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育課練的是排球,虎哥做完示范后，分小組練習發球和傳球。

生們都愿意和顧超一個組，但只有賀蘭訣和況淼淼理解一個捷徑,只要有廖敏之在,再找顧超，那就很容易。

賀蘭訣的球類運都很菜,除了羽球被吊打，排球也一塌糊涂,顧超上多有點運天賦在，實在忍不住下場，和廖敏之兩個人手把手流教，還有況淼淼幫忙撿球回傳。

全班生都投來了歆羨的目。

班上這麼些生，賀蘭訣口碑好,待遇也特別好。

“蘭訣,球來了你躲什麼呀？”

“我怕球砸我啊！”

“球追你跑,球跑你也跑，這能玩得來？”顧超忍不住頂,來勢洶洶，“接球。”

“你輕點——”天知道排球飛過來的時候手有多疼,賀蘭訣往況淼淼邊湊,“淼淼你救救我。”

況淼淼有那麼點大姐大的風范,護犢子似的把人護住：“別怕,我來接。”

練習結束,兩個生去小賣部買水，顧超和廖敏之坐在球場臺階上曬太。

顧超懶洋洋攤開兩條長,仰著上半,問邊人：“中午一起吃飯？我媽托人給我送了點家鄉菜過來。”

“不去。”廖敏之拒絕。

“沒別的事。”顧超嘿嘿笑,“你是不是怕何雨濛在？這回真沒有。”

廖敏之臉沒什麼表。

“攬事。”他半邊側臉浸在里，迎著太，眼睛微瞇，神似乎有點冷，“這跟你沒關系。”

“也不是我想管，主找我，我覺得這事你倆說開了就好。再說了，人是我手揍的。揍了人家男朋友，多有些對不住，夾在中間也為難的。不過你一直冷臉對著人家，沒聊兩句就走，是不是也不太好。”

“早說開了。”廖敏之皺了下眉頭，音翻滾，“沒什麼好說的。”

顧超看了他一眼：“前兩天我聽況淼淼說，何雨濛和賀蘭訣上朋友了，你說生也真是奇怪，八竿子打不著的幾個人，說幾句話就能湊在一起。倆聊什麼我可不知道，以后可別冤枉我。”

廖敏之聽完他說話，臉明顯木了一會，眼睛垂著，長睫擋住眼神。

顧超咂了下，推廖敏之的胳膊，有些似笑非笑的神：“這倆都是你同桌。賀蘭訣人還不錯，就是傻了點，我也沒那個意思，有機會你勸勸吧，別對我有什麼想法。”

“關我什麼事。”廖敏之臉微冷，咬字很重，“你們倆的事。”

顧超捶了把他的肩膀：“不夠意思。”

賀蘭訣和況淼淼抱著水回來，分了幾瓶給場的同學，馬上就到下課的點，廖敏之和顧超兩人并肩往外走，又招手喊了幾個同學，況淼淼也在其中，一幫人慢悠悠往校門去，等著放學鈴響出學校。

今天趙玲不在家，去了鄉下探親，賀蘭訣的爺爺十幾年前就已經去世，老家那邊只剩鄉下一間搖搖墜的老房子，還有幾家親戚，賀元青出差忙碌，親戚間的走全靠趙玲。

老媽不在，午飯自然在外解決，賀蘭訣約了唐棠一起吃午飯，等到唐棠下課，兩人一起去了租書屋。

學校外的小吃店烏泱烏泱的都是人，租書屋倒是很清凈，老板板著臉，噼里啪啦盯著電腦屏幕敲鍵盤，眼里毫沒有賀蘭訣和唐棠，兩人攀著樓梯溜上了租書屋的閣樓。

閣樓放的都是老板的私人藏書，還有小沙發和小茶幾，賀蘭訣對這里門路，在位子上盤坐下來。

沒多久，老板在下面敲樓梯：“你倆又躲在樓上吃東西？我怎麼聞到了辣椒面的味道。”

“沒有。”賀蘭訣往下探頭，“老板，你小說寫完了？”

“沒。”老板甕聲甕氣，“我這思路剛好，被你倆一攪合。”

“老板你啦，要不要吃東西。”唐棠遞過去一烤面筋，“最后一了，吃完順便把垃圾扔下。”

“臭丫頭，指揮起我干活了。”

“老板，你到底什麼時候能火啊？”賀蘭訣，“你給我的獨家簽名都褪了，我也沒等到你的書出版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

老板主職是租書屋，副職是個業余網文寫手，名字還帶著“文豪”兩字，手邊有套翻爛的《誅仙》，天嘀咕修仙渡劫打怪，平生志愿是一舉名之后，把這租書屋關門大吉，拿著天價稿酬揮霍余生。

但賀蘭訣從初中開始顧此地，看著桌上的鍵盤磨花了一副又一副，文豪大哥依舊一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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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東西，老板又悶頭盯著電腦敲鍵盤，賀蘭訣和唐棠窩在沙發里，說起了悄悄話。

“你怎麼想的呢？”

“我不知道。”

“你會不會對他關注太多了？”唐棠問，“蘭訣，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沒有啊。”賀蘭訣幽幽道，“只是朋友而已……而且他況比較特殊嘛。學校不許談，我也從來沒想過這些。”

“那他兩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不知道。”賀蘭訣摳自己的指甲，皺著眉頭，“可能以前是比較好的朋友吧。”

“你什麼也不知道，在中間攪合什麼呀，你可以拒絕。”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呀。”

“你總是要學會拒絕人的。”

賀蘭訣嘆了口氣：“不管是異還是同，我們都有那種很在乎、也很關心的朋友不是嗎，我覺得……他們兩個都有事放在心里，也許真的要好好聊聊。”

“你可想好了哦，到時候別兩頭不討好。”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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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學校有教職工活，下午的課全改了自習，學校還特意早放了小半天。

元旦將至，旁邊的市民廣場已經開始搭舞臺掛燈籠，這幾天溫度略有回升，正好，有不學生結伴去市民廣場閑逛。

賀蘭訣提議一起去逛逛，顧超下午本來有籃球賽，被一左一右兩個生扯著煩了半天，最后把球賽推了，喊上了一群小伙伴，一行□□人，男生生都有，一起去逛市民廣場。

廖敏之也在，本來早收拾了書包要走，賀蘭訣拽著他的袖不肯松手，最后一起拖出來。

大部隊在前面走，賀蘭訣和廖敏之在后面慢騰騰地跟著，都是上坡路，時不時回頭看著他，抿笑了笑。

廣場人不，有各種文娛活，還有雜七雜八的小攤，旁邊還有個小型游樂園，小朋友和高中生混在一起玩車。

顧超和況淼淼人脈廣達，時不時跟人打招呼，混進人群就不見影。

賀蘭訣扭頭：“他們都去玩了，我們去前面逛逛嗎？”

廖敏之點點頭：“好。”

兩人并肩走。一邊順著人流往前，一邊打量路邊的小攤，走到花壇一角，賀蘭訣說想上洗手間，朝廖敏之揮揮手，一溜煙小跑，背影消失在拐角。

溜得太快，廖敏之沒有分辨出臨走前說的那幾句話，還是站在原地等。

幾分鐘后，有幾個生結伴從市民廣場的另一頭逛過來，其中一個生往這邊多了兩眼，眼神欣喜，施施然打招呼：“廖敏之，好巧。”

廖敏之的活地點很，能找他好好聊一聊的機會，除了教室，真的不多。

何雨濛微笑著站在他面前，乖巧背手而立：“你一個人嗎？還是跟顧超一起？”

廖敏之輕輕皺了下眉頭，打量著，平靜溫和地回應：“一個人。”

賀蘭訣買了烤腸，坐在臺階上，看學的小孩子在空地上練習。

心底多有點悶悶不樂，卻還不明白這種緒的來源。

人群里穿過一個高中生，五明艷，長發披肩，穿呼呼的外套，羊皮小靴，一雙筆直逆天，在旁人打量的目里自如路過。

旁邊有對老大爺在下棋，生余瞟見個人，頓住腳步，扭頭問觀棋的男生：“看見李瀟意了嗎？”

男生面容清秀，眉眼青，看人的時候目似有閃躲，指了一個方向：“他們往那邊走了。”

抬腳要走，想起什麼，又停住，笑問：“你冷不冷啊？穿這麼，小心冒哦。”

男生微愣，旋即搖頭。

這人只穿了件校服，里只有一件T恤和連帽衫，形單薄得承不住冬天的溫度。

“剛才拍照的時候我瞇眼睛，你幫我擋著，謝謝啦。”

出個燦爛微笑：“你跟李瀟意同班對不對？什麼名字呀？”

他地抿著，好幾秒后才低聲吐：“我是周正。”

“霜霜——”不遠有人喊。

生的視線放遠。

這名字輕飄飄落在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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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烤腸，賀蘭訣沒往花壇那塊走，繞了個大圈，去找況淼淼。

況淼淼和不認識的生站在一聊天，顧超他們幾個坐在小攤前打氣球，其余同學玩游戲的，吃炸串的，賀蘭訣逛了一圈，坐在長廊看人放風箏。

市民廣場上有座玻璃屋，每塊玻璃夾層都鑲著彩燈，等到晚上，這座玻璃屋就變了炫宮殿，變幻著五六的芒，賀蘭訣看見一幫小孩子在玻璃屋里吹皂泡泡，跟著進去看了會。

滿屋子的彩泡泡，著玻璃也不碎，巍巍站在四壁，玻璃屋里的泡泡越來越多，大大小小，流溢彩，手輕輕一，消失在指尖。

小孩子們玩膩了，又呼啦啦跑出去，不知誰落下一瓶泡泡水，滾在角落。

賀蘭訣撿起來，坐在長凳上，呼呼地吹起來。

有人走進來，安安靜靜坐在對面的長凳上。

賀蘭訣看見來人，心頭猛地釋然，咧沖他笑。

笑容明燦爛，足以打人心。

廖敏之坐著沒。

“你怎麼來啦？”

舉起沾著皂水的手柄，對著他的方向，挑挑眉，噘著，輕輕呼了口氣。

一串一串，滾著艷麗澤的泡泡呼之出，在半空興高采烈飛舞，而后雀躍在他的袖、肩頭、頭發，臉頰。

賀蘭訣笑得很開心。

廖敏之垂著眼簾，一聲不吭看著圓溜溜的泡泡挨近他，在他的手背停留了一瞬，彩晃過，轉瞬消失，水霧頃刻彌散空中。

也有落在他臉頰上的，沾著他平靜的神，悄然迸裂。

賀蘭訣看他神無于衷，眼神也有些凝滯，并不像好好說話的模樣，悄悄抿了下，低著頭，又抬眼覷他，眼神鬼鬼怪，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來啦？”

“賀蘭訣。”

他聲音回在玻璃屋里，會有嗡嗡的模糊回音。

“欸。”

眨眨眼，裝作一副無辜模樣看著他。

他褪去掩飾，目沉沉，直接開口：“別多管閑事，收起你無聊的好奇心，這樣只會顯得你很蠢。”

廖敏之的目落在面容上，目依舊認真、平靜、專注，卻是尖銳的、直白的、冷凝的。

像線條銳利的寒刃。

哪里有溫寧靜、真摯誠懇的存在。

賀蘭訣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開心的神全然轉化不過來，僵著凝結在臉上，某一瞬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接收到的詞匯。

從來沒有人，用這種音調和態度對說過“蠢”這個詞。

不是開玩笑，是正經的批判和指責。

“我希你能聽懂。”他直視著，平靜道，“愚蠢、淺薄、討厭。”

賀蘭訣聲音仿佛被扼住，眼睛睜得大大的，瞳仁凍在眼眶里，愕然看著他，兩腮滾燙如火。

“我，我……我沒有……”

他看著的神，直接皺起了眉，目冷漠又厭煩。

“收起你的，自以為是和泛濫的同心，離我遠一點。”

抖，膛回著自己沉重劇烈的心跳，頭腦木然又深覺恥：“可是，我們，我們……是朋友……”

“并不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他聲音鈍重冷，語調生，“要朋友，找顧超，別來煩我。我已經，忍耐你們很久了。”

賀蘭訣僵如石像，臉煞白，眼睜睜看著他，難堪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第一次，我跟你說話。我說，不要理會我，別跟我說話。”他面容平靜，眼睛灼亮，卻帶尖刺，“你聽不明白嗎？意思是，離我遠一點。”

離他遠一點。

咬著自己的，眼睛努力瞪著，眼眶一圈已經發紅，閃著瑩瑩亮，定定又無措地看著他。

玻璃屋里空的，夕西沉，玻璃墻之外，一片模糊黯淡。

兩人靜視了那麼一瞬。

廖敏之垂下眼，再起，眼神已然溫和又安靜，繞過，輕輕地走出了屋子。

賀蘭訣默默坐著，好半晌才回過神，低頭，了自己的手指——皂瓶里的溶在手上，揮之不去的黏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