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號剛剛吹過，營區里已是漆黑一片，惟獨營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見他沒有休息的意思，易理明提醒：“老賀，抓時間休息，別等你躺下起床號都響了。”教導員其實比賀泓勛大，但部隊里就習慣就這麼，逢人就喊老誰誰。

賀泓勛頭也沒抬，眼晴依然盯著軍用地圖：“你是怕回家晚了嫂子和你搞階級斗爭吧？”

提到家里那位，易理明皺眉：“以前沒條件讓隨軍的時候吧整宿整宿想，現在有條件在一塊了又天天吵。你是沒看到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嫂子不容易，好好的工作都不要了奔你來了，還不知足！”賀泓勛站起來倒水，喝了一口又說：“沒人管的時候你想，有人侍候了你還嫌，別忘了單漢的日子比寡婦還慘，惜福吧。”

賀泓勛是屬于那種訓練特別生猛可以不要命的人，很談論、家庭方面的事，易理明覺得意外，笑著說：“你這深啊？怎麼的，想娶老婆了吧？哎，你別不承認，是個男人都會想。你自己說，你是不是男人？”

賀泓勛順手把桌上的文件砸過去，開始趕人：“不想挨收拾的話就按我的指示去做，聽口令，向后轉，齊步走，回家――”

易理明不以為意，邊收拾桌上的資料邊絮絮叨叨著說：“不是我說你，老大不小的人了。真想打啊？政委不是說要給你介紹朋友嗎，你別又推了。現在的小姑娘啊，都喜歡浪漫，去相親前準備準備。”

“我只懂戰。浪漫那種藝活我干不了。”賀泓勛打斷他，埋頭繼續研究軍用地圖。

“你就吧。”易理明可不管他這個營長有多橫，手把軍用地圖出來折吧折吧就塞屜里了，“軍用地圖再好看能比得上老婆的臉啊？今年冬天不給你發電熱毯，摟著地圖取暖去吧你。”

“你就是個當教導員的命，磨嘰！”賀泓勛猛地站起來，架式像是要揍人，嚇得易理明一個箭步就沖出門去，跑到走廓才敢頂他：“等了婚姻困難戶我看你還狂！”

婚姻困難戶？賀泓勛氣得發笑。不經意瞥到一頁軍訓名單，他坐下隨手拿過來，邊看邊說：“兩眼一睜忙到熄燈，哪來的閑功夫談……”目從訓學生名字上逐一掃過，他下意識想起第一次接到軍訓任務時有人理直氣壯地和他犟：“你憑什麼以部隊的標準來要求我？你喜歡務潔癖化是你的事，我偏喜歡務凌化！”那氣勢和訓練場上的他絕對有得一拼。

“還知道務潔癖化……”賀泓勛靠在椅背上抿著笑，心忽然多云轉晴了，覺得軍訓這活雖然沒什麼技含量，也還有意思的。

就在賀泓勛調節心的時候，c大教職工單宿舍五樓的房間早已漆黑一片，昭示著主人已經休息。

被閨向薇賜予“覺主”之名的牧可睡得正香，突然被持續不斷的電話鈴聲吵醒。把手過去拿起座機話筒，不等那邊說話直接吼道：“拜托你別用這種沒營養的方式折磨人行不行？你知不知道間歇風癥很討厭。”顯然不止一次被“擾”了。

電話那端的向薇一愧疚都沒有：“你怎麼知道是我？這麼早就睡了？可真對得起‘覺主’的封號。”

牧可最大的好除了背英語單詞就是睡覺。和聊天的時候，常常是你正說得帶勁，回一瞧，那小妞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角還帶著笑意。向微總是嘆：“難道我生來就是哄你睡覺的？”由此誕生了“覺主”的外號。

睡覺有罪嗎？牧可用腦袋使勁撞了下枕頭以示憤怒，咬牙切齒的說：“除了你誰會半夜三更問候我？”

“你先別生氣，我可是專程給你報信兒的。”對于的咆哮見怪不怪，向薇神兮兮的說：“聽我爸說這期新生軍訓輔導員也要參加……”

這算哪門子報？牧可想咬：“向薇薇同學，請你告訴我哪期新生培訓輔導員不參加！”

“你別打差，我還沒說完呢。我說的參加是指和新生一起參加軍訓……”

一起軍訓？踢正步，站軍姿，整理務？簡直是晴天霹靂！

牧可的睡意全消，一骨碌爬起來：“報來源可靠嗎？”

“計劃里寫得明明白白，絕對可靠……”

牧可徹底清醒了，對著手機大喊：“打倒校長！”計劃是校長執筆，而校長是向薇的老爸。

向薇哈地一聲樂了，“我本來還想和你混去訓練基地玩幾天，看來還是免了吧。”

“你智商是負數啊？”牧可鄙視：“那地方有什麼玩的？你對負重二十公斤沿著訓練場跑圈興趣？你是有傾向，還是海水喝多了腦袋變咸了？”

軍有錯嗎？這是多麼榮的好啊。向薇抗議：“你損我的時候能不能別這麼溜？”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叭響，開始和牧可同志談條件：“要是你答應帶我去赫參謀長那看看，我就和老爸說不讓你去。”

是那麼沒骨氣的人嗎？需要走后門？牧可氣地一口拒絕：“完全不能作為換的條件！”

“牧可可！”向薇生氣了：“你就是典型的飽漢子不知漢子，我不過就是想見見我偶像。”

“偶像是隨便見的啊？再說你見他見得還啊？哪次他來看我你沒你啊？”

“你吃醋啊？”

“不可以啊？”

“看你那小氣拉的樣……”

“我樂意。”

“……”

打敗了向薇，牧可繼續蒙頭大睡。

第二天果然接到通知，各班級輔導員此次要全程參與新生軍訓。英語過了八級，大學畢業后被留校任教的二十二歲的牧可同志自然名列其中。

牧可暴怒，抄起辦公桌上的課本狠狠往腦袋上輕輕砸了幾下。

發泄間，赫義城的電話打了進來，不等說話，他直接吩咐：“你五分鐘后到大門口待命。”

習慣命令人的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掉！牧可想斃了他。

來到校門口的時候赫義城的車子停在路邊，他搖下車窗彎笑著招手示意過去。

穿軍裝的赫義城沒有戴帽子，剛理了頭發的他顯得特別神，牧可的調皮勁上來了，手了他的腦袋，被他了下臉蛋，“牧宸給我打電話說你很久沒回家了，工作那麼忙嗎？我記得你前段時間應該在放暑假。”牧宸是牧可的弟弟，天生打小報告的家伙。

原來是興師問罪。牧可撇，又聽他說：“食堂伙食不好，怎麼又瘦了？”

“你和向薇簡直是天生一對，每次見面都不了這句。要不我當把紅娘，把你倆湊一對得了。”

“胡說什麼！”赫義城笑了，墨的眼里閃著明亮溫暖的。

“新生軍訓明天開始？你要跟著去？”見牧可點頭，他蹙眉：“我和那邊打聲招呼，你就不要全程跟了，你糖低，萬一暈倒怎麼辦？”

“你當我是林黛玉啊，風一吹都能倒？”被關心的覺總是很溫暖，牧可笑了，“軍訓這等小事哪里需要勞駕你？再說了，我就當鍛煉了唄。”把手擱在他手背上，作勢掐：“你要是給我開后門，我就一個月不理你！”是不樂意軍訓沒錯，可不想搞特殊。

“行了行了，都依你。”了解的格，赫義城也不勉強：“不過不能搗，要是讓我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饒不了你。”見瞪眼晴，他又搶白道：“一切行聽指揮！否則教殺給猴看，有你的。”

“最好他把猴一起殺了！”牧可嘻嘻笑，想到他前段時間忙著備戰，又問：“對抗完了？大獲全勝？”

想到那場讓他郁悶的對抗，赫義城了眉心：“輸了。”

“怎麼可能！”牧可不相信，“騙我了，你會輸？”

“我怎麼就不會？”赫義城抬手敲腦門，“不止輸了，我還了俘虜……哎，我說你什麼時候關心起這個來了？我贏的時候從來不見你問一句，打擊我是吧？”這丫頭向來對他部隊的事不興趣，什麼時候轉了？

牧可被敲疼了，攀過去打他：“誰讓你天天紙上談兵，輸了活該。”

“沒大沒小！”赫義城笑罵，了的短發，順手取過后座的袋子遞到懷里：“給你的，帶去訓練基地吧。那地方除了軍用大米和饅頭，可沒什麼零食給你磨牙。”

牧可打開袋子一看全是平時吃的東西，搖著他的胳膊撒：“就知道你最好了，赫參謀長。”

赫義城英俊的臉上滿是寵，蓬松的短發，他說：“行了，回去吧，我還有事呢，有時間的話我去訓練基地看你。”

訓練基地在郊外，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到達目的地后，訓的師生們在接待軍指引下來到營房，牧可換上比睡還寬大的迷彩服去禮堂參加員大會。

十點整，禮堂的側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行穿著綠軍裝的軍走進來，走在后面的中校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生群有點，就連站在旁邊的同事都顧不得矜持興了，扯著牧可的服連聲說：“快看快看，那個中校，帥死了……”

“帥就帥唄，你扯我服干嘛。”牧可皺起秀眉，目追隨著那個一出場就迷了很多同胞的中校，看著他沉默地保持著威嚴的坐姿。

員大會并不冗長，軍代表及校方代表做了簡短的發言后，直接省略掉了幾道不必要的過場，最后，列席的十名年輕軍下臺與校方老師握手。

牧可是c大年紀最輕，工作時間最短的新人，所以站在老師隊伍的最后。而他作為本次軍訓的負責人，低調地走在為教的其他軍后面。所以，必然地，他們是最后一組握手的人。

察力敏銳的他座后就發現了不同尋常的目，握住手的瞬間賀泓勛臉上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暖風將他渾厚的聲音送進耳里，聽見他低聲說：“麻煩你，別再用那種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