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貪歡(夫君去世后我和繼子HE了)》飛花(“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
太后一片慈地笑看皇帝:“今日不是一般日子,既是年初一,也是你昭文元年的第一日,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該好好賀你。”
邊說邊舉起酒盞,眾太妃太嬪們聞言會意,亦執盞。
蘇曜也端起酒。太后斂去三分笑意:“你自讀書勤勉,日后也當勤政,為我大寧再開創一片太平盛世。”
蘇曜垂眸:“母后教導的是。”
遙遙舉杯之后,眾人一飲而盡。
蘇曜放下酒盞,笑道:“難得一聚,又是過年。朕想母后與諸位母妃不免要玩些什麼助興,特意備了些薄禮,以作彩頭。”
他說這話時眼簾都沒抬一下,但顧燕時不知為何,覺得有一寒氣了過來。
太后倒很高興:“還是你知道哀家。不錯,哀家在宮里久了,瞧慣了這些歌舞,也覺得沒趣。來來來——”邊說邊招呼近前的幾位太妃,“你們都想一想,咱們玩些什麼。哀家可聽說昨日含元殿里熱鬧得很。”
太妃們含笑相,一時卻也沒什麼思路。蘇曜想想,淡笑道:“昨日在含元殿,是朕與宗親們行酒令,但舞刀弄劍,母后與諸位母妃恐怕玩不來。不如……”他語中一頓,“換做飛花令?”
“好。”太后爽快答應。
這主意著實合心意。嬪妃們長日無聊,多會讀些詩詞解悶,玩飛花令誰也不會怯。
過年助興,正要這種誰也不會怯的玩法才好,以免不歡而散。
太后即道:“既是飛花令,咱們就以花字為始,一會兒在換別的。至于這勝負……”略作忖度,“去取簽籌來。答出即得一簽,答不出扣去一簽。皇帝備了多份彩頭?”
蘇曜頷首:“不多,就三份。”
“那就簽籌前三名者為勝。”太后說著,一指邊的皇貴太妃,“自你為始吧,哀家殿后。”
皇貴太妃點一點頭:“云想裳花想容,春風拂檻華濃。”
顧燕時死死低著頭,搜腸刮肚地思索起了帶“花”字的詩文。
讀詩讀得不多,偶爾景生能念上幾句,特意去想某一個字卻不易想出。
蘇曜在下一位接口前,再度開口:“彩頭既是朕備的,朕便不玩了,給諸位母妃做個外援。若遇上達不出的時候,可讓朕來接,簽籌不扣不減。只是朕自己也要賺些東西,可以吧?”
坐在皇貴太妃邊的那位溫貴太妃以頭發半白,聽言含笑:“自不見陛下有這些鬼點子,長大了卻會玩。先說明白,都要什麼?我們都是一把年紀地人了,不能讓你誆得傾家產。”
一派附和地笑音中,蘇曜頷首:“溫母妃若讓朕幫忙,朕就要溫母妃果碟里那串葡萄。”
溫貴太妃一聽,大方擺手:“葡萄都是你的,你接。”
蘇曜點頭:“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上面這些,顧燕時一概沒聽進去。張地努力想著,終于想到: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想到了,就跟抓住一救命稻草一樣,在心里一遍遍地念。
然而過了七八人,就聽到了這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顧燕時小臉一垮,趕忙想下一句。
有花字的詩詞其實極多,無奈先帝的嬪妃也多,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轉眼間二三十句說下來,已越說越是生僻。
眼看還有三四人就到這里,顧燕時終于想起一句“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自問這句已不太常用,不料到齊太嬪時,齊太嬪張口就是:“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正開口的顧燕時卡了殼,心砰砰跳著竭力再想,可越想越想不出。
蘇曜遙著,靜看的姿僵,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
太后淡然不言,皇貴太妃卻未察覺,笑道:“看來靜太嬪……”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皇帝聲音清朗,抑揚頓挫。
太后眸中的凌在他面上一劃而過。
“春宵一刻值千金”。
這句詩出現在這樣盡是長輩的場合里,許多人的神一時都不太自然。
可是,終究也沒人能說什麼。
因為蘇軾這首詩原是實實在在贊頌春夜的,沿用到旁的意思上是后世的事。總也不能因為有所沿用,就說這句詩不好。
顧燕時怔住。
適才的走神讓并不知蘇曜為何幫,但不待反應,便聞他又說:“方才朕進來的時候,看到靜母妃案頭好像有碟點心,朕這里沒有。”
他邊說,邊從容不迫地遞給宦一個空碟子:“皮的,朕想吃。”
宦端著盤子,立刻向行來。顧燕時頭皮發麻,盯著點心說不出話。
好怕旁人看出不同尋常的端倪。
齊太嬪比自如多了,笑道:“我是看靜太嬪年紀小,饞這口東西,才讓人做給,陛下眼睛倒尖。”
蘇曜已執起筷子,很認真地在等這塊點心,聞言笑道:“齊母妃偏心,朕可是晚輩,都討不到吃的。”
這笑意人畜無害。
顧燕時低垂的眼眸了,心想:死狐貍。
宦從面前的瓷碟里夾起一塊點心端走,抬抬眼,看到他筷子一磕,夾起點心就咬。
殿中座次依份高低而排,坐的地方已臨近殿門口,其實離他很遠。
可就是覺到了他的心舒暢。
顧燕時啞音,拽了拽齊太嬪的袖:“這是什麼玩法。”
“方才走神了?”齊太嬪睨一眼,音將規則又說了一遍。聽罷恍悟,卻又莫名覺得哪里不對勁。
如此又半晌玩過去,常有答不出的時候,點心被他撈走好幾塊。眼見點心一塊塊地減,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規則恐怕就是為了算計的點心的。
座次最為靠后,前面有四十余人,每每到,容易想到的詩詞都早已說盡。除非滿腹經綸,否則必有答不上來的時候。
這人怎麼這樣!
顧燕時暗暗負氣,再度答不上的時候,眼都不抬地拈起一簽籌:“愿賭服輸,扣掉吧。”
正啟的蘇曜挑眉。
偏偏自顧自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皮點心,無聲地吃了起來。
小母妃在故意氣人他。
再過約莫半個時辰,賓主盡歡,宮宴散席。太妃太嬪們先各自回了,皇帝被太后留下說話。顧燕時陪齊太嬪走了一段路,索繞了個遠,送齊太嬪回了住才自己回欣云苑。
慈安殿里,瓷盞落地,砸得碎。
“寡廉鮮恥!”太后破口大罵,“哀家早就覺得不對,如今倒好,眾目睽睽之下你也敢與眉來眼去!”
怒到極致,手用了十二分力氣一下下狠砸在榻桌上:“是你父皇的人!”
“母后仔細手疼。”他渾不在意地口吻,無意詢問太后的意思,自顧踱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翹起二郎,坐姿恣意,“母后覺得這全是朕的錯?”
“自是你的錯!”太后盛怒之下,口起伏不止,“你大權在握,靜太嬪能說什麼!你這樣喪盡天良,小心遭天譴!”
“天譴?”蘇曜不屑撇,“父皇荒無度那個樣子,也沒見他遭天譴。”
“你……”太后語塞,瞪著他,卻說不出話。
“母后息怒啊。”蘇曜銜著笑,搖搖頭,“其實,母后有話直說就好,何必繞這麼多彎子。”
太后淺滯,目中出。
他笑容淡去,凝視著太后,一字字道:“母后其實本不在意朕什麼樣,說這麼多,只是怕朕變父皇那個樣子。”
“母后怕的事,朕若變父皇那個樣子,就沒人能替皇長兄報仇了。”
太后神一,眼簾低下去,上也好似突然失了氣力,脊背都垮下去三分。
“所以啊,母后大可不必在朕面前說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話。靜太嬪的事,母后也不要多。”
他說著,立起,踱到茶榻前,信手執壺,給太后添滿了茶:“至于皇長兄的仇,朕一定會報的。”
太后神繃,目冷冷地睇向他:“你做小伏低地騙了哀家十幾年,如今哀家憑什麼還要信你。”
“因為母后現下已再沒有什麼值得朕騙的了。”他勾著笑,話說得毫不客氣,“而為皇長兄報仇,也不是為了母后。”
太后忽地一怔,抬眸看他,滿目茫然。
可他移開目,摒去了一切緒:“告退。”他一揖,回大步流星地向外行去。
夜之下,又飄雪了。
皇帝步出慈安殿前的院門,守候在外的宮人抬眸掃見他發冷的面,就都瑟地低下頭,安寂無聲地隨著。
行走之間,廣袖拂。
忽有在腕間輕輕一磕,蘇曜下意識地住,不神一松。
是收在暗袋里的歲錢串。
他腳下微頓,躊躇了一瞬,就向西拐去。
欣云苑的湯室里,顧燕時正暖暖和和地沐著浴,想起今天吃到的那道點心就很開心。
如果沒被人劫走幾塊就更好了。
但無妨,跟齊太嬪說好了,明日就去齊太嬪那里,把這做法學來。
“陛下……”外面突然想起玉骨的聲音,含著輕,戰戰兢兢。
顧燕時猛地回。
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道清雋的影子投在窗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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