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萬歲》5.手談爛柯棋
“請說。”
“從前有一位樵夫去荒山砍柴,卻在山巔看到兩人在對弈,樵夫平日也喜好下棋,便是湊了過去觀棋,這一看便是了迷,等到一局棋下完,那對弈兩人才讓樵夫趕快回去,否則怕是連妻子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樵夫愣了愣,不明所以,只是側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手握的斧子,木柯已爛。”
“這是上古爛柯人的傳說故事,我聽過。”
老僧道:“那施主可知此山,就是那一局棋已爛柯的荒山,這是須彌第九峰,仙人雖然去了,但卻給了這棋盤浩大的神力,一旦座,便會深陷其中,種種棋局構織出的相更會讓下棋之人臨其境,同,無法自拔,一盤棋仿佛就能走完一生,非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無法行棋。即便如此,施主還要下嗎?”
夏極問:“如何對弈?執黑執白,你落一子我落一子的手談麼?”
“不”,老僧垂眉閉目道,“這局名珍朧,又名苦海。”
夏極笑著點破:“置之死地而后生麼?”
老僧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看施主有大執念,但老衲勸一句,天下蒼生,忙忙碌碌,比施主苦的累的痛的,不知有多,施主何不斬斷煩惱,斷了執念?畢竟紅塵一世,大夢一場。”
夏極反問:“為何要斷?”
老僧吐出四字:“明心見。”
夏極往前走出一步,想也不想,直接在這仙氣繚繞的棋盤一邊坐了下來,淡淡道:“我若已明心見,見的卻不是苦海回頭呢?”
老僧這才第一次睜眼,打量著面前的年,無論如何,他已經坐下了,他已經做了選擇,那麼,這就是他的命數因果。
老僧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無論如何,這七皇子的勇氣當真是可嘉,他坐下了,那就是局之人了。
而這一刻,斗禪就開始了。
老僧問:“那施主見了什麼?”
夏極不答,只是定神地看著面前的棋局。
顯然,這是破局,而不是布局。
局其實很簡單,黑白兩條大龍錯殺伐,眼看著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老僧見他不答,也不問,只是道:“施主若是想好了,拈起黑子,那這一局就真正開始了。”
夏極直接手,雙指拈起了黑子,下完棋他還要趕著回皇宮。
只不過黑子一起,一奇異的玄念直接沖他神之中,帶著四周的一切都變幻了。
一剎那。
他變了行走在荒原的一名旅人,此時正急著返鄉。
而那名為大商七皇子的份,好像了一場昨日的夢,和此時的他毫無關系。那徒步上須彌,手談爛柯棋的對弈,好像也了一場荒唐夢。
半空,一只的老鷹正在追捕一只可憐的鴿子。
剎那間,那鴿子已經撲了夏極懷中。
老鷹盤旋在夏極頭頂。
鴿子忽然開口說人話道:“你放過我吧,錯過我你還能找到食,但我的命只有一條。”
老鷹也開口說了人話:“我現在無比,我若不吃你就沒法活命。”
兩龐大的念頭忽然沖進夏極的腦海中。
舍得。
還是不舍?
而那老鷹看到如此形,理論道:“你護著它,救了鴿子一命,難道就忍心我老鷹死嗎?”
隨著它的話,那兩念頭就越發的強烈,化作一強大的神攻擊,沖擊向夏極的念頭。
他忍不住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點。
再一晃,懷中的變了一只兔子,而那徘徊在天空的老鷹又變了瘦骨嶙峋的老虎。
再一晃,這景象又開始不停變幻,每一次變化他腦海里的念頭就強上幾分。
這種強度在不停地疊加,直到化作了兩吶喊,在讓他選擇。
舍?
還是不舍?
慢慢地,荒原也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這個世界只剩下他,還有那兩個生靈。
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割下等同于鴿子兔子重量的,去贈給老鷹老虎,這樣便是舍了自,卻救了這世上僅有的兩個生命,可謂功德無量。
割?
還是不割?
那兩吶喊越發的直白。
須彌山第九峰山巔,老僧坐看這對面皇子閉雙眼,眉在不停跳,而他右手拈著的黑子正在緩緩落下。
這局,斗得不是落子在何。
而是你是否落得下子。
舍得,那便是一子置之于死地,割了自己三斤。
不舍,那就是茍延殘,看著還能走幾步,但最終卻是徹底的敗局,而這敗局會讓人心枯。ωWW.166xs.cc
最關鍵的是,這子不是由你的手來下,而是由你的禪心來定,任何人都不可能弄虛作假,仙人不論技,論的是禪。
禪是什麼?
禪就是看似簡單,其實卻很難,猶在眼前,真走出一步卻發現遠在天邊。
所以,夏極拈著的黑子距離棋盤不過一尺。
這一尺,卻是天涯。
這天涯,又名苦海。
唯有度過了這苦海的人,才有資格參閱雷音寺的佛門藏《過去燃燈經》。
老僧并不覺得這皇子能度過,因為他坐在山巔二十載,這皇子并不是第一個來此的人,其余每一個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才智勇氣力量都在他之上,但那些人沒有人功,所有人在拈子之前,都知道這一步該下到什麼位置,但偏偏局了,就落不下去了。
這豈非就是人生?
你永遠知道一些自己該去做的事,很簡單的事,舉手之勞的事,但你偏偏做不到。
這就是禪機。
平常。
就是禪。
舍得。
就是禪。
你知道。
但你做得到嗎?
你明白。
但你真舍得嗎?
忽然之間,老僧神變了,因為那名為夏極的七皇子割了三斤,飼鷹喂虎,然后他雙瞳驟然睜開,黑發狂舞,一子“啪”地一聲,穩穩落定在了那該落的位置。
老僧對上皇子的瞳孔。
卻沒有看到他想看的慈悲。
這怎麼可能?
那他如何破的局?
老僧愣了下,然后問:“施主愿意割飼鷹,舍喂虎,此乃大慈悲之行,但你為何沒有慈悲之意?”
夏極淡淡道:“因為我本無慈悲。”
老僧:“你不愿割飼鷹麼?”
夏極道:“那誰來飼我?”
老僧:“但你做了。”
夏極:“向死而生,我存的是即便我死了,也會從曹地府回來的執念。”
說完這句話,夏極周驟然散發出浩然的佛意,即便不刻意使用,現在如來禪也為他抵擋了剛剛的神沖擊,否則他也不會如此破局,此時散發開來,只看得老僧驚駭地問了一句:“那你竟悟了佛,你如何悟的佛?”
夏極不答,只是反問了一句:“局破了麼?”
老僧沉默良久,回了句:“破了。只是老衲想問一句,施主明心見,見的不是苦海回頭,那又是什麼?”
“佛陀拈花而笑,而我卻不是。”
“那施主是什麼?”
“我若不喜歡,這天地百花一朵都不許開。”
“施主...真是佛中魔。”
“那經還借麼?”
“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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