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山,的海》第14章 雪夜
在期末考試之前,有元旦晚會。元旦前,校領導發下通知不讓開元旦晚會,說快要考試了,會影響學生學習,但是這通知毫不意外引起了很多反對的聲音,在幾個班級聯名要求下,最后還是放寬了規定,高一高二學生可以自主搞班級元旦晚會,一個晚自習時間。
二班的班主任老方向來好說話,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大方,下午最后兩節課,都給了他們安排,自由分配任務。
誰去負責買零食,誰帶著大家整理教室里的桌子,弄出一個空間當做舞臺,還有班上的文藝委員統計擅長唱歌的、有才藝的,準備臨時組織節目。
哪怕只有一個晚上的晚自習時間,只有一個教室那麼大的空間,這個元旦晚會還是令人到期待。
池唐覺得,這個元旦晚會大概氣氛會非常好。因為又下了雪,校園世界一片純白,不只是們班,這整棟教學樓都熱鬧到沸騰。
不知道是哪個班,還拿了小音箱過來,在放米津玄師的《len》,樓上樓下都能聽見。
池唐和游余都在搬桌子,把桌子搬到靠窗的位置,游余難得把那些試卷練習冊課外練習拓展全都放了起來,沒有爭分奪秒在學習,甚至還主問池唐:“等下你要上去唱歌嗎?”
“不唱。”池唐想也不想就回答。是個不喜歡集活的人,這些晚會讓參與,坐在一邊看著還好,讓上臺就不樂意了,總覺得丟臉。
游余有些憾,聽過池唐偶爾哼歌,覺得哼的很好聽,如果完整認真地唱,應該會更好。
“你唱嗎?”池唐反問。
游余搖頭:“我不會唱。”
有點不太好意思,因為大家都會唱的歌,不會唱,還有其他人一聽能說出歌名出的歌,也是第一次聽,沒接過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外面天灰暗起來,去買零食的人回來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開始一個桌一個桌分,有人嘻嘻哈哈鬧著要多分一個小蛋糕,多要兩個橘子,育委員黑皮提著大袋橘子,像個守財奴,絕對不肯給別人多分一個,里嚷嚷著:“不行不行,我算好了數量了,多分了后面的同學分不到了!”
今天們吵鬧一點,老師們就當做沒聽見,因此手機耳機都可以明正大拿出來,池唐就在聽歌,看著窗外慢慢變小的雪。
們的桌子搬到了角落,黑皮是最后分到這里的,池唐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看見黑皮從袋子里掏橘子,小聲說:“你們是最后分的,還多了兩個橘子,多給你一個。”
說完就立刻提著袋子轉跑去分其他東西,池唐看一眼自己多出來的那個橘子,沒什麼反應,游余也下意識多看了一眼。池唐拿了那個橘子遞給:“你要給你。”
游余搖頭:“不用了,我有一個,夠了。”
就是在這個最熱鬧的時候,節目還沒開始,大家都在教室里走,教室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年紀,臉是一種風吹日曬的黑黝,穿一不太干凈的薄棉襖,滿是泥痕水污的破舊綠解放布鞋,他風塵仆仆站在那,和這個教室格格不,看著這麼多嬉笑的學生,男人面上有點無措,但他很快就看到了什麼,神變了兇狠和憤怒。
池唐發現他的目在自己邊,而游余抿著,臉有點蒼白,再沒有剛才那種帶著輕松和一點快樂的緒。
“你個死丫子!”男人一張口就是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方言,大步走進來直沖這個角落,抬手就抓游余的手,要把用力扯出去。
池唐幾乎是下意識一把拽住了游余的胳膊,課桌被拖的巨大聲響和這突兀的況,讓鬧哄哄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這里。
“怎麼了?”
“那誰啊?”
“是游余爸吧?”
男人用力抓游余,里不知道罵些什麼,池唐只聽得懂他說:“你給我出來,跟我回家去,誰你跑到這里來讀書!”
游余按住課桌,想要掙開他的手,“我不回去,我就在這讀書。”語氣還是平靜的,但面對這個男人時,聲音里那點抖也很明顯。
“啪——”男人毫不客氣打了一掌。
“跟我回去!”
池唐反應過來了,拿起書直接狠砸男人的胳膊,大聲罵道:“艸,讓你放開!”
這一聲打破了教室里的寂靜,黑皮和其他幾個高大點的男生趕過來了,攔在游余和池唐面前,試圖隔開那個男人,“叔叔是吧?好好說話,這是干什麼,怎麼打人啊!”
教室里議論紛紛,還有幾個生趕跑了出去,應該是去通知老師去了。
男人被幾個男生攔住,很不高興地喊:“我是爹,我讓回去就要回去,跑到這里讀書,大半年不肯回去,我坐了幾天車子找到這里,就要帶回去!”
“你們這些學生伢子管什麼閑事,躲開躲開!”
幾人推推搡搡,有點攔不住這個力氣很大的男人,眼看他推開黑皮,又要打游余,池唐忽然一腳踢倒了桌子,拉起游余就往外面跑。
“啊!”
“哎喲,撞人啊——”
外面天已經黑了,走廊上聚滿了同學,有些是聽到聲音過來看熱鬧,有些還不著頭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池唐拉著游余,穿過這些人,跑下樓梯。跑得很快,橫沖直撞,引起一片尖。
游余一直沒出聲,茫然地任由拉著自己往前跑,聽到邊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都在喊什麼,聽到后面自己的親爹在罵什麼,但都聽不進耳朵里。
好像回到了那個夏天,考上了南林一中,回到家說想去繼續上學。
可爹說,這個年紀可以嫁人了,不讓繼續讀書。
求爹,告訴他學校愿意給免學費住宿費,初中的學校還有老師愿意給兩千元,不會花家里的錢,可爹還是不同意。他打,搶了那兩千塊,不讓離開家。
要是去上學了,家里的事就沒人做了,弟弟也沒人帶了,家里沒錢,嫁人還能拿彩禮。
的老師說,很聰明,如果繼續讀書一定會有出息,也想去外面看看,所以那時候去找老師借了兩百塊,憑著一沖第一次離開家,到轉車,帶著張和向往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里。
以為所有的困難都能克服,只要不怕吃苦,可以繼續學習,可以……
“我第一次看你哭。”
池唐已經停了下來,拉著游余跑到了學校老教學樓后面,這里非常偏僻,有個很小很破的老亭子。
停下來,才發現游余沒發出聲音,但臉上都是眼淚。
池唐從來沒見過游余會哭,總是沉默固執認真的,不在乎那些針對的排,不在乎那些風言風語,尖酸刻薄的話,永遠在做自己的事,除了學習學習還是學習,就好像一天不努力,就要掉進深淵。
池唐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下意識把手煩躁地進了兜里。
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橘子,剛才事太突然,那個準備遞給游余的橘子就被順手塞進口袋里了。想想,把這橘子出來,剝了,分兩半,給了一半游余。
“吃橘子。”
游余的眼淚還在默默地流,接過橘子但是沒,過了一會兒才猛地閉了閉眼睛,抬手了下,又把橘子塞進了里。
這麼冷的雪夜里,里的橘子很冷,但是很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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