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余在這短暫的十幾年人生里，有過好幾次絕的時刻。就是那種，如果沒有人幫一把，實在沒辦法熬過去的時刻

爹帶著堂哥出現在班主任家大吵大鬧的時候，有種無法呼吸的覺，那種惶恐和絕，讓覺得自己仿佛是在海中溺水。

哪怕離開好心的班主任家，躲到這里暫時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容之，也時刻在擔憂著爹會忽然出現在門外。所以不斷看向玻璃窗外，無法安心。

“你跟我走嗎，我帶你找個地方躲起來。”當池唐站在面前，對出手，游余下意識握了上去。

在陌生的學校，努力不去在意所有人奇怪的目，將學習當做唯一時，也是池唐第一次主對出了手。

當握住池唐的手，終于短暫地覺到一點安心。

們在夜里坐上車，回到了池唐的家，游余著那棟屋子里約出的，開始有些遲疑：“我住你家沒關系？”

池唐卻告訴：“不，我們不住這里，你在這里等我。”

悄悄開門進了屋，從柜子里找出了一串很久沒用過的鑰匙，還有一疊現金，穿上了之前落下的羽絨外套，背著個包離開了這里，拉著游余飛奔去了車站。

乘上車，目的地是南林市隔壁的一個做篷寧縣的小縣城。

“我的老家在那里，去世之后那個屋子就空下來了，我們去那里，誰都找不到我們。”池唐坐上車后就好像丟掉了什麼包袱，變得有些興起來。

游余覺到無意識著自己的手，忽然覺得，不只是自己無法安心想要躲起來，或許池唐也是，也想躲開什麼，也在張。

們在這個夜晚相攜出逃，心里有著相同的興和害怕。

篷寧縣不大，雖說是縣，但其實連出租車都沒有，們從車上下來，已經是晚上九點。

池唐站在路邊緩了緩，被冷風吹得鼻頭冰冷，才覺暈車的癥狀好了些。

“我以前來過這里幾次，但是記不太清了，我去問問。”池唐在路邊一家店問了路，發現地方距離這里不太遠，就和游余一起往前走去。

游余一路上很沉默，著周圍的街道店鋪，默默記著路。

池唐忽然按著手機，“你看。”

游余看向的手機，見到上面的支付寶余額。

池唐點了點：“我自己有存錢，我們在這里住個寒假住到上學完全夠了，你不用擔心。”

看游余張口想說話，又說：“我保證不死你，也不要你還錢，我自己想來這里住，就當你來陪我，我包吃包住。”

游余心里涌出許許多多復雜的、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緒，半晌才嗯了聲。

著池唐的側臉想：這個人，以后我一定要報答，如果有需要，如果遇見困難，我也會像現在一樣告訴，不用擔心。

池唐的住的是舊城區一個自建的二層小樓，帶天井和一個小小的后院，里面種了棵枇杷樹。最底下是卷簾的門，池唐靠著路燈辨認出這棟許久沒人住，已經蒙上了灰的小樓，翻出鑰匙開門。

卷簾門太久沒被拉開，有些滯，推不太，游余上前幫著往上拉，兩人合力，門才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往上升去。

索著開了燈，明亮的灑下來，池唐放松了點，“還好，還有電。”

老人家喪事辦的匆忙，后這棟小屋給了爸，爸也不在意，這屋里水電似乎都沒去停。屋里屬于老人的東西都燒了，只剩下很的家，臥室里老人從前那張床也一并燒了，客臥里還有一張床，連屋里沒有理的沙發一起隨意堆放著，都被大油紙袋包裹住。

窗戶閉著，地上一層灰，們走進來，踩出一個一個腳印。

池唐對這里的印象還停留在去世時，來這里參加葬禮，待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太臟了……要不我們今天還是去外面找個酒店住？”池唐問。

游余：“這里有水嗎？要是有水，清理一下就可以，我來。”

撕開包裹著沙發和床的油紙扔在一邊，總算能把們的背包放下，池唐對這屋子其實也很陌生，但還是帶著游余去到看看，找到了盆和充當巾的布，在廁所里放水。

水龍頭有點銹住，打開后發出一聲悠長嗤聲，才哐當哐當流出水。

廁所狹窄，燒熱水的老式熱水，池唐研究了一下才找到開關，萬幸還能用，已經開始燒水，就是顯示的數字屏幕壞了，不知道到底是顯示的20還是30。

游余端了水盆上樓打掃衛生，池唐也跟上去，在幾個房間的柜里找被子，如果沒有被子，們還是得出門去找酒店睡。

這個時候，就有點慶幸這屋子最后清理是爸做的，爸最討厭這些瑣碎麻煩的事，屋里很多東西他都懶得清理，被子在主臥最頂層上面有兩床，搬著凳子把被子提下來。

被子又重又厚，大概都是以前打的，老人家習慣了這種厚厚的棉絮被子。

游余聽到聲響，過來幫一起把兩床被子搬到客臥的床上，就這麼一會兒時間，已經把窗臺桌子了，正在地板。

池唐：“地板不用掃嗎？要不用拖把拖，你這樣不累嗎。”

游余：“沒有拖把，這個灰太多了，不能掃，直接用抹布抹比較干凈。”

池唐發現游余真的很能干，大概從前在家里沒干活，還在屋子里轉著想把被子拆開鋪好，分不清正反前后，游余已經快手快腳地把地面了一大半。當然也是因為這間房確實不大。

發現自己搞不清楚棉絮，池唐只好說：“我去找被套。”

等找完被套回來，發現那間房地面被游余清理干凈了，連床上的棉絮都鋪的整整齊齊了，還在廁所里把廁所簡單清理了一下。

池唐試圖套被套，但這被子實在太大，套了老半天也沒弄妥帖，游余著手進來，見狀過來幫忙。不知道怎麼做的，抓著兩個角抖一抖，被子就整齊了。

“被套有點大了，扯不清的，就這樣吧。”

池唐呼出一口氣，坐在了床上。

游余坐到對面那把小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問：“你累了嗎？”

池唐低垂的眼睛看見游余的一雙手，的手并不好看，有些糙，骨節略大，那應該是手常年凍傷留下的痕跡。

看了一會兒，池唐隨意地說：“嗯，累了。”

游余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保持了沉默。

屋里有點冷，外面風也很大，池唐坐了片刻就站起來：“走，出去買東西。”

附近有個小超市，開在路口，外面搭了兩個紅的棚，放著一箱箱水果、和禮品，都是過年送人的東西。兩人進超市買了牙刷巾等必需品，又買了些吃的，池唐還提了個小取暖一起去付款。

這取暖長得像個電風扇，但沒有扇葉。那屋子沒有暖氣，空調拆了，也沒有電熱毯，池唐冷的有些不住。

買完東西從小超市出來，外面開始飄小雪花。

“下雪了。”

“嗯，下雪了。”

遠有炮竹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大城市里已經止燃放煙花竹了，但是這個小地方沒有，過年期間仍是有不人放煙花竹，們走在路上，都能看見路邊有許多的紅紙屑。

們回到屋子里，關上底下的卷簾門。

小小一間房里放了個小太似的取暖，暖黃的，足以照亮整個房間，沒一會兒房間里溫度就升高了，溫暖的覺讓人不由自主放松下來。

窗外的夜很濃，雪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