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野玫瑰》22、Chapter 22
晚上, 安德斯拖著疲憊的軀回到了牢房。
他掉汗的囚服,“砰”的一聲倒在床上,正要像往常一樣進夢鄉,額頭忽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安德斯敏銳地睜開雙眼, 一把抓住了那東西。
是一張小紙條。
——牢門已經打開, 抓時機離開。
安德斯的睡意立刻消散了。
他攥著紙條翻坐起來, 驚疑不定地向牢門, 上面的大鎖果然已經不翼而飛。
怎麼回事?
難道是骷髏會的人來救他了?
可是, 邊境的骷髏會不是被德蒙控制了嗎?德蒙費盡心機地取代了他, 把他送進了神殿的裁判所,怎麼可能讓骷髏會的教眾來救他?
那這張紙條是誰扔給他的?
安德斯看著紙條,百思不得其解, 最終還是對自由的占據了上風, 走向了打開的牢門。
這時,又有一張紙條被扔到他的腳下。
——去牢房,艾黛拉會接應你,假如被神殿策反, 格殺勿論。
安德斯再次陷深深的疑。
艾黛拉是誰,為什麼一定要去牢房?
都能打開牢門了,就不能讓他直接從男牢房的大門逃走嗎?
安德斯并沒有神使想得那麼/熏心,一看到牢房就兩眼放。相較于人,他更自由。
助手也想到了這點,所以加強了除牢房以外的巡邏, 尤其是男牢房的大門,巡邏的侍衛里三層外三層,簡直如鐵桶一般不風。
安德斯:“……”
他只能被迫前往牢房。
走到一半,他的忽然發熱起來, 這是一種詭異的發熱,使他的四肢蘊滿了某種不祥的沖。他的頭腦漸漸昏沉,雙腳也像醉漢似的發麻發,踩不到實。
安德斯撐住墻壁,額頭暴起淡藍的青筋。
眼前的況是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很明顯,這是一個謀。
有人想要陷害他,置他于死地,于是故意給他下/藥,打開牢門把他引向牢房。越獄是死罪,男囚犯踏足牢房也是死罪。有人想要他死!
至于這人是誰,答案已經呼之出——骷髏會邊境分會的頭目,德蒙。
真厲害啊,德蒙,居然把手到裁判所來了。
安德斯重重地捶了墻壁一拳。
現在回頭肯定不行了。他平常在男牢房作威作福慣了,要是被其他男囚犯發現,他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牢房,絕對會被檢舉。
不管怎麼說,牢房都要比男牢房安全一些。
安德斯只能繼續往前走。
那個艾黛拉,應該也是德蒙的人。
骷髏會從不接收員,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迷德蒙,讓對方如此信任。
但想想也知道,人嘛,想要爬上高位,只能利用自己的相。
安德斯攥拳頭,狠狠地咬了一下舌頭,嘗著腥味,出一個輕蔑、嘲諷乃至猙獰的冷笑。
既然敢跟德蒙合作,設計陷害他,那他在墜地獄之前,哪怕是拖著的腳,也要拉一起陪葬。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被控制頭腦,也已經很久沒有糟踐一個人了。他今天會生出這種暴的、憤怒的、野蠻的沖,完全是被的。
他要用艾黛拉的命,去發泄這種被侮辱和被算計的怒火。
安德斯把地板踏得橐橐作響,氣勢洶洶地沖進了牢房。
他的面龐漲得通紅,散發著惱恨的熱氣,脖子也漲得像雄牛一樣壯。
有囚犯看見他掠食一般的影,剛要發出尖聲,就被他一只手——穿過了牢門——惡狠狠地扼住了嚨。
“艾黛拉在哪里?”安德斯紅著眼睛,嘶聲問道。
囚犯咽了一口唾,吞下恐懼的尖,抖地答道:“在、在最里面的牢房……”
安德斯冷笑一聲,毫不留地扔開了。
囚犯被他丟到一邊,后腦勺撞到石壁,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安德斯就這樣邊走邊問。
他太生氣了。
他現在就是一頭被激怒的野,步履沉重,隨時有可能陷失控的狀態。他的仿佛有一個加熱爐,滾燙的是一捆又一捆的干柴,不停地輸往爐心。他的被蒸發的同時,理智也灰飛煙滅了。
有膽小的囚犯著墻壁,哆哆嗦嗦地啜泣起來。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中午被一條巨蟒嚇得半死就算了,好歹沒到實質的傷害,誰知半夜睡到一半,又被一個兇惡的男人闖進了牢房……在牢里的生活,怎麼比牢外還彩?們不想要這種彩啊!
膽子大的囚犯——譬如阿爾莎,則握著牢門的欄桿,咧著,似笑非笑地向安德斯。
“你找艾黛拉?”阿爾莎笑嘻嘻地喊道,“在最里面的牢房,直走就到了。快去,快去,再不去看守就醒了!”
有跟阿爾莎差不多格的囚犯,拍打著欄桿,吃吃地笑起來:“阿爾莎,你怎麼這麼壞呀!”
“我壞?我哪里壞了?”阿爾莎把頭一揚,“這男的比我還健壯,艾黛拉肯定喜歡他。雖然我和只見過兩面,但我知道,我和是同一類人。什麼喜好,我一眼就看穿了!”
“你就吹吧。”有囚犯搖頭嗤笑,“我看,你就是想借刀殺人!”
話音落下,不囚犯都哄笑起來,有囚犯甚至笑得不過氣,必須要扶著牢門的欄桿才能站穩。
安德斯看著這一幕,心里一陣發涼。
難怪總有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
那個“艾黛拉”的囚犯,估計得罪了這個“阿爾莎”的囚犯,所以,阿爾莎一看見他,就迫不及待地給他指路。
其他囚犯看見這一幕,不僅不覺得亡齒寒,反而開心地笑作一團。
們就沒有想過,有一天也可能被這樣出賣嗎?
安德斯忍不住頻頻搖頭。
人的格局真的太小了,只能看見蠅頭微利。
怪不得骷髏會總部的首領拒絕接收教眾,試想,如果這里是骷髏會,艾黛拉是骷髏會的核心員,他是神殿的人,走進來連盤問都不需要,這些人就因為嫉妒和仇恨,將艾黛拉的位置全盤托出……
首領就是首領,真的是太高瞻遠矚了。
骷髏會要是接收教眾,可能過不了幾年,就會被神殿消滅得一干二凈。
安德斯一邊搖頭嘆,一邊大步走向艾黛拉的牢房。
他可憐這個人。
他知道眾叛親離是什麼覺。假如能如實說出,究竟是誰陷害他,他會極力克制住藥,讓死得有尊嚴一些。
這是他所能給予的最大的仁慈。
然而,離艾黛拉的牢房越近,他越覺得不對勁。
周圍的氣溫太低了,低到不正常,墻壁上的燭也越來越暗。最讓他神經繃的是,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俯視他,被窺伺的覺如影隨形。
窺伺他的那雙眼睛是如此冷漠,如此沉,不帶任何,仿佛他是砧板上的一塊,可以用視線隨意切割。
自出生以來,安德斯從未會過真正的恐懼。他是一個強壯、氣方剛的男人,頭腦有一種畜生似的愚昧,認為只要拳頭夠,任何事都可以輕松解決。
可現在,他卻會到了難以形容的恐懼。
他不停地回頭張,卻只能看見一片漆黑。沒有人在看他,他卻能到那道蓄有敵意的視線,像預備捕獵的巨蟒一般,危險地跟蹤在他的后,想趁他一個不注意,以一種抑的、殘酷的、沒有聲響的方式絞死他。
安德斯定了定神,下心中跳的驚懼,深吸一口氣,懷疑是里的藥,使他出現了幻覺。
他用勁捶了捶腦袋,繼續前行。
他把這一切都算在了艾黛拉的頭上。
要不是艾黛拉,他也不會有這麼離奇的遭遇,更不會像個娘們兒似的害怕起來。都怪艾黛拉。他二話不說把之前許諾的仁慈拋到了腦后,只想狠狠地折磨一番,以彌補到損害的男自尊心。
然而,即使他不停地催眠自己,被窺伺的覺是藥作用,那道冰冷的視線仍像可怖的影一樣,籠罩在他的頭上,直到他走進最里面的牢房。
一個孩正倚靠在牢房門口等他。
的頭顱和形都很小,穿著簡樸的布裳,濃的發如同黑流瀑般傾瀉而下。
的眉眼像天使一樣純潔麗,雙像洋娃娃一樣小巧,臉頰像杏花一樣白里紅。
可當抬眼過來時,安德斯卻在的眉眼間,到了一種的、濃艷的、幾近兇狠的刺激力,這刺激力把他渾上下的皮疙瘩都激得震了起來。
安德斯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冷戰,鼻息艱難,嚨發干,毫無自制力的禽般暴了丑態。
“你是……艾黛拉?”他聲音沙啞地開口,“你居然長這樣,該死,該死……難怪外面那幫人那樣嫉妒你!”
艾黛拉微微歪頭,用一手指纏繞著一綹黑發,饒有興味地問道:“們嫉妒我?”
安德斯立刻把外面的事一腦兒全說了出來。
蹲在角落里的西西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們哪里是嫉妒艾黛拉,分明是看不慣你,想讓艾黛拉玩弄你,懲治你,嚇死你。
安德斯又說:“我知道你是德蒙的人,也知道你在德蒙陷害我……我最討厭別人陷害我,本想殺你泄憤,但看你長得那麼……惹人憐,又不忍心了。”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沙啞,“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跟著我,當我的人,我會帶你殺出裁判所,讓你過上所有人夢寐以求的生活;第二個是我殺了你,你在地獄里繼續為德蒙做事。”
艾黛拉角微揚,拍了拍手:“很棒的選擇。但是很可惜,我也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安德斯的心“咯噔”一下。
與此同時,那種被窺伺的覺又回來了。
這一次,那道視線比之前更冰冷、更可怖、更加充滿敵意,幾乎令他窒息。
安德斯明知道那不過是幻覺,額頭卻還是緩緩滲出一層冷汗。
“第一件事,你被人騙了,我不是德蒙的人。”
安德斯愣住。
“第二件事,”艾黛拉勾著角,笑意逐漸變得惡劣,“我對出獄沒有興趣。如果我想出獄,我的小蛇就可以帶我出去。”
話音落下,一條巨蟒毫無征兆地顯形了。
對上那雙紫藍蛇瞳的一瞬間,安德斯就反應過來,一直在暗中窺伺他的,就是這條可怕的巨蟒!
此時此刻,它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上那如魔鬼一樣瘆人的蛇鱗,正徐徐往外散發著夢魘般的黑霧氣。
它的軀是如此龐大,顯形的一剎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也沒有損壞任何品。
狹窄的牢房無法容納它的全部形,它只能盡量低垂著蛇頭,將長而的蛇裹纏在艾黛拉的上,地,一圈又一圈。
它看上去冷靜極了,不像其他頂級掠食者一般充滿躁不安的氣息,看向他的豎瞳卻抑著令人膽寒的殺戮。
安德斯:“……”你他媽管這小蛇?
安德斯終于懂了外面那些囚犯,為什麼那樣迫不及待地勸他來這里了。
們并不是嫉妒艾黛拉,相反們十分相信艾黛拉能懲治他,不然也不會一個字都沒有吐巨蟒的事。
他媽的,什麼“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他要是能活著出去,絕對把當初告訴他這句話的人狠狠打一頓!
艾黛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現在,你還想帶我殺出裁判所嗎?”
安德斯:“……”
現在他求帶他殺出裁判所,還來得及嗎?
安德斯緩緩地搖頭,緩緩地撲通一聲跪下了,用行回答了這個問題。
·
當日凌晨,天還未亮。
神使剛從床上起來,還沒有披上深紫的長袍,就聽見了從裁判所傳來的噩耗。
按理說,這已經是第三次失敗了,他無論如何都該比前兩次冷靜一些。
但他冷靜不下來,怎麼都冷靜不下來。
他攥拳頭,深深地吸氣又吐氣,在心里反復地追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安德斯不是男牢房里最窮兇極惡的犯人嗎?他不是一拳就能把人打半不遂嗎?他不是強壯到連十個男囚犯都不住嗎?
他不是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連人站在籠子邊上和他說話都不敢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連一個孩都殺不死?
為什麼,為什麼?
神使閉上眼睛,在心里極度痛苦地對著空氣發問。
他是如此輕視人,從未正眼看過人,可艾黛拉連個人都算不上,的外表還帶著一小孩的天真稚氣,還是個弱的孩啊!
他卻在這個孩上栽了三次跟頭,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有那麼一瞬間,神使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他不得不遣退了為他更的仆從,蹣跚著走到書桌旁邊,抖地拉開屜,從里面拿出一瓶護心藥丸,一口氣往里倒了幾十顆。
幾十秒鐘后,藥丸起效,堵在他心口的挫敗、憋悶和焦躁總算消退了一些,不至于令他呼吸困難。
他的一生中不是沒有經歷過失敗,但從來沒有失敗得這麼難堪過!
在他看來,人都是牲畜,骯臟又罪惡的牲畜,對人類的奉獻和耕牛差不了多。
然而,他卻在牲畜的手上連續栽了三個跟頭,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的頭腦、手段和城府,連一頭牲畜都不如。
想到這里,神使的心臟簡直比被捅了一刀還難。
要不是那幾十顆護心藥丸保住了他的心臟,可能他已經暈倒在地了。
他面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狼狽不堪地撐住自己的額頭。他不僅沉浸在敗給一個人的絕中,還被無法言喻的惶恐和慌束縛住了手腳。
他不敢再對付艾黛拉了。
他怕再來一次,還是失敗。假如再來一次還是敗給艾黛拉,他還有勇氣認為自己的頭腦優于艾黛拉嗎?他還有底氣像這樣輕視人嗎?
他不敢去試探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怕自己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被艾黛拉徹底擊潰。
難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安然無恙地走上審判席嗎?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再失敗一次會擊潰他的自尊心,難道看著艾黛拉毫發無損地站在審判席上,就不會令他的自尊心到損害嗎?
神使越想越痛苦,簡直快要昏厥過去。他咬著牙關,用力地按著太,幾乎要把手指頭按進腦袋里。
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他無意識地咬破了腭,角流出一鮮,才慢慢恢復了鎮定。
他沒有徹底失敗。
神使深吸一口氣,催眠似的告訴自己。
他還有還手的機會,公開審理司鐸案子時,就是他最佳還手的時機。
這一回,他會完完全全地放下偏見,把艾黛拉當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去看待,去對付。
他會拿出爭奪神使位置時的決心和耐心,仔細、仔細、再仔細地觀察和分析,必要時甚至會不惜臉面,請邊的智囊團幫忙出謀劃策。
他就不信,做到這個份上,他還會失敗。
正好,艾黛拉連續擺了他三道,肯定會對他放松警惕,認為他是一個可以輕易戰勝的人;這種況下,他再對使出全力一擊,絕對能打個猝不及防,一雪前恥。
神使緩緩吐出一口氣,放下按太的手,徹底恢復了鎮定自若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15個字以上評論有紅包麼麼噠,最近真的超級勤,想獎勵自己看你們夸我!
下一更時間8月29日23:00,盡量多更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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