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事件始末，楊白華腦袋都快炸了：“楊小燕，你是不是瘋了？”

楊小燕泣不聲：“哥，我好怕啊，云都跟我聯系，我聽他們的意思是要追究我的責任……事要是真鬧大了我怎麼跟爸媽代？我怎麼辦啊？”

楊白華頭痛不已：“……你冷靜點兒，先別哭。人家怎麼跟你說的？”

楊小燕啜泣著把能想起來的事件細節如實跟楊白華代了一遍。

云都的工作人員態度很冷漠，反復詢問楊小燕是否有一歌兩賣，在楊小燕再三保證自己沒有后，來電人要求楊小燕暫時不要離開本市。

楊白華：“……”

他覺得事不大對勁兒了。

楊小燕哭出了聲來：“哥，你幫幫我，幫我。你去找小程哥，讓他幫我說說話，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喜歡了……只要他不追究，只要他出來說這歌是他的，讓他救救我，我就沒事兒了……”

楊白華臉難看：“你他的歌，還要我找他說？”

楊小燕的聲調驟然轉尖：“哥，你不跟小程哥說，我就跟二叔他們說去！”

“……你要說什麼？！”

楊小燕話說得絕，連握著手機的手都在用勁兒：“我這邊出事了，我爸肯定要問我細節，到時候我只能實話實說，你和小程哥……”

楊白華耳朵一嗡，氣得渾哆嗦：“楊小燕！”

楊小燕嗓音轉，可憐道：“哥，你最疼我了，就幫我這回好不好？”

放下電話，楊白華只覺心煩意，眼前代碼變一群群飛的蚊蠅。好容易熬到上午下班，他離開公司，直奔程氏企業的辦公樓。

然而程漸的辦公室需要獨立電梯才能上去。

前臺客氣道：“您有預約嗎？”

楊白華咬牙，正打算出去找個飯館，邊吃邊等，突然看見一個穿羊灰大的清秀青年提著飯盒從旋轉門里走進。

在家里讀取到楊白華悔意值上升到15時，池小池對061說：“盯準楊白華的車載GPS。”

GPS一，池小池就掐著點兒，從家里打的來了程氏集團樓下。

“面還是要見一見的。”池小池說，“順便程沅那輛車寄放在姓楊的那兒很久了。我得取回來。”

青年被好好養在家里，不用日日買菜做飯，白凈紅潤了許多，被高級的煙灰一襯，更多了幾分拒人于外的冷。

看見楊白華，程沅愣了一瞬，任楊白華去演他的一眼萬年。

回過神后，他裝作不認識楊白華，把給程漸的飯盒給了前臺小姐，隨即轉朝外走去。

楊白華拔足快步跟出，追上程沅：“小程！”

程沅順從站住，指著一間港式菜館：“我們去那邊說。別讓我哥看見。”

程沅與楊白華坐定，程沅翻菜單點菜。

再見人，楊白華直從眼里泛出笑意來，但是心里又知曉這回自己的來意，難免心虛。

池小池眼見悔意值的數值往上翻升，轉眼已經突破百分之二十，面不改。

這次來，他的心理預期是讓他的悔意值達到百分之四十，現在才剛剛過半而已。

等待上菜時，楊白華手握住了池小池的手：“小程，我想你了。”

池小池一個哆嗦，真實地想吐。

而在楊白華眼里，程沅兩眼含淚，著實惹人疼得。

好在楊白華要臉，虛虛一握就松了開來，四下張一番，確定沒人看到二人剛才的親作，才略略松弛表，問：“你……最近怎麼樣？”

程沅低頭玩著刀叉：“還好。”

“我去看了你的直播。”

“是嗎？”程沅聲音稍一提，眼中有驚喜之閃過，但旋即便想起了什麼，低頭說，“我一回家手機就被哥哥拿走了。”

楊白華不無疼惜道：“我知道。你大哥那個格，控制太強。”

程沅抬頭：“別這麼說我哥哥。”

楊白華笑：“好好，不說他，說我們的事。”

程沅：“我們的……事？”

程沅迷茫時乖乖的，眼里蒙著一層明的水，讓楊白華想起小時候家里養的小狗崽。

前菜上來了，然后是大湯黃魚，鮮蝦膠釀翅，清炒芥蘭。

楊白華和程沅面對面吃起來，誰也沒有提及幾日來發生的事，楊白華說了些自己在工作時發生的趣事，程沅也應和地笑了幾聲。

但楊白華終究沒有忘記他的來意。

在餐后甜點送上桌來時，楊白華說：“你知道唐歡的事兒了嗎？”

程沅沉默，用叉子把熱騰騰的吐司塊蘸進香草冰激凌里：“……嗯。”

回答時，池小池特意留意了一下手機。

12點20分。

蘇秀倫在和他通話后，就要走了他的微博碼，打算利用公關部的資源替他發一條澄清微博。

大概在40分鐘前，程沅見到楊白華前幾分鐘，那條微博就已經發送出去了。

不過從見到自己開始，楊白華就沒拿過手機，所以他應該還以為楊小燕抄的是程沅原創的歌。

等楊白華把事前因后果講述一遍，池小池確信，果然如此。

把一切說完，楊白華又想去握程沅的手：“小程，幫幫我，也幫幫小燕吧。小燕來市里讀書，爸媽把小燕托付給我，如果小燕出了什麼事兒，我沒法跟我爸媽代。”

程沅把兩只手都藏在桌下：“……可是那怎麼說都是我的歌……”

楊白華說：“不是只在直播里唱過嗎？”

程沅說：“已經被星云簽下了……”

楊白華皺眉：“你怎麼沒跟我說過？什麼時候的事兒？”

程沅低頭不語。

楊白華再問：“公開發表過嗎？”

程沅一震，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

楊白華以為程沅沒聽清，把問題重復了一遍：“公開發表過嗎？”

“如果沒公開發表過呢？”程沅咬牙，“你打算讓我做什麼？”

楊白華溫聲相勸：“小程，你別誤會，我在找辦法。”

程沅：“什麼辦法？”

楊白華：“小燕的事需要解決。還是個孩子。”

池小池對061說：“那可真是好可憐哦。”

061無奈：“……”聽口氣一點誠意都沒有。

和061對話完畢，池小池將程沅的表與小作一應收起，往沙發靠背上倒去，冷冷一點頭：“是，十九歲半的孩子，殺人都能槍斃的年紀了。”

聽出他口氣不虞，楊白華甚是無力：“小程，別賭氣。”

“賭氣？”池小池一挑眉，“我忙得很，沒那個時間和你玩游戲。”

“小程！”

“我有事？”

“你……”楊白華長出一口氣，才勉強穩下心神，“小程，咱們都是年人，做事得分個輕重緩急。只要你能松口，承認你是把歌賣給了云都……”

池小池吃驚，又往后挪了一點，視野里才能容納下這張如盆的大臉。

他問了個很有建設的問題：“憑什麼？”

楊白華說：“小燕還小。負不起這麼嚴重的責任……”

池小池說：“那很好。我和星云簽約了，一歌兩賣需要賠償的違約金，以及我的名譽損失，你打算給我多錢？”

“小程！”

“什麼都不想付出，是嗎？違約金是我的，名譽損失是我的，楊白華，我憑什麼要幫你解釋？”

餐廳里還算安靜，爭執聲引起不餐客側目，楊白華窘紅了一張臉：“小程！我知道咱們兩個之前吵過架，別在這時候鬧孩子脾氣……”

池小池冷笑：“自己跟自己拜把子，你算老幾。”

楊白華面子有點罩不住了：“程沅，這里是公共場合。”

池小池說：“你都公然不要臉了，我不覺得你怕什麼公共場合啊。”

061目瞪口呆。

等等，這劇本好像不大對啊。

他以為的劇本是，程沅裝可憐，引起楊白華的同，進而讓悔意值增加。

……可這明明是撕破臉皮的作啊？

而更令他訝異的是，楊白華對程沅的好度飛快降低的同時，悔意值不降反升！

楊白華臉極為難看：“小程，你別這麼有敵意。你家的況比小燕家好太多……”

池小池做了個閱讀理解：“也就是說，我家有錢，我就活該被抄唄。”

“你……”

“我家的錢我做不了主，你該去找我哥。”

楊白華的聲音都了：“程沅，你真狠啊。分手是你要鬧的，你要是想報復我，何必葬送掉我妹妹的前程？”

“是我東西的嗎？”池小池音量猛然提高，“是我按著你妹妹的手讓東西的嗎？”

之前二人的對話都還算小聲，池小池這一手先發制人，讓周圍的群眾都聽出了些端倪。

發現吸引了過多的注意力，楊白華登時慌起來：“你……”

池小池起，雙手撐在桌面上，赫然近楊白華，發抖，眼中含淚：“得弄清楚的究竟是誰的東西；你，楊白華，你得弄清楚你就是個傻。”

說完，他抄起桌面上的小垃圾桶，直接倒扣在了楊白華頭上。

剩魚湯、骨頭和魚刺淋淋漓漓地落了他一頭，而池小池從他右手邊取走車鑰匙，便走。

楊白華掙扎著追出去，試圖拉住池小池，卻被服務員阻攔住：“先生，請買單。”

楊白華如夢方醒，回頭看到眾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只覺臉上滾燙，流在臉上的廚余更刺得他臉皮生疼，他狼狽掏出錢包，匆匆付賬。

等到他再追出餐廳時，程沅已經和車一起不見了蹤影。

他氣怒至極，一腳踹上路旁的樹，雙手抱住頭，來回踱了兩步后，他打開手機，想給程沅打電話，卻看到首頁上有一條程沅發于50分鐘前的微博。

程沅早被他設置為特別關注，他的任何態都會推送給楊白華。

……50分鐘前？大概是他們剛剛面的時候？

鬼使神差間，楊白華將這條微博點開。

第一遍他沒能讀懂，第二遍他讀懂了，卻也明白了程沅臨走時甩下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其實不是程沅的歌，而是發表在三年前另一人的歌。

他只是在家里改寫，又把改寫版本發給了自己而已，結果差錯被小燕了去。

可他為什麼不解釋？

楊白華回顧了他們對話的全程，才發現全程他都在自說自話。

程沅發，變得尖刻，也是在自己反復要求他替小燕頂缸后發生的。

楊白華神痛苦地在濃烈的魚湯腥味中抱了頭。

池小池開著車一路回家，并發表想道：“打完就跑真刺激。”

061不無訝異地宣布：“悔意值達到45了。”

池小池換檔：“我知道。”

061又查看了一下微博上的評論：“你微博評論超過三千了。”

池小池說：“截止今晚六點，不破一萬我跟你姓。”

即使心里有無數疑問，061還是被他逗笑了：“姓什麼？姓0還是姓6。”

池小池也跟著笑。

樂過后，061開始分析眼前的局勢：“現在你已經把自己撇出去了。對于唐歡來說，如果承認歌是自己買的，最終結論就是楊小燕抄襲。唐歡雖說沒了音樂才的人設，但也能算半個害人。”

池小池說：“如果不承認的話，作曲人那欄填的誰的名字，就讓苦主找誰吧。”

“云都一定會追究楊小燕嗎？這畢竟是丑聞，如果云都選擇把消息往下……”

“？不追究？”池小池笑了，“這可不是一般的丑聞。歌手抄襲，一旦坐實，就是一輩子的污點。他們只會大張旗鼓地追責。最快今天，最晚明天，楊小燕就能收到法院傳票。楊白華就算再來求我，他也沒有立場。”

061這下確定，池小池是真的要放棄和楊白華的線了。

他問：“你不怕跟他撕破臉皮后，導致任務失敗？”

池小池問：“現在失敗了嗎？”

061：“……你在冒險？”

池小池：“我在試驗。”

“試驗什麼？”

池小池在紅燈前剎車，微笑道：“你得承認，讓人承認自己犯錯，進而真心實意地到后悔，不是件容易的事。”

061點頭。

之前，他的宿主沒有一個不付出生命代價才勉強湊滿悔意值。

池小池說：“相比之下，直接讓他后悔認識我，更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