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二鏡十九次”

“你想要知道我以前的生活”現場收音，向小園的嗓音清脆，不大，穿力強，聽起來特別舒服，語氣冷淡，輕笑了下，沒有笑聲，只是角扯了扯，“那你知道我以前住在哪里嗎”眼睛盯住了對面的鄒一蕊。

也不知怎麼的，鄒一蕊被這麼一看，不自覺地了下，“住，住在哪里”

“我住過好幾個福利院，”向小園的眼神靜了一下，似乎無數回憶從眼前掠過，接著，眼睛轉了起來，像瞬間遏制了回憶的流，視線在房間了轉了一圈，“那兒可是和這里完全不一樣。”

又扯了下，上往前一湊，半是挑釁半是煽，“你真的想知道嗎”

鄒一蕊咽了咽口水，“你，你說說看。”

向小園坐回去，眼睛著，拿起手邊的水壺，往杯子倒水，水聲汩汩，這是一套白的英式茶，的作大大咧咧，不同于養尊優的大小姐，本來就沒有過多教育，活得也不細。

杯子磕出響聲，水壺震桌子。

全場戲里戲外的人都被掌握住節奏，吊著胃口。

喝了一口，有點沒滋沒味地咂了下，冷嗤一聲，放下杯子，桌子再次震。

鄒一蕊從驚詫到不安，對面太自然了，一點演的痕跡都沒有，仿佛就是這樣的人，非常真實的生活習慣。

這個人完全把自己變劇中的姐姐了啊

“什麼樣的小孩會住福利院呢，大部分都是不健康的小孩，唐氏綜合征，喏，”向小園突然往上翻了白眼，吐舌頭做流口水狀，“腦癱兒，智力低下者，經常無緣無故就會怪笑”著鄒一蕊，干地發出幾聲詭異的笑聲。

“還有殘疾的，這些都是不健康的，男孩孩都有，還有我這種走失的健康的，卻沒有人認領的”的語氣若無其事，角越翹越高。

“每一間福利院都大同小異，都是這些人，我住過一間，二十多個孩子，平常只有兩個阿姨看著，白天門都鎖著，我們只能待在里面，曬不到太，我無聊極了，想出去外面，我就喊，阿姨，阿姨我要出去玩”

“沒有人，從門看外面，都是黑乎乎的，只有我的回聲”

“那幾個腦癱的小孩在笑，還有人哭，還有人拉屎拉尿，沒人理，臭死了”厭惡地皺了下鼻子，幽幽地盯著，“我再阿姨，阿姨，快來啊沒有人來，那條走廊，一直都是黑乎乎的”

的語氣越來越淡，到了最后的這個“黑乎乎”三個字已經幾不可聞了。

鄒一蕊眼前不由自主浮現一幅畫面：黑黢黢的走廊看不到盡頭，一雙小手抓著防盜門，得再大聲也沒人發現，屋里還有滲人的笑聲和哭聲，鼻子仿佛還能聞到惡心的臭味，要在這樣的環境生活

那種撲面而來的無助孤立讓坐在對面的鄒一蕊目瞪口呆，只覺得全皮疙瘩都要炸開來了，直愣愣地看著對方，微張，腦子里一片空白。

從監視里看，這是一個近景的推進加面部大特寫，向小園的角翹著，笑著，臉部表是生的，眼里沒有毫的笑意，相反是散的，沒落到一個聚焦點。

很明顯，溺在記憶里了。

向小園的眉長得特別好，濃黑流暢纖長，眉骨高，顯得眼睛特清澈明亮，如果喜悅，那就是最芒萬丈的笑，如果悲傷那將是能讓人瞬間共。

此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緩緩湊近，“你還要繼續聽下去嗎好，妹，妹”

鄒一蕊覺得頭發兒都豎起來了，全發麻，坐不住了，胡地應著，“嗯，嗯”倉皇而逃。

向小園眼神盯著的方向，角的笑意漸漸收斂，消失，變得與的眼神一樣淡漠，重新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下。

自此，表演完了一個完的閉環。

表演有時很玄妙的，見仁見智的事，可有時，在對比之下，好的表演是一目了然的。

“嘖。”菜卷笑，吼，把主角嚇跑了

葦家寶看愣了，陳云秀把“cut，非常好”喊出來后，他才反應過來，也大喊了一句，“好”帶頭鼓掌。

劇組工作人員也才反應過來，跟著導演鼓掌，還有人歡呼，有人差點要落淚，總算完了一場戲。

太不容易了，終于有一條是一鏡而過的。

這表演完全是碾型的，甩開主好幾條街。

鄒一蕊聽著周圍的人對向小園的贊和夸獎，笑容非常不自然，當事人最清楚被碾得有多徹底，的反應完全是錯有錯著，在對方的給予的重之下激發出來的。

發現向小園出戲很快，導演喊cut后站起來，對著周圍鼓掌人員略略鞠躬，說謝謝，大大方方的，在看來還理直氣壯的

看到葦家寶眼睛發亮地看著向小園，看到陳云秀出了一點罕見的笑容。

不傻，就剛才那一段如果片了，觀眾肯定同姐姐這個角，顯得這個主越來越白蓮花了。

現在覺得配的這個角的表演空間比一大多了

向小園喝完那杯水，站了起來，謝了觀眾，今天的拍攝任務就完了，轉走開，菜卷跟上，“哈哈太棒了，園兒你演得真好”

“哦。”

小園應了幾聲，走離了人群，就快速跑起來。

“哎”菜卷疑地出聲，看到跑去的方向，頓時了然。

別墅庭外臨時搭了公共廁所，男分開，小園快速解決個人問題，門口水龍頭流出的水清澈涼爽，洗了洗手，俯低往臉猛地撲了幾下水，抹了抹臉。

舒服多了。

“憋死我了。”說，甩了甩手，水珠濺散開。上穿的是戲服，不能。再甩了甩，揮了揮手，作輕松愉快。

“喏。”菜卷從包里掏出紙巾。

小園拒絕，“不用，很快就干了。”

菜卷沒好氣，“臉，注意點形象。”他干脆親自拿紙巾給。

小園揚起笑容，“你還沒夸我演得好呢”

“我剛才就說了你棒你棒你最棒”

天已經黑了，頭頂有簡陋的一段日燈，燈管聚集了不黑的小飛蛾。暑氣未散，地面還有點燙，一陣夏夜的風飄近。

小園又笑，舉起手，“演戲真開心哇說臺詞的時候太過癮了”

的烏發被風往后，出了凈玉般的一張臉，額角和臉頰邊的碎發微微潤，帶了幾分稚氣，“這編劇的臺詞寫得真的很好，我很快就記住了，說得也很順暢”

菜卷又掏出卸妝綿巾，輕地給卸被水沖過后的殘妝，“那麼一大段臺詞，你現場收音，還不吃螺的，很棒”

“哎，我真的好喜歡這種拍戲的覺” 眼皮還有點眼影暈染過的痕跡，說起拍戲來眼睛閃閃的，仰著頭，睫輕扇，那眼里的像天抖落的星。

幾年前，向之石建立工作室，請他來當小園的經紀人，老實說，他在這個圈里也有六年，曾經在博誼也帶過幾個有名氣的明星。后來因為個人原因不在這行了，他本來想回老家另找工作的，要不是之前欠過向之石的人，他是不會帶新人的，尤其是很有脾氣很有個的新人。

他看了向小園的電影，看到了對表演的熱忱，他才先留下來試試。

一留就走不了，上了“賊船”了

說是經紀人，其實還要兼職生活助理，業務助理，化妝師，造型師等等等，好在向小園所有的脾氣都在演戲上，生活里容易相，聽話，漸漸出了，更加走不了。

小園其實格很獨的，績好，傲氣，讀書時沒人緣，畢業了，拍的戲不多，也沒幾個同行朋友。在外人面前，都是冷淡，高傲，與人很有距離，也只有在他和之石哥面前才會有孩子氣的，小孩的一面，嘰嘰喳喳地和你分開心的事。

菜卷的心了下來，“你喜歡，我們就好好拍，你今天做得很好。”

“不，我看劇組那邊放飯了，我去拿兩個。”

“好的，我也拍完了，我們回房間吃吧。”

“嗯，行，我再打個湯，拿瓶牛你明早可以喝。”

兩人回了房間，小園已經把戲服換了，穿了黑短t和藍牛仔熱，頭發隨意扎了個丸子頭，盤坐在榻榻米上和菜卷喝著涼冰冰的綠豆湯。

“剛才聽說那邊晚上還要拍戲，因為今天的任務還沒完。”菜卷邊說邊掰一次筷子。

幾個飯盒攤開著，他面前一盒米飯，小園三分之一盒，三個菜，廣式糖醋排骨，黃菠蘿和紅番茄菜，魚香茄子煲和清炒冬瓜。

日戲夜拍，很考驗演員的力。

“我們的主不知道行不行呢”菜卷摘了眼鏡，他是深度近視，摘了就有點看不清，筷子沒夾準，排骨了。

“呵呵。你說呢那個花瓶”小園冷哼一聲，替他夾了一塊排骨。

“咳咳，這話我們私下底說好了，在片場千萬不能說啊。”菜卷不放心地叮囑。

“你放心，我才懶得和這種花瓶說話，跟對戲就夠我的了”小園咬了下筷子，忽然想到什麼，眼神一亮，“好想快點和何辰影前輩對戲啊”

國三大獎項，白牡丹獎，金凰獎，華鼎獎，和香港的紫荊花獎，臺灣的飛燕獎，這五大電影獎項并列為華人電影圈的頂級表演獎項，何辰影五個中拿了三個影后，是青中年演員里的佼佼者。

這樣的演員才是小園合作的，也是忍到現在的原因。

“好啦，快吃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和你喜歡的前輩對戲了。”

“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我能和合作。橦華居然能把給簽了”小園咬著冬瓜。

“金錢加人吧，哎，你知道陳導和何影后以前是一對嗎”菜卷向來消息靈通。

“哦， ”小園對八卦興致不高，“不是早離了嗎是第一任丈夫嘛，那是人家的私人生活。”

“嗯，”菜卷拿著筷子頭撓了下頭，“我覺得不”

他還沒說完，兩人同時被敲門聲吸引了注意力。

“請進。”菜卷喊了一聲。

一個工作人員敲門而進，“不好意思，導演讓你們過去。”

向小園和菜卷換了疑的一眼，今天的戲不是拍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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