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明花作》第 7 章 7
從肖宗鏡進了采金樓的那一刻起,姜小乙就開始了心的煎熬。
他攥著手里的鉤吻散,按照計劃,他此時應該去后廚下毒,可那雙腳說什麼就是邁不出去。
正猶豫之時,一個人從二樓房間翻了出來。姜小乙認出那是公孫闊的一個侍衛,頓覺不妙,正準備追上去,對方已經騎上馬逃走了。
他必然是去報信了。
姜小乙思忖道,此人逃得如此倉惶急切,至說明瘋魔僧沒有立刻拿住肖宗鏡,他們應該還在糾纏。
姜小乙采金樓,又那侍衛逃去的方向。明明是秋天,他額頭竟冒出些許薄汗來。他雜七雜八想了一大圈,最后腦子里只剩下肖宗鏡與他誠懇道謝的模樣。
鬼使神差地,他把藥又塞回了腰帶。
采金樓的香房,公孫闊終于意識到事有些不對勁了。
他從巧瓊上下來,著屁來到門口,推了個小往外看。
只見樓下三名僧人降魔寶杖在手,急風驟雨般攻向一名黑男子。長杖轟鳴,佛力沛然,整座大堂金四,晃得公孫闊細小的三角眼幾乎睜不開,渾與之共。
而那男子手里只有一條五尺長的腰帶,腰帶本是布做的,按理來說應是綿無力,可在這男子手中卻是烈烈生風,打之下,竟發出穿云裂石,震耳聾的聲響。整座采金閣在這四人眼花繚的對決中,如風中危樓,搖搖墜,岌岌可危。
這一切都遠遠超出了公孫闊的認知,他關上門,巍巍地披上服。
床上的花巧瓊也害怕起來,扶著床邊道:“爺,出什麼事了?”
公孫闊慌張道:“我我我、我得走了!你你你,你可幫我攔著點!”
巧瓊哭喪著臉道:“爺要奴家怎麼攔啊!而且爺,你要如何走,這可是三樓啊!”
公孫闊本也沒有想好該怎麼逃,但他知道絕不能在這里繼續待下去了。這時樓下又是一聲巨響,嚇得公孫闊滿頭冷汗嘩嘩流。“不了不了!我得趕走了!”他急之下跑到窗戶邊,一推窗,忽然聽到一聲:“哎!”
姜小乙剛爬到這,險些被窗子給扇下去。
公孫闊完全沒料到窗外有人,栗道:“……什麼人?!”
姜小乙冷笑一聲,道:“索你命的閻王!”他一腳給公孫闊踹回屋里,公孫闊到巨大驚嚇,腦袋一磕地,人就暈過去了。Μ.166xs.cc
巧瓊嚇得花容失,就要放聲大,姜小乙手腳麻利,在吸氣之時便一記手刀將其砍倒。
姜小乙蹲到公孫闊旁,看著他橫叢生的臉,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濃濃的厭惡。
這麼好的機會,當真不殺?
幫肖宗鏡把他弄去天京審?此舉不僅要冒風險,而且他與達七約定的時間也絕對來不及了,一百兩金子的報酬很可能也要打水漂了。那自己辛辛苦苦,跟達七那個臭得令人發指的煙鬼躲在破茅屋里兩個多月,到底圖什麼?
就在他猶豫之時,樓下的肖宗鏡與三位瘋魔僧戰得正酣。
空戒一杖襲來,肖宗鏡用腰帶借力一,將其撥向另一側的空定面前。一旁空慧見狀,手阻攔。三降魔杖相撞的一瞬,撞出震徹云霄的金石之音。
剎那間,好像有人敲響了佛國的金鐘,洪聲響起,徹心靈,姜小乙渾一震,冷汗淋淋,腦中一切雜念然無存。
“算了!”他低聲道,“一百兩金子而已,下次再賺就好了!”
姜小乙下定決心,起環視周圍。屋子角落有個上鎖的大箱子,他走過去,從發髻里了一細鐵柄,在鎖頭上稍稍鼓搗了一下,鎖便開了。
箱子里裝的都是巧瓊的服,箱子很大,富余頗多,姜小乙把公孫闊拖了過來塞進箱,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放到他里。
姜小乙道:“這藥會讓你昏迷三日,看你這一膘,大概也不至于死。”
謹慎起見,他給巧瓊也喂了一顆藥。這或許不是最好的辦法,但時間迫,唯有先這樣理了。
鎖好箱子,姜小乙回到屋子中央,閉目凝神,深吸一口氣,靜心神咒于腦中一閃而過。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
清凈雜思后,姜小乙運起心法,猛睜開眼——紅雙瞳中,周遭一切事瞬間變得模糊不清。漫天風雪夾雜著鮮和利刃的氣味,一名的游魂浮現在晨間的霧中,直直看向自己。
姜小乙在的注視下,迅速發生變化,骨架變小,五移位,結消失。最后竟了一名十七八歲子的模樣。
看來達七果然沒有猜錯,姜小乙的確是個人。
容貌眨眼即逝,姜小乙右手一變,掐起紫微招神大印,借胎化易形之,面容再次模糊,發無風自揚。生吞一口長氣,屏住呼吸,催此氣隨氣脈游走全,關節松,骨輕如煙。以心法催氣息再次移位,堆出大的手腳、頭圓耳、滿是橫的肚子、細小的倒三角眼,正是公孫闊的樣貌……
就在姜小乙在屋運功之時,樓下的決斗已臻白熱。
那一聲洪鐘不止敲醒了姜小乙,也讓三位瘋魔僧心劇震。
空慧不贊嘆道:“閣下好功夫!”
肖宗鏡:“大師也不差。”
空慧又道:“若非心清明,斷敲不出此聲,若閣下遁空門,潛心修佛,或可證得阿羅漢果。”
肖宗鏡笑了:“大師未免也太看得起在下了。”
空慧接著道:“但若閣下執意為朝廷效力,逆天而行,必將遭苦難折磨,束縛自由,永世不得解。”
肖宗鏡神容不改,只是笑容淡了點,低聲道:“苦難折磨……”
屋外傳來馬蹄驚擾之聲,眾多人馬將采金樓團團圍住。肖宗鏡后退兩步,原地站定,雙手拉直腰帶,也像握著一把降魔杖般橫在前,豁然沉喝:“何足道哉!”
話音甫落,他周倏地騰起一浩然真氣!
瘋魔僧們沒想到他戰了許久,竟還有如此余力,不由大吃一驚。他們也意識到這恐怕是最后一擊,紛紛提氣凝神。三人心有靈犀,決定先下手為強,空慧喝一聲,三把金剛降魔杖頓時朝著肖宗鏡頭上劈去!
一把力劈華山可近克制,但三把降魔杖把所有路線都封堵住了,肖宗鏡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他雙腳扎穩,舉起腰帶于頭頂。空戒見狀大喜,他深知不論肖宗鏡的功有多深,一條布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得住三把降魔杖,杖上真氣定會將腰帶撕裂,進而敲爛肖宗鏡的腦袋。
眼看降魔杖就要接到腰帶,空戒不由大一聲:“著!”然而剎那間,原本赫然而立的肖宗鏡忽然松懈了,他手中崩得直直的腰帶也了一點,中間落了一道小小的弧線。此等高手對決,招式來往何等妙,即便是這不到一寸的長度,仍然讓三人到杖頭一空,手下力氣卸掉了半分。瘋魔僧們心道一句不好,可覆水難收,肖宗鏡抓準時機,再次彈直布帶。
他巧妙地將四人的力道在頭頂融合,再推送出去。所謂一力降十會,一巧破千斤,肖宗鏡借力打力,將三把降魔杖全部彈飛。
瘋魔僧們不想松開兵,便不由自主向后仰去。他們急急回防,因為腰腹力量強悍,他們重新調整架勢也不過用了一個眨眼的時間。
然而,就是這麼眨眼的瞬間,肖宗鏡扎貓腰,右拳實,照著三人的小腹便是三拳出手!
這三下看起來就是最普通的短拳,是所有習武之人的門拳法。
只有中招的三人才能到其中的不同。
這迅捷的三記短拳,在離他們小腹還有半寸左右的時候,竟還有一個二次的加力,就如他剛進門時,對那些隨從們使出的招數一樣。肖宗鏡深知瘋魔僧們有真氣護,普通的外家拳對他們來說不過隔靴搔,不起作用,他只能選擇用這樣極限的寸勁把力打他們。
三位瘋魔僧都聽到了聲音,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猶如平野悶雷,亦如沉石落井,等回過神時,龐然之力已在蔓延開來,鈍痛徹骨!
這其實算是肖宗鏡第一次主出擊,至此,三位瘋魔僧才徹底認清他們之間實力的差距。肖宗鏡那看似簡單的招式里,蘊藏的對氣力爐火純青的掌控,和對戰斗篤定泰山的自信,若非千錘百煉,經百戰,不可之。
三人頸上掛珠被真氣震開,金珠稀稀拉拉散落一地,正好有三顆珠子滾落到肖宗鏡面前,他彎腰撿起,以作留念。
肖宗鏡繞過他們往樓上走。
“站住……”空慧在三人中修為最強,挨了一拳還能說話。“為何不殺我們?”
肖宗鏡最后那三拳,雖說威力驚人,但只是運用技巧打出了高超的寸勁,雖然疼到了家,但說到底只是皮傷。
空慧:“以閣下的功力,若想下殺手,我們師兄弟的臟怕是早已搗爛泥了吧。”
肖宗鏡:“敏娘一家,是你們殺害的嗎?”
空慧頓了頓,道:“不是。”
肖宗鏡點點頭:“我猜也不是。那你們就與在下此行無關了。”他走到三樓,空慧忽道:“敢問尊姓大名!”
“肖宗鏡。”
“唯心為宗,萬法如鏡,閣下心識澄明,更甚我等。”空慧攙扶起兩個師弟,對肖宗鏡道:“真希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等還能有機會與閣下一同修佛論道。”
肖宗鏡搖頭:“俗人賤命,與此無緣。”
他來到花魁房門口,抬腳一踹,反鎖的房門轟然倒塌。
與此同時,采金樓的大門也被推開了,一群人手持兵,烏泱泱地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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