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訣與廖敏之》第59章

校園建筑中西合璧,尖頂老洋樓和回廊曲徑并存,花木扶疏,老樹參天。

八月的暑假,學校依舊有不學生,午飯時間的食堂人,大家冒著炎炎烈日,在生活廣場來去匆匆。

有年輕男人著盒牛從超市出來,亮灼帶來強烈的視覺,黑發濃,眉睫漆黑,眼如深海,五線條銳利又清雋,在人群里格外惹眼。

盒裝牛剛從冷柜拿出來,包裝盒掛著細水珠,沾在修長的指尖微有涼意。

面包房的遮布下有人站著,年輕生,輕職業風,手拎包里出一角文件袋,白襯衫,淺,高跟鞋,材玲瓏纖細,及肩卷發擋著臉頰,出半張姣好面孔。

攔住路人問路,微微彎腰,姿勢婉客氣,笑容親切隨和,兩句話后連連道謝,依舊站在路邊,目掃過人群,在他上落了幾秒,似乎迸發出亮,但極含蓄地收回去,而后空空落在眼前,低頭手機。

他匆匆路過,眉棱似乎被熱風吹皺了一瞬,神不改,更沉穩安靜,面無表地路過,繼續往前走幾米,突然在一小塊站定,僵住不手中的牛盒。

水珠滴答掉在地磚上,洇出幾點黑水漬。

約聽說過的現狀,畢業后從首都回了宛城,進了高校,更細節的消息不清楚。

很漫長的兩分鐘,兩個人都維持著各自的狀態。

“廖敏之——”

賀蘭訣輕輕呼了口氣,抬腳走過去,繞到他前:“廖敏之,你好。”

他淡定扭頭,平靜目跟著:“我能聽見。”

不用特意站在他面前。

賀蘭訣禮儀笑了下,輕微甩頭,甩開黏在脖頸上的頭發,燥熱風里飄來一甜香:“還記得我嗎?我是賀蘭訣。”

“記得。”

吐出兩個字,聲線毫無混沌,清朗明晰,更像青年男,吐字有氣蘊。

“我來臨江出差,做一個調研,恰好在這附近,順便參觀一下S大。”職業笑容讓人舒適、心生好,“S大的校園風和人文氣息都很棒,沒想到暑假也這麼熱鬧,本來想在廣場附近隨意轉轉,居然能遇到你,真的太巧了。”

題目就——關于廖敏之一切之調研,畢生所學。

這娓娓聽的嗓音和他電腦里的音頻完全契合起來。

男人掀開眼皮,漆黑的眸子亮點點,視線靜靜落在面容——鮮艷翕張開合,角微微上翹,是社的應對表,不冷淡,但亦無歡喜激,像偶遇一個關系普通的人,禮貌又客氣打招呼。

其實有更多的變化,臉頰的和眉宇的青稚已經消失,五線條更致舒展,明亮圓眸眼尾上翹,增加一點甜度,鼻子俏,紅潤明艷,材曲線的凸顯和后天的修飾,完全的青春靚麗,肆意艷放的二十芳華。

年沒有見面?

原來是這個模樣……

“好巧。”

又是兩個字。

他態度不似冷漠,只是平靜,對社談話完全不接茬,賀蘭訣等他蹦出下一個詞,你好或是好久不見,然后順利開啟后續對話,沒想到對話戛然停頓,氣氛空白了一瞬,似乎忘記了從哪個話題開始牽起。

打量他一眼,笑容清淺:“你好像還是不太說話。”

語氣無關指責或者關切,只是陳訴事實,直接抹殺了過去的記憶——以往關系只限于——你不太說話。

心中有痛,像放大鏡下被灼燒的螞蟻,薄抿,手中的牛到猛力,面卻還是無波無瀾,沉沉咽了下嚨,點頭:“還好。”

賀蘭訣仔細觀察他的表,微笑道:“你好像皺了下眉。我的出現……你覺得有任何一的排斥、難、抗拒、不適應、心理或者生理的厭惡嗎?如果有,我馬上離……”

“……”他又輕輕皺了下眉,眼睛下垂,視線不知落在何方,冷聲開口,急急迸出兩個字,“沒有。”

“那方不方便?我們找個地方聊兩句?”

后頸全是熱汗,把香噴噴的秀發撈到一側肩頭,手指梳了梳,流些許私人的嫵:“太底下有點曬。”

兩人目一轉,去了幾步之遙的一家校飲品店,店里人不算多,找了個僻靜角落。

點了一杯冷飲,他的牛盒立在桌面。

有幾對咕咕噥噥的學生,這一桌顧客容貌年齡契合,但著氣質和相氣氛卻迥然不同——程序化社的會面,生溫和從容,男生沉默平靜,從酷暑中的滾燙焦灼轉至室的清涼冰爽,隨之漸漸冷卻的是各自的心境和表

賀蘭訣上帶著明顯職業的標簽,低頭回復手機信息,看見那杯茶時眼睛微亮,咬著彩吸管猛吸了一大口,含在里咕咚咽下,微微泄孩子氣。

廖敏之端正坐在椅上,臉平和,十指叉,緒不明,心態不明,似乎在發愣,黑睫眨,目虛晃,沉沉浮浮沒有實際著落點。

回到正事,突然靜靜看了他一眼,停頓了片刻,開門見山——

從包里掏出那張陳舊的風景明信片,放在桌上,輕輕推到他面前:“上個月,我收到了這個,一張來自很多年前的明信片。”

看見的一瞬,電石火的回想,廖敏之像針刺般瞳孔了一下,形也隨著一震,椅子猛然后退幾厘米,在地板劃出輕微刺響——他面沉沉,抿,漆黑眉棱著眼睛,重重滾了下嚨,平靜神搖搖墜,似乎慌不擇路想逃,又在自格的迫下止住。

兵臨城下也不過如此。

“能解釋一下嗎?為什麼我會收到這個?”賀蘭訣臉很平靜,把明信片翻轉過來,那幾行黑字就坦擺在兩人面前,“時間是畢業旅行去古鎮的那天,上面的話,是你寫的嗎?如果你說不是……沒關系,我這還有另外一張明信片,時間相同,字跡相同。”

廖敏之的目直勾勾落在面容上,眸晦暗翻滾,綽綽冰火兩重,嗓音喑啞:“為什麼會在你手里?”

又平和地迎著他的目

“我回北泉過暑假,偶然去了趟租書屋,租書屋老板替我保存著。上面沒有郵,不是郵局寄送的,而是被人直接送到租書屋……然后,我去了一趟古鎮,那家明信片店好幾年前就沒有了,問了當地旅游管理辦公室,想辦法聯系到了當年那個店主,他妻子就是北泉人,回來探親的時候順帶送過來,為什麼他會知道要送到租書屋?為什麼要送過來?老板說,當年有一撥人進店,一個男孩寫了兩張明信片,留了一筆錢,一張要求寄存一個月,一張自己放進了時間最遠的寄存箱,他事后整理時看到兩張明信片的容,抄了地址,好心幫忙送過來。”

那個大腹便便的店主大叔說,雖然不知道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說出的應該讓人知道,而不是保存在一個陌生地方,永遠不讓人知道,年輕人嘛,人生很長,機會和可能都很多。

“如果沒有這個店主的多此一舉,如果那間租書屋不復存在,如果我沒有去……那這張明信片,就永遠消失了。”賀蘭訣目尖銳直視著他,嗓音很輕:“既然不想讓我知道,那為什麼要寫?”

他在的視線下無所遁形,輕輕眨了下眼睛,目挪向旁側:“既然知道我聽不見,為什麼在自行車后座,要對我說那麼多話?”

雙目瞪圓,紅微微輕,氣息猛然撲散紛,久久怔住不語。

兩人都凝在各自位置沉默不語。

那麼些年的時翩遷,是否有再糾纏往事的意義?是否需要再說那些陳腔濫調的風花雪月?

良久之后,賀蘭訣輕輕嘆了口氣,目平靜下來,盯著他的耳朵:“我看見了你的人工耳蝸,被頭發擋住了一點,雙側耳蝸對嗎?”

他的頭發稍長,發型碎,微有劉海,帶那麼點憂郁冷清氣息,倒不是扮酷或者其他,只是太利落的發型遮擋不住外置,為了避免太多搭訕,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一遍遍解釋這是什麼,怎麼用,以及后續的深流。

“對。”

“你家里人還好嗎?”

“還對。”

“開中餐館,很辛苦吧?妹妹也跟著去了,年紀那麼小,能適應嗎?”

“已經適應了。”

“耳蝸手痛嗎?語訓難不難?這幾年你都在忙什麼?”

“……”

他薄微抿,沒開口。

他不說,也不強求,默然了許久,眼波久久沉浮,最后語氣悲憫:“以前聽你說,右耳耳蝸,左耳保持助聽,為什麼又改雙側耳蝸了呢?”

他半闔著眼,黑睫低垂:“沒有為什麼。”

“是因為左耳傷……完全聽不見了嗎?”

廖敏之下頜,扭臉看著別,深靜黑眸亮浮,像深夜波瀾起伏的星海。

慢慢開口:“跟付鯤鵬有關系……跟第一年的高考有關系?”

“顧超跟你說的?”他皺眉頭,氣息急迫,嗓音沉沉。

“不是。”

聯系過顧超,說自己收到一封本來永遠不會寄達的明信片,問及廖敏之,顧超沉默了好幾天,最后只回這麼一句。

【我只說——他在復讀結束后去臨江做了耳蝸,雙側耳蝸,家里借了很大一筆錢,他父母再去日本工作,他這幾年忙著康復、學習、兼職賺錢,都是為了他的左耳在努力。】

“我找了況淼淼,顧超能知道的事大概也知道一些……后來,我又去問了范老師……大概能拼湊出一點信息……”

和況淼淼在高考后就不再聯系,也許況淼淼心里也有疚,大學去了外地后,此后再也沒有往來,范代菁還在北泉教書,回了一趟學校,問了很多他復讀那年的況,還有他家里的一些事。正好有個同學進了派出所,幫忙找了當年的報案口供,再后來是S大的論壇和各種校信息……

慢慢挖掘往事,很長時間沉浸在無力又無可奈何的悲痛里,這麼多年過去,已經完全看開,不是不能接這段青春的結束和多年的人海相隔,而是最后發覺……這事最初的開始和有關,卻置事外,毫不知

學過心理學專業,才知道,心理學不是算命,也不是讀心,不能知道別人的心在想什麼,但有一個很重要的詞“共”,學校能翻出無數篇相關論文,也寫過——完全、徹底能理解他的選擇。

如果換是他,并不會做得比他更好。

正因為理解,所以才更加難過——他單方面切斷了回溯線,把剝離出他的世界,多年之后,塵埃落定,還有回頭的可能嗎?

兩人沉默了很久,眼睛都微微失神,也許憶起了往事,也許在重復當年緒的波,最后沉沉嘆了口氣。

他神恢復平靜,像死水一潭,默默看著,或許也不是看,而是的眼睛,看見當年的他們。

良久之后,賀蘭訣恢復了平和神,帶著點蒼白笑意換了個話題:“你現在有朋友了嗎?是否有跟朋友邁婚姻的計劃?”

他眼神黯淡,又皺了皺眉,神有點莫名:“沒有!”

“那有喜歡的人嗎?傾慕,?學校里優秀的生很多,能跟你匹配的也很多。”一瞬切換,笑容親切,嗓音溫,循循善,像心理咨詢中心的老師,“我想是個很漂亮的孩,長頭發,個子很高,穿長。”

“沒有!”嗓音低沉,眉頭皺川字,近乎惱怒。

“如果有,我希聽到我的話不要介意,但既然沒有,那也完全不影響。”賀蘭訣從包里出一份文件,公事公辦,定定看著他,“我有查過很多訊息,有新聞說目前耳蝸細胞再生研究有新進展,或者新基因工程可以治療聽力損傷,也許十年,二十年,聽力損者可以通過醫學科技重獲聽力……如果有那麼一天,不管什麼代價,或者要把我的左耳換給你,我來做這件事。”

“對不起這幾個字太無力,我來承擔直接后果。”

“不必,這跟你沒關系。”廖敏之倚在椅背,凝固一尊石像,嗓音冷漠,“和你無關。”

“那就簽一份債務確認書,左耳耳蝸的所有費用,我賠給你!”平和,垂睫,換了一份文件到他面前,“你可以看看我寫的條款,填個金額,我們各自簽字,去公證公證,我在期限把錢匯給你……我總得承擔點什麼。”

“沒有人讓你湊上來,我的耳朵也跟你完全沒關系。”他換了種不可理喻又難以容忍的目,眸約類似當年那種看的那種蠢蠢不耐,把桌上那堆莫名其妙的文件甩開,突然冷到極致,“不要多管閑事。”

賀蘭訣眨眨眼,默然睇著他,貝齒突然咬了下瓣。

廖敏之整個人散發出涼颼颼的寒氣,深沉翻滾目面頰一掠而過。

盒的水珠已經完全消匿,他冷冷起:“你走吧。”

拎著牛盒大步邁出飲品店,推門,外頭熱浪如,瞬間撲滅上的清涼,熱風焦灼急躁,刮在臉上還帶著痛意。

賀蘭訣匆匆收拾東西出來,追著他的腳步:“廖敏之,你真的不愿意嗎?為什麼……我覺得這樣很公平……”

“你能不能不這麼蠢。”他冷臉往前走,劍眉如飛刀,“是不是有病?回去!”

跟著他,微微嘆口氣,眉頭像舒展,又像沉思,最后揪著他的T恤角:“我穿著高跟鞋呢,別走這麼快,我會崴腳。”

他瞬間停住腳步。

兩人站在樹蔭下,他臉肅穆又冷勉強一笑:“我抱著歉意而來,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轉為遲疑,明亮的眼睛肆無忌憚盯著他,眼里浮著淡淡水霧,瓣:“廖敏之,對不起,我當年真的……很憾……這麼多年,我們就這樣……”

他目越過的肩膀,滾了滾結,膛起伏,視線落在明晃晃又刺目的地上。

“跟你沒關系,你不用這樣。”

“好吧……”

又是無聲的沉默。

良久之后,賀蘭訣抬手看了看腕表,最后沉沉舒氣,嗓音輕緩告別:“我真的要走了,要和你說再見。”

“再見!”

定定瞅著他,似乎恢復了當年活潑開朗的神,微笑道:“廖敏之,別總是不說話,該說話的時候還是要說啊,你這樣很容易孤獨終老。”

同樣的意思,以前會惡狠狠的說他該說的話不說,不說的話盡放屁。

“那就孤獨終老。”他肩膀僵直,眸冷冽,冷聲開口。

“如果你愿意的話。”賀蘭訣無所謂聳聳肩膀。

“我后面還有事要忙,今天只能這樣……我買了后天上午回宛城的車票,明天最后一天,酒店離這不算遠,聽說S大附近有不文藝集市和風街道值得逛逛,我明天白天有事,明天晚上……你愿意帶我轉轉嗎?我買點伴手禮回去,要是忙或者其他……那也沒關系,我和其他朋友約。”

落落大方,坦坦向他發出邀請。

廖敏之臉微微和,似乎也想了很久,最后看著,微乎其微地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再見。”

招手說拜拜,干脆利落轉走了,他定定站著,深沉晦暗的眼神追著,腳步不自覺隨著邁了兩步,又生生止住,看接了個電話,很俏皮的歪著腦袋,長發飄墜在肩頭,想起什麼,又轉回來跟他揮手,神歡欣,巧笑嫣然,紅翕張,說的是聚會吃飯,去哪兒玩,開心快樂。

長長的影釘在地上,滾燙的日讓人暈眩空白,眼前的景象扭曲幻象,汗珠從他鬢角緩緩往下滴,薄了一條直線——這就是他要的結果,這就是他不敢面對的結果。

兩腮繃,結滾了又滾,最后搖搖墜之際,猛然再睜眼,幾步之遙又突然冒出張漂亮的面孔,漆黑明亮的眼睛靜靜打量著他,歪著腦袋笑了笑:“廖敏之,我忘記了,應該走哪條路出去?你送我出校門行嗎?”

他已經是大汗淋漓,干裂,怔怔朝邁去,賀蘭訣心從包里掏出把遮傘,讓他撐著,走在旁邊看手機——的確是有事,手機消息接二連三進來,大學有好幾位同學都在臨江,一一聯系,都約好了要見面。

最后廖敏之把送出校門,在路邊攔了個出租車,這會才收了手機,小碎花傘先不要,讓他撐回去:“太有點曬,別中暑了,反正明天晚上還要見面,你再還給我吧。”

廖敏之這天回宿舍,一口氣先干了750ml的牛,而后默不作聲在宿舍里當石像,同寢的哥們回來,看他怔怔出神到晚上,完全在虛度,一時都大為新奇,他再洗澡、收拾東西去實驗室,坐在辦公桌前紋,同組的已婚博士學長也在,看他這副樣子,長睫低垂,似傷似頹,魂不守舍,難得的年冷清,心問他怎麼了,他,艱難吐出幾個字:“附近有什麼可以逛逛的?”

“逛,逛什麼?”

“吃飯、玩、買東西……”

所有學弟學妹師哥師姐都湊過來:“怎麼回事?”

“帶個同學吃飯。”

“男的的?”

生……”

“哇——”

大家出謀劃策,給他寫滿了一頁游玩攻略。

第二天太落山,廖敏之在約定好的地方等人。

賀蘭訣從街道那頭施施然走過來,年輕孩,眉目如畫,穿很短的碎花小子,外頭罩一件輕薄防曬針織衫,松松垮垮落肩頭,致削瘦的肩膀,纖巧鎖骨和前一抹雪白,扎圓鼓鼓丸子頭,絨絨的碎發落在鬢角,賞心悅目、青春靚麗。

廖敏之做的旅游攻略似乎全無用途,為主導,他只跟著,沿路往前,逛天小集市,邊逛邊吃,夜幕初降,涼風拂,坐在濃蔭梧桐樹下,有天小桌椅,吃了壽司、牛漢堡、芝士年糕和蛋仔,油小方和香草冰激凌,茶和咖啡。

他一路走得很平靜,也很沉默,很久沒有這樣的時候,只有還是高二那年,跟同桌的時候,也是這樣快快樂樂逛學生街,他陪著。

賀蘭訣吃不下那麼多,每份通通劃出一半給他,還有一點沒喝完不要的茶被他拎在手里,低頭在小攤上買小玩意的時候,瞥見他站在旁邊樹下,指尖沾著口紅的吸管,低頭吸了一口,最后面無表的扔進了垃圾桶。

翹起。

兩人也零零碎碎聊天,說首都的生活,北泉的變化,說現在的工作。也問他一些S大的況,知道他年年拿獎學金拿到手,完全靠獎學金和各類競賽項目獎勵cover學業生活開支,目前是碩博連讀,還有四年畢業。

“顧超說你這幾年還做兼職賺錢,什麼兼職?”

“畫畫,也做點畫建模。”

“不是說不畫畫了嗎?”

“……”

“做兼職的錢,還欠債嗎?”

“……”

“那筆錢還完了嗎?”

“早還完了。”

“爸爸媽媽在日本……打算回國嗎?”

“回來,過兩年回來。”

一家人不想再異國分離,廖峰帶著任懷曼和廖可可去了日本,起初當然辛苦,但慶幸的是終于熬過來,父親在那邊有生活工作經驗,夫妻兩人開了個小餐館,營業尚可,也漸漸有了積蓄,當然最難熬的是廖可可,又要學中文又要學日語。

總要歸國的,回國的打算是在宛城或者北泉開一間日料店,現在日韓飲食在國日漸風靡,很年輕人喜歡。

賀蘭訣點頭,神不住凝重失意,眉眼低垂:“那就好……”

兩人一路從薄暮走到夜晚,梧桐樹濃蔭遮天,霓虹燈招牌在枝椏間閃爍,不年輕人坐在路邊,手里拎著瓶啤酒或者氣泡水高談闊論,嬉笑怒罵,這是S大附近一條時髦致的酒吧街。

賀蘭訣隨意踏進一家音樂酒吧,門窄窄,里別有天地,燈昏暗如晦,只有中央圓形吧臺幾條流線型燈帶閃爍芒,若有如無的音樂緩緩流淌,這樣曖昧沉淪的氣息,角落聊天歡笑的聲音都帶著心事和

“來過酒吧嗎?”扭頭。

“沒有。”他平靜回。

嘆了口氣,心頭微酸,去吧臺點了杯尾酒,沒有牛,給廖敏之點了杯黃瓜氣泡水。

坐的位置是張高腳小圓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桌上一盞冷小蠟燭,照范圍剛巧是金屬小圓桌的面積,桌邊人的眉眼綽綽,藏著掖著,意味不明。

飲品值極高,冰細長的高球杯,賀蘭訣看見他那只搭在杯沿的手,以現在的眼可以用來形容,白皙細膩到近乎白瓷的質,修長圓潤、骨節分明,經絡浮在皮之下,握筆,牽手,試管,或者……

有那麼一瞬,想讓他自己上的骨頭。

漫不經心瞟了眼,淺酌了一口,了外頭那件防曬衫——里頭是一件黑小吊帶,出前后大片耀目的瑩白,的肩、背,手臂和脖頸。

廖敏之指尖敲了下桌面,兀然皺眉。

流轉,把發繩取下,卷發披瀉肩頭,在昏暗燈下就是若若現的嫵,慢悠悠把那杯尾酒呷完,搖搖晃晃站起來:“我去上個洗手間。”

廖敏之盯著時間,來來回回在洗手間門口走,足足等了二十分鐘,遲遲不見賀蘭訣回來。

手機消息沒有回信,他起找人,洗手間男分開,生間只有兩個位子,他問工作人員,員工進去看一眼,說里頭都是空的。

廖敏之蹙起黑眉,再焦灼折去找人,不經意瞥見附近的一個角落,低頭站在那玩手機。

他步伐沉郁走過去,臉繃得跟白紙一眼,神極度難看。

淡定抬頭,默默注視著他走過來。

那是一條窄窄的回字型走廊。

徑直走到面前,窄小的空間突然有了瞅著他臉極度冰冷,頜頰線條像拉滿的弓箭之弦,輕輕笑了笑。

“你也知道這種覺。”

廖敏之突然頭一哽,就那麼遽然凝噎在面前,頹然垂肩。

兩人面對面站著,倚著墻壁,仰頭看他,清凌凌的目在昏暗燈下好似漩渦,彼此沉默得久了,稍稍換了個站姿,肩膀和腦袋抵著墻,拗腰,把薄薄的拱起來。

窈窕姿就凸起在他眼皮子底下,短擺晃,輕輕拂過他的,若有若無的曖昧像小勾子,叮當,叮當,輕輕地晃。

他太,兩手垂在側,手悄悄蜷拳,皮下青筋暴漲,抑制住想吃人的沖

的目像水、像酒,在他臉上晃來晃去,芒瀲滟。

他低頭看著,目沉沉,眸閃爍,意味不明,額頭微汗,頭腦鼓漲,有暈眩

無數次夢里想過、過、吻過、過……就在咫尺之間。

相距不過臂長,彼此氣息可聞,問到他上那氣息,潔凈、清冽、溫熱,年輕男人的香水,荷爾蒙的味道,到上就是純甜,花果的清甜回甘,花的清新芬芳。

腦海里過的是什麼?鼻尖挲的那一幕?還是彩玻璃窗前那枚帶著草莓味的吻?

以為自己來之前,用專業知識和自我緒管理,已經絕對靜止、按捺、平靜、建設過自己的心。

但依舊控制不住自己。

踮腳,揪著他的角,紅再離他更近一寸,致下拗起,看他長睫微垂,眼神掀起滔天波瀾,薄,呼吸微急,再灼灼盯著他的,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手可及的吻。

結劇烈滾,目黏在上,形卻宛如釘在地上,提線木偶一般不知如何作。

無聲翕張:“不要隨便親酒吧里不認識的孩。”

賀蘭訣甩甩頭發,掉頭就往外走。

廖敏之闔眼,猛然往后墻倚,發出“咚”的一聲響,后背全是汗,手里還攥著的小開衫。

玩累了,賀蘭訣打算回去休息,他送回酒店,兩人在樓下止步,回頭說再見。

“我明天上午十點的高鐵,這邊去高鐵站要多久?坐地鐵方便嗎?要提前多久出門?”

“我……明天送你?”

“可以。”揮手,毫不留走了,“那明天見吧。”

他看著的背影消失在旋轉門里,久久無法作,再回學校,在實驗室坐了一夜,毫無法闔眼。

第二天早上,廖敏之沒打通賀蘭訣的電話,發出的消息也沒有毫回復。

好像這幾年都沒有遇到過這麼棘手的事,實驗室再不順心,倒廢也沒有這樣頭疼裂的心境。

去酒店找人,前臺說賀小姐還未退房,他直接上去敲房門。

門很快就開了,頭發漉漉的探頭:“你來了?”

穿吊帶睡:“我早上洗澡,手機掉進浴缸了,你進來幫我看看。”

“……”

房間沒開燈,厚重窗簾也沒拉開,線極暗,只有走廊右側洗手間亮著燈,浴缸里還有半缸泡泡水。

洗手間干分離,洗漱區面積不大,兩個人進去,勉強有個轉的余地。

洗漱臺上擺著一堆零零碎碎的生專屬品,還有一只已變黑磚的手機,用衛生紙包著,旁邊擱著發燙的吹風機。

廖敏之接手的手機,皺眉:“不能用吹風機,更不能用熱風。”

給你了,我去收拾行李。”

賀蘭訣趿著人字拖,啪嗒啪嗒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進來看他在做什麼,他從鏡子里瞥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了T恤短間一堵,兩人的目在鏡子里匯,微微一笑。

他長睫微扇,遮住闃暗眼神。

再出去收拾行李箱,最后進來,把洗手間的移門輕輕闔上,啪嗒一聲,換了一盞幽幽暗暗的鏡前燈。

馨香浮在際,在旁邊默不作聲收拾自己的化妝包,清涼手臂過他的肩膀,最后索停住手,倚著洗漱臺,靜靜看他用細棉簽和化妝棉吸耳機孔里的水。

廖敏之不看,低垂著頭,手里細棉簽慢慢作。

這樣沉靜緩慢的時刻。

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輕不可聞,并不確定他能不能聽見。

“廖敏之,最后一次,如果你能聽見,我就要走啦……”

“你最后……親我一下吧。”

以親吻作別,告別年輕時候的意,已結局的別離。

廖敏之停住作,整個人一

片刻之后,他把手機手里,垂眼,指尖著手機,卻沒有接過,而是著他的手,沿著骨節徐徐往上攀爬,整只手著他的手臂,朝他極明艷地笑了笑。

他先蹙眉思忖,一瞬似乎被笑容蠱,目幽深灼燙,猛然低頭,薄下去,含住了

順從閉眼。

,卻偏偏只溫了那麼一瞬。

喃喃低語:

“我是誰?”

“賀蘭訣。”

“廖敏之,你還我嗎?”

“不……。”他咬牙,尾音咬得很重。

“我也不。”輕盈盈笑了。

他心頭劇痛。

尖尖的牙用力,狠狠刺破他纏間嘗到的腥氣,抵在舌尖,破開彼此的齒關,糾纏追逐在一起。

賀蘭訣手,指尖著他的耳朵,著他薄薄的耳垂。

親吻變了一種力量的碾被他抱坐在洗漱臺上,和他額頭相抵,鼻尖相

開始是細水長流的親吻,足夠溫、纏綿、繾綣、慢條斯理。

“賀蘭訣。”

“嗯。”

炙熱潤薄上來,又是個深吮長吻。

“賀蘭訣。”

他嗓音喑啞縹緲,一聲聲喚的名字,像綿延深長的意,像依依不舍的告別。

沉淪在他的嗓音里。

“賀蘭訣。”

“嗯。”

“找個你的男人。”

“多?”

“他什麼都有,無所不能……永遠不會放開你。”

回以輕吮吸,親吻他潤潤的薄

“還有呢?”

功人士,健全,父母喜歡,親友稱贊。”

“好。”吐氣如蘭,“那你這算什麼?”

“對不起……”

“廖敏之。”

“嗯。”

“當年那張明信片,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

“有沒有別的孩,說過你的眼睛像星星。”

“沒有。”

“再親我一下……久一點。”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瓣分開又黏合,黏合又分開。

最后吵醒兩人的是酒店前臺打來的電話,友提醒退房時間倒計時,問顧客需不需要續住。

兩人已經在洗手間消磨了兩個小時……

高鐵時間早就錯過。

賀蘭訣整個人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在床上躺了很久。

廖敏之沒,留在浴室。

行李箱收拾完畢,最后桌上還放著一疊文件夾。

房間的門開著,他站在門首等

朝他招手:“廖敏之,你戶口是不是在臨江?”

他遲疑:“是。”

倚在寫字臺,頭發散珠腫脹,一副慵慵懶懶、春困無力的模樣。

“我最近在相親,這里是我的份證、證件照、戶口本、從小到大的學歷畢業、個人征信、存款證明、最近一次的生理和心理檢報告。”

“這是我以前上學用的錄音筆,從你進門開始,到洗手間結束的聲音記錄。”

朝上翻了翻白眼,手指纏著座機電話線圈:“民政局,警察局,總要負責,你選一個?”

門口的男人瞳孔地震,平靜表碎裂,手足無措愣在當地,笑了,笑得甜又肆意,眼睛彎彎,璀璨閃亮。

他可以狠心松開的手,也能干脆把他抓回來。

賀蘭訣與廖敏之。

當年在課桌上并排的名字,想要以另一種形式留在一起。

誰知道正確的人生是什麼樣的,誰知道當下的選擇是對是錯。

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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