽然想起什麼，抬頭掃了一眼。

那妝容致的服務員熱地對顧客說：“是的，這一款很滋潤，是我們今年剛推出的最新款，防凍傷，對干皮有特別好的效果”

后面跟著一大串才明白的描述，但陳聲聽進去三個字：防凍傷。

他把手機放回包里，走上前，忽然問了句：“手上長凍瘡的，用了這個能好嗎”

服務員和那位年輕的顧客都抬頭看他。

那生原本還有些不高興被人打斷，目接到陳聲的臉，頓時一愣，那點不悅就一掃而空了，反倒還有些驚喜。

服務員點頭，笑得比前一刻更甜了些，“這一款產品分三種，功效不同，這支主要防凍傷。”說著，拿起另外一只的，“這個是對已經凍傷的皮有鎮定和止痛止效果的，味道也很好聞，是櫻花味。上面的圖案是國際知名設計師索菲亞”

“幫我包起來。”他不耐煩聽下文，直截了當地打斷了。

誰要知道圖案是誰設計的

他掃了眼那上面稀奇古怪的魔法丑。

想到那高原紅，陳聲又問了句：“這種防凍傷的，有涂在臉上的嗎”

“您是說面霜吧”服務員笑取來同款面霜，“這個就是，和手霜功效一樣，它”

“包起來。”

“好的，您稍等。”

服務員看他言簡意賅，一臉“你也廢話說”的表，收了心神，不再多，手腳麻利替他包裝起來。

那位顧客卻側頭看陳聲，笑著說了句：“我認得你，你是飛行技學院的陳聲。”

陳聲看一眼，“你是”

“我也是中飛院的，我在空乘學院，我唐詩。”笑出了兩顆梨渦來，眨眨眼，“我們是一屆的，上回你參加運會，我看見你破紀錄了。”

“哦。”

“對了，還有上次校慶，我沒想到你居然大三就能正式飛行了當時臺上站了十個人，我一眼就認出你了，真的好厲害啊”

“是嗎。”陳聲的回答完全不是疑問句，反倒有點敷衍。

這里濃郁的香水味快要扼殺掉他為數不多的嗅覺細胞了，他蹙眉看向那服務員，終于等來包裝好的禮盒。

“您好，先生，請問怎麼支”

他二話不說掏出錢夾，“現金。”

付錢，走人。

唐詩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對上服務員的視線，面上發燙。

服務員笑著問：“您還需要這款手霜嗎”

本來就是沖著這手霜來的，如今只覺面無，說了句不用，快步離開這個專柜。只是走著走著，又沒忍住回頭，看見陳聲走到一位中年子邊，說了幾句話，兩人這才離去。

哪怕他態度冷淡，對視若無睹，唐詩也依然覺得他彩奪目。

就像那年運會，滿場男生，唯獨他一人清爽干凈站在那跑道邊上，穿了件藍白衛，和周遭的人群格格不。聽聞裁判一聲“各就各位”，他姿態標準地彎腰俯蹲，作煞是好看。

他自己大概不知道，周圍不生的視線都鎖定了他。

一旁有幾個男生沖他吼：“陳聲，別丟我們102的人啊”

“跑快點，就

跟屁著火似的跑”

“拿不了名次今晚沒飯吃”

他呢

他懶洋洋手揮了揮，扭頭沖這邊笑了下，沒說什麼，可那一臉難以言喻的張揚笑意又像是道盡了所有。

唐詩就站在那，是禮儀隊的，早就注意到陳聲了。

可那一刻，他對著面前的幾個男生笑，踏踏實實撞進了那一笑里，忽然間就心跳加速起來。

后來他果不其然拿了第一，遙遙領先，滿場觀眾都在為他歡呼。

其中也有。

唐詩記住了他的名字，后來跟人打聽，知道了更多與他有關的事，悉數人驚嘆不已。

可陳聲不知道，他只是不耐煩地對魏云涵說：“挑好了嗎再不走，你兒子即將嗅覺失靈了。”

魏云涵看了眼他手里多出來的禮盒，一愣，“這是”

“哦，凌書讓我幫他買的，他在追隔壁學院的生。”他大言不慚。

魏云涵不疑有他，只是一邊往外走，一邊笑，“書都知道找朋友了，你怎麼還沒靜”

陳聲皮笑不笑，“您再多帶我來這種臭氣熏天的地方逛逛，我大概會打一輩子。”

“就你會瞎說。”魏云涵忍俊不。

而遠方瘸著的凌書正往廁所艱難跳躍中，忽然打起噴嚏來，還連打了三個。

他鼻子，心想哪個畜生在說他壞話。

除夕那天，路知意接到電話，有快遞抵達縣城。

高原不如城市，快遞不能夠送上門，只能親自去縣城的分撥點取件。

路知意莫名其妙坐大去縣城，快遞小哥遞來一只方方正正的小包裹。

晃了晃，輕的，不知道是什麼。

途經縣城的超市，順便買了些瓜子糖果一類的年貨，回家后，拆了包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東西。

的紙袋子里裝著一只小小的禮盒，還扎著緞帶蝴蝶結。禮盒上畫著魔法，，還有星萬千。

打開禮盒，一支面霜，一支手霜。

茫然地思索好一會兒，毫無頭緒，猜不出送禮的人是誰。可認得這牌子，在小孩家里補課的時候，看到莊淑月的化妝品就是這個牌子。

價格不菲。

難道是小孩或者莊淑月送的

不可能，他們并不知道的地址。

難道是蘇洋

不會吧。蘇洋也不知道住在哪里啊

總而言之，千頭萬緒。可在路知意揣測的眾多“嫌疑者”里，絕對不包括陳聲。

第一，他與這種心炸的東西毫不沾邊。

第二，他怎麼可能會送禮

想了半天，沒有頭緒，只得作罷，把面霜和手霜小心翼翼放回禮盒，又扎上緞帶，放回書桌上。

陳聲這頭，快遞一早就顯示“已簽收”了，可他遲遲沒接到路知意的答謝。

沒接到就算了，他又不是那種邀功的人，況且要真跑來謝謝他，到那時候，他該說點什麼好

“不用謝，我擔心你的凍瘡越來越嚴重，所以特地買了這個給你。”

惡心不惡心

“哦，跟我媽逛街，隨手買了送著玩。”

智障

越想越后怕，他不得永遠不知道那東西是他送的。

話又說回來，他當時怎麼就腦子一，給買了這玩意兒呢這不是多管閑事嗎

這麼一想，他又有了新的顧慮，畢竟鞋子的前車之鑒擺在那，他嚴重懷疑路知意會把這面霜手霜擱置起來不用。

所以陳聲思量再三，打電話給凌書。

“有個事想跟你商量。”

他的口吻很嚴肅，凌書神一凜，正襟危坐，“你說。”

陳聲言簡意賅把事代了。

凌書：“”

下一秒，重新癱回沙發上：“所以這麼屁大點事，你為什麼要用商量國家大事的語氣跟我說”

陳聲沉默片刻，“事關我的尊嚴，重要程度不亞于國家大事。”

凌書在0.01秒掛了電話。

可他到底沒出息，屈服于陳聲的威之下，很快又將電話撥了回去，兩人鄭重其事進行了十分鐘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

夜里八點半，路知意正與路雨一同看春晚，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法國蘭蔻新春送祝福活盛大開啟，特邀您試用我品牌最新產品。產品容為面霜一支，手霜一支。請您在收到產品后立即使用，并將反饋信息發送至郵箱。謝您的支持與鼓勵，祝您新春愉快”

路知意反復看了好幾遍，可從來沒有購買過任何該品牌的化妝品，為什麼會送試用品

愣愣地看著那條短信，最后想起什麼，發微信給蘇洋說了這件事。

蘇洋：“怕不是騙子吧”

下一句：“拍個照給我看看。”

路知意從善如流，立馬把短信截圖發過去。

蘇洋：“我讓你拍那禮盒”

路知意：“哦哦。”

又很快回到房間拍了個照，發給蘇洋。

蘇洋研究了十秒鐘：“臥槽，居然是真的”

路知意：“發呆”

蘇洋：“媽的我怎麼就遇不到這種好事”

路知意：“可他們怎麼會知道我的個人信息”

蘇洋：“你沒看新聞現在還有什麼私可言商家隨隨便便給點錢，運營商就把客戶信息賣出去了，早就不是什麼大事了。”

路知意愣愣地說：“這樣啊。”

可這回的信息泄，免費換來了一套護品啊

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握著手機，最后蹙了蹙眉，現在我們國家的個人信息泄，都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