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曬過的棉被厚重，在上有點不過氣來，還有一淡淡的味。池唐有點睡不著，窗簾拉了一半，特地留了一些隙，可以看外面的雪。

手機忽然響了下，爸發來的一條微信語音，池唐只是順手一點就播出來了，一句很大聲的“你再不回來就不要再回來了”在屋子里清清楚楚回響。

池唐沒想到會這麼大聲，立刻按著音量降低，但短短一句話已經說完，游余也聽見了。

游余剛才一直閉著眼睛，也不，池唐還以為睡著了，語音播完后，忽然聽到問：“你不回去嗎？”

池唐原本是側著子，聞言改為仰躺著，丟下手機，“不回去。”

爸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他每次說，池唐都覺得，那個男人是真的這麼想，他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兒的，只是沒辦法而已。

外面有人在放煙花，快過年了，有家的人都在家里。

微信安安靜靜，爸只發了這一個微信，就再也沒管。

煙花炸響了很久，池唐心里許多復雜的緒，像煙花一樣忽然地炸開。

“我爸媽之前離婚了，打司打了很久。”池唐看著天花板，開口說：“那時候除了在爭財產，爭他們那幾套房，就是在爭我的養權，不過不是爭著要我，是爭著不要我。”

“我媽怕我黏著，耽誤找新男友，耽誤再嫁一個好男人，私底下給了我很多零花錢，我主選跟我爸。”

“可是我爸也不想要我，我又不是個兒子。可惜，他檢查出來有病，除了我以后沒孩子了，所以他才認了這個倒霉繼續養著我。可是他又很討厭我，比以前更討厭我，覺得是我占了他兒子的位置。”池唐冷笑。

“他喝醉了酒總是怪我，說如果他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孩子，怎麼不是個男孩呢。”

游余靜靜聽著，猜過池唐可能和家里關系不太好，但是也沒想過會是這樣。

池唐發覺自己說得太多了，可是又忍不住心里泉涌的委屈和憤怒，最后還是吐出了滿是怨氣的一句：

“要是不想要我，當初又為什麼要生我？”

小太沒關，暖黃的讓屋子里很明亮，游余一偏頭，就看見池唐眼睛里盛滿的，快要墜落下來。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坐起來紙，輕輕按在池唐的眼角。

池唐不看，拿過那張紙巾，翻個看著對面的墻壁，不再出聲了。

游余過了一會兒也沒聽到有任何靜，心里就猜，池唐難過完了，大概又因為剛才和說那些到尷尬了。

池唐其實是個很要強，又很倔強的人，和做同桌的時候，如果遇到什麼事覺得尷尬了，就會像這樣不吭聲也不理人，要是實在太尷尬，第二天連話也不會多說，好像這樣子就能顯得多冷酷一樣。

們還不悉的時候，池唐第一個察覺到了的窘迫，而且出乎意料地給買了文，也是這樣，擺出十足的冷酷想要掩飾尷尬。

其實當時是不想收的，并不習慣欠人東西，可是那時候池唐的神……如果還回去，池唐一定會惱怒。

而且，是第一次收到友好的訊息，雖然不習慣，也想去珍惜。

“池唐。”

池唐覺肩上被人了一下，閉上眼睛沒反應。

游余也沒有在意，只是對著說：“等我們長大了，一切都會好的。”這是以前的老師和說過的一句話，一直用這句話在堅持。

“等到我們年了，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找到喜歡的工作……一切就好了，再堅持一下。”

池唐沒說話，但有點不自在，忍不住想：游余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還來安我？

帶著這個念頭，池唐迷迷糊糊睡著了。游余沒怎麼睡著，算著自己節省下來的錢，又想到爹有沒有放棄找離開南林，還想未來，想了很多。

池唐的腳冰冷，似乎睡不暖，無意識從旁邊過來，游余覺自己到了一塊冰，思緒中斷了一下，悄悄把自己暖和的腳靠近些，想，明天或許應該給池唐灌個熱水袋才行。

第二天池唐醒來，發現游余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床了，穿上服走出去一看，外面昨天沒有清理的小客廳都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池唐：“……”

游余在廚房，池唐靠著門框，問：“你幾點起來的，都快被你打掃完了。”

游余扭頭看一眼：“別靠在門框上，門框沒有。”

池唐低頭，果然看見服上一道痕跡。在抬手想拍的時候，游余已經舉著熱巾過來把那一點灰漬得干干凈凈。

池唐：“……別打掃了，我們出去吃早餐。”

游余：“要買菜回來自己做飯嗎？今天大年三十了，應該很有商店開門。”

池唐跟著一起把廚房翻了個遍，以前用的煤氣灶煤氣罐沒了，只找出來一個電磁爐還能用，鍋碗瓢盆堆在柜子里，落滿了灰的臟。池唐看到這些就提不起勁來理，想臨時去外面買新的，可還沒說出口，游余已經端了水過來一副要全部清洗的架勢。

池唐最后也只能說：“去接熱水洗，用冷水你不冷是嗎？”

兩人吃了早餐，蹲在屋里洗了一天，池唐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打掃過衛生，還基本上沒幫上多忙，雖然不想承認，但可能還給游余幫了倒忙。

游余學習認真，打掃衛生也認真，池唐好幾次覺得差不多了，轉頭看見在隙角落。

“那里不用，不用管。”

“好，馬上就好了。”

“為什麼床底下沙發底下都要拖？”

“嗯，馬上就好了。”

“那里別了，我們又不住很久。”

“好，我已經完了。”

池唐看同桌忙碌的背影，有種無語的覺，為什麼搞得像是們的家一樣，這樣花大力氣去打掃整理？

但是池唐不得不承認，當這個小屋子變得干凈之后，也莫名覺得更安心了一點，這里好像不再是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是能真正住下去的屋子。

中午飯草草吃了泡面，晚上池唐本來準備找個還開門的小餐館請游余吃頓好的，但高估了這個小小縣城，這個時間除了幾家超市，本就沒有其他商鋪還在開門，餐館也沒有。

“那我們買水餃回去煮了吃。”游余并不在意，在冰柜里選餃子。

最后買了水餃也買了湯圓，兩人提著東西往回走，踩在街邊的積雪上，咯吱咯吱響。

大年三十的晚上，們一人一端著一碗水餃，烤著小太，看池唐平板上放著的電視節目。

相似的面孔，相似的節目開場，一片花花綠綠的喜慶歌舞。

池唐撕了兩個鹵蛋，分了一個給游余，表一言難盡地看節目：“這是什麼難看的服，大紅大綠，跳起來像是一片馬賽克。”

游余看這樣說話就想笑，覺得說話比熱鬧的節目有趣多了。

聽著外面吵鬧的煙花竹聲，游余和池唐度過了們這一生第一個相伴的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