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三。

結束了半周雨，天空終于放晴。金燦燦的日從天穹上灑下來，一清早便給長街鋪上層疊的碎金。

伴著蟬鳴蘇醒，高樓間分割均勻的窗戶里人煙漸起。

“小染，”楊益蘭推開房門，語速很快地說著話走進來，“那件紅的薔薇也一起給你裝進行李箱里吧？等去唐家，到了你生日那天就記得把它換上啊，其余的太素，撐不起來。”

楊益蘭說完，正走到床尾凳前。

此時目抬起，才發現坐在大床床角的孩仍低著頭，白皙的小和腳丫垂在床旁，素凈的臉蛋也被烏黑的長發遮得約。

人似乎是在發呆。

楊益蘭意外地停住：“小染？”

“……啊？”這樣極近距離的呼喚終于把唐染的思緒拉了回來，抬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阿婆？”

楊益蘭問：“你在發什麼呆？”

唐染茫然：“我剛剛走神了嗎？”

楊益蘭笑著說：“當然了，我和你說話你都沒聽見——什麼事這麼有趣，能讓我們小染都出神了？”

“也沒什麼，就是在想……”唐染眼角微彎，“一件禮。”

楊益蘭愣了下，“禮？哦哦，就是駱家老先生要送你的16歲生日禮吧？還說駱修來接你去看的？”

“嗯。”

楊益蘭在心里算了一遍日子，隨即皺起眉頭，“離著你生日就剩兩天了，明天都該來人接你回唐家了——那個駱修不會是把這件事忘了吧？”

唐染猶豫了下，笑著搖頭，“不會的。可能是有什麼事耽……”

孩話沒說完，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從黑屏亮了起來。

“喂，來電話了。”

冷淡慵懶的男聲在空的臥室里響起。

“哎喲嚇死我了！”楊益蘭被這突然的聲音嚇得連退兩步才停住，回神以后無奈地看向唐染，“小染你這個ai助手真是……”

唐染彎下眼，忍不住輕笑，“阿婆，你膽子越來越小了。”

“哪是我膽子小啊……”楊益蘭也有些好笑自己方才的反應，隨即回神，“不過是誰給你打電話，唐家的人？”

“不知道。”

唐染轉向手機，“駱駱，誰的電話？”

“來自通訊錄，備注‘駱’。”

唐染一怔，手索到手機，做了個極輕的深呼吸，開口：“接通。”

手機嗡地震了下。

唐染把手機到耳邊，對面的安靜讓下意識地跟著沉默。

無聲持續了四五秒的時間，手機聽筒里傳出一聲懶散的笑：“我是打錯電話了？”

唐染在這個悉的聲音里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地放輕了聲音：“我在等你先說話。”

“知道我是誰？”

孩猶豫了下，輕聲說：“你是駱修啊。”

駱湛低嘖了聲，他突然有點后悔——之前倒不如隨小姑娘讓喊自己“駱駱”也比現在順耳得多。

駱湛下不爽，疊著長靠到車門上，“我在你公寓樓下，你可以準備下樓了。”

“你到了？”唐染意外地問，從來安靜的語氣難得帶上點匆匆，“那我這就……”

“別急。”駱湛攔住的話聲，“不然你磕著著，折騰的還是我。”

“好。”

通話結束。

駱湛靠在紅跑車的車門上，隔著墨鏡向手機屏幕。然后他側了側，將手機拋回跑車里。

收回視線前，駱湛冷淡嫌棄地瞥了一眼這輛跑車。

——非常包的艷紅，在下極為扎眼。再加上車旁扣著墨鏡頂著一張禍害臉的男生，路過行人都是百分之百的回頭率。

不過這也是駱湛車庫里唯一一輛敞篷車，他已經忘了哪位遠房送的禮。

因為過于包，駱湛在禮節收下后就嫌棄地扔進車庫落灰，沒想到還有為了某個小姑娘重見天日的一天。

楊益蘭不放心，跟著唐染一起下的樓。走出公寓后，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倚坐在火紅超跑前車蓋上的年輕人。

黑碎發，茶墨鏡，冷白皮，側冷淡。

從下頜到頸部，修長凌厲的線條沒薄薄的敞著兩顆扣子的白襯衫里，膛線條在被微風鼓的襯衫下若若現。

再往下，被黑長修勒出筆直線條的長沒什麼正行地疊靠著，就懶散地搭在車旁。

不必認識不必流，已經是從骨子里出的不馴和冷淡。

楊益蘭步伐一頓，不確定地問唐染：“小染，來接你的這個年輕人是駱修？”

“嗯。”唐染點頭。

楊益蘭只能下疑——別說沒見過駱家兩位公子哥的模樣，就算見過，前面那個一副大墨鏡扣著，想分辨也困難。

兩人走到車前時，駱湛正被想要他微信號的人糾纏得不耐，聲音冷淡：“沒手機，沒微信。”

人不放棄地笑：“別啊小哥哥，沒手機你都怎麼跟人聯絡的？”

駱湛冷著臉，“飛鴿傳書。”

“……”

唐染停下時正巧聽到最后一句，沒忍住輕笑了聲。

駱湛眼皮一。

見是唐染，他低咳了聲從前車蓋上下來，清雋眉眼間的冷淡不耐也褪得干凈。沒看那個僵著的人，駱湛徑直走過去。

朝楊益蘭禮節地略一頷首，駱湛的目落到唐染上。

小姑娘今天穿的是初遇那，腰被帶掐得纖細，正握著盲杖安靜地站在原地。

“上車吧。”駱湛接過唐染的盲杖，讓唐染搭著自己手臂往副駕駛座一側的車門走去。

路過那個人面前，駱湛仍舊一眼都懶得看。

那人大概終于被這徹底的無視激怒了，攥手包冷笑了聲：“那麼傲氣，連個微信號都不給，我還以為多高的眼呢，原來就看上了個小瞎子？”

“——”

駱湛影驟停。

僵了兩秒，他面無表地轉過頭，“你再說一遍？”

人表發僵，扛了幾秒才不甘心地咬牙：“我、我說的不是事實嗎？都拄著盲杖了還能不是個瞎子……”

駱湛眸瞬沉。

咻的一聲，他手里盲杖抬起，撕破燥熱夏風直甩向人妝容致的臉。

最后只隔寸許距離。

去勢驀地收住。

男生半卷著襯衫的小臂上淡青管綻起，在最后時刻被遏制去勢的盲杖更是止不住地在空氣里。

車周死寂。

唐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楊益蘭和那個人則是完全嚇傻了。

“啊——”

幾秒后，一聲歇斯底里的尖驀地驚響。

盲杖前的人臉慘白地驚著退開，不知道里嘰里咕嚕地是罵還是服地踉蹌著跑掉了。

一直到那高跟鞋的聲音跑遠了，唐染才臉蒼白卻聲音鎮靜地問：“駱修，怎麼了？”

駱湛下眼底戾意，“沒什麼。”

他轉回頭，聲音雖然還是懶懶散散的，但已經尋不到半點方才冰冷嚇人的跡象了——

“萬分后悔冒犯了你，剛剛在跟你道歉。”

唐染想起公車上那個給橫幅磕頭的。安靜幾秒，點點頭，“好的。那你送我上車吧。”

這次到駱湛沉默。

幾秒后，他輕嗤了聲，“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信？”

唐染想了想，“嗯。”

駱湛輕瞇起眼，“為什麼？”

“因為……”

下，目不能視的孩彎下眼角，輕笑起來：

“因為，你是‘駱駱’。”

駱湛被那笑晃了下。

這一瞬間幻覺似的，他仿佛在這個盲人小姑娘的臉上，看到那雙他已經魂牽夢縈了許多年的……

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