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十五章 活在大宋
(活在宋朝花銷太大,大家誰還有票,支援一下陳家父子啊……)-
當第一縷晨照耀大地,一串清脆悅耳,穿力極強的鐵牌敲擊聲,回響在青神縣城的巷陌里,一邊還伴隨洪亮的宣唱聲:
“卯時已至,晨熹微,白日晴明,江邊有霾。早晚天涼,需備夾……”
陳恪被這聲音喚醒,他著惺忪的睡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麼,竟然是天氣預報!這萬惡的舊社會,也太太太人化了吧。
陳希亮已經起來了,從外面打水進來,兒子們下地洗臉漱口,然后出去吃早點……
所謂‘民以食為天’,天一亮,人就要為肚子發愁了。
宋朝人極會,城鎮居民很開火。尤其是早餐,基本上都是由臨近的早點鋪供應,粥飯點心,葷素小吃,儉由人。除了早點外,還供應茶水和二陳湯。如果你再懶點兒,連洗面湯……也就是洗臉水,都可以給你提過來。大概這就是最早的‘籠袖驕民’了。
雖然肯定不如自己手劃算,但宋人很算這個經濟賬。哪怕像陳希亮這樣拖家帶口的窮書生,也覺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當然,他們家初來乍到,還沒跟飯館定上點,所以只能出去吃。
聽說早晨要出去吃,五郎六郎都歡欣雀躍,唯有三郎陳恪道:“那多費錢啊……”
“真懂事,不過日子不是從里過出來的。”陳希亮他的頭,笑道:“多天沒好生用一頓了,快走吧。”
簡單梳洗之后,父子五人出了門。這時候,縣城還算安靜,那自五更就響起的油餅店、胡餅店的搟劑、翻拍聲聽著分外清晰,也讓兄弟幾個更了。
街面上,已經有趕生活的經紀行販、送吃食的飯店伙計,推著車、挑著擔穿梭巷陌。陳希亮找個挑著吃食擔子的小二哥,問明了他家店面的方向,便帶著兒子們,找到那家挑著個大大的‘食’字幌子的早點鋪子。
這家早點鋪開在臨大街的吊腳樓下,這些大街上的吊腳樓,都是前店后院的,許多人租下來商住兩用,甚至直接就是業主,利用位置優勢開起了買賣。
店面不大,只有五張桌子,但看流水價提出來的食盒,便知道人家是以外賣為主的,當然也歡迎上門的食客。見有客人到,伙計笑容可掬的招呼道:“客頭次來用早點吧。本家有各吃食、多樣湯水!”
“有勞小二哥了。”陳希亮帶著四個兒子到里面,圍著一副柏木桌凳坐下。這年月,管掌柜大哥,管伙計二哥……
“客看著面生,像是頭次來啊。”那小二端上免費的米粥,客氣的打著招呼。
“昨日才搬到這里。”
“恭賀喬遷之喜了。”小二笑著抱拳,說著一指柜臺后的一排竹牌子道:“本店最擅長做餅,不過后五樣早晨欠奉。客看要用些什麼?”
陳家父子順著他所指,便見每個牌子上都寫著不同的餅,每樣都明碼標價……什麼燒餅、湯餅、炊餅、環餅、糖餅、餅,足以七八樣,也有不餅的,比如饅頭、扁食、云吞……
陳恪調三郎的記憶,才恍然大悟,原來在宋代,餅并非僅指經過燒烤加工而的圓形食品。凡是用面做的食品,都可餅。后世所說的餅,在這會兒‘燒餅’。湯餅就是面片湯;炊餅原蒸餅,為了避當今家的諱,才改稱‘炊餅’,其實就是籠中蒸的饅頭。至于這時候的饅頭,其實是有餡的包子……
陳希亮點了五碗湯餅,一籠饅頭,怕不夠,還上了五個炊餅。誰知幾乎眨眼之間,就不剩什麼了……孩子們是極了、也饞極了,那個風卷殘云,片甲不留!像陳恪,到這世上就沒吃過正經東西,現在覺自己能吃下一頭牛。五郎比他還,二郎好幾天沒正經吃東西,就連小六郎也使勁往里塞,好像下頓沒得吃似的。
“慢點吃,別噎著,再點就是了。”陳希亮心疼的鼻頭發酸,趕點餐。最后又上了五籠饅頭,三碗湯餅,十個炊餅,才將將填飽小子們的肚子。
“承蒙關照,五十二文,客頭一次來,掌柜的說了,給算五十文。”伙計笑容可掬的報賬道。
“多謝多謝。”陳希亮一邊掏錢一邊痛,半個月房租沒了……怪不得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現在四個半大小子,豈不要吃死兩個老子?
吃過飯,他二郎帶著三個弟弟先回去:“我去縣衙把契約辦好,你們兄弟幾個把家里收拾一下,不許淘氣。”父子倆便在鋪子門口分開,陳希亮去和邱老兒匯合,陳忱則領著弟弟們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已是朝高掛,街面上熱鬧多了。店鋪卸下了排門,掛上了幌子,亮出了自家的商品……紙店中的金紙銀紙被朝暉抹上澤;幞頭鋪將擺滿各帽子的長桌搬到街上;綢布店把一匹匹新花布擺上柜臺;陶瓷鋪搬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陶罐瓷瓶;鐵匠鋪開始叮叮當當;藥鋪里散發出三郎悉的香味……
除此各各樣的座商鋪子外,還有挑著擔、推著太平車,沿街賣的行商。有箍縛盤甑的、販油的、織草鞋的、弄蛇貨藥的、磨鏡的、鬻紙的、鬻香的、販鹽的、制通草花的、賣豬羊羹的、賣花的、貨姜的、販鍋餅餌蓼的……
強烈而生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讓三郎徹底呆住了。到了這個世界有些日子,但他總是有一種強烈的疏離,直到這一刻,看到這生機的一幕,發現自己也在這一幕中,他終于覺到,自己是在生活,生活在大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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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好好逛逛,無奈家里還有一堆活要干,兄弟幾個只好離開大街,回到他們的小院。
一回去,兄弟幾個便對著這破落屋子發呆——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就沒有不欠收拾的地方。實在不知該從何干起?
“人工貴麼?”老爹不在,陳恪便不裝小孩兒了。既然父兄都缺乏生活經驗,自己得撐起這個家來。年齡是最大的障礙,但好在陳忱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反常。
“什麼人工?”陳忱頓一下才反應過來道:“年前祖屋翻新,大伯請的瓦匠,說是一天要一百文呢。”
“唉……”陳恪嘆口氣道:“一個月的房租啊。”
“呃……”陳忱忍不住翻白眼道:“是你砍價太狠了吧。”
“我們先打水洗地吧,祈禱最近莫下雨。”陳恪拍拍屁起,提著桶去天井里打水。
等把屋里屋外收拾差不多,陳希亮也回來了,他一手提著個竹簍,里面裝滿了秈米菜蔬,還有兩條掌長的小魚,用柳條穿了掛在簍邊。后還有個短打扮的漢子,挑著兩籮筐鍋碗瓢盆、板凳菜板,手里還拎著把菜刀……看來一頓早飯就把他吃慌了,決定自己在家開火。
請那漢子將籮筐搬進東面的廚房,陳希亮便和他錢貨兩訖。那漢子道謝后,笑道:“人是剛搬來的吧,我就住在前面條街。”
“原來是高鄰,快請里面坐。”陳希亮已經將幾張板凳撒進了北屋的正房,勉強可以納客。
“今日不了,還有店面要照看。”那漢子笑道:“等人安頓下來,我約齊了左鄰右舍來道賀。”
“歡迎歡迎。”陳希亮拱手道。
送走了那漢子,陳希亮便挽起袖子,去廚房生火燒飯。曾赴京趕考的書生,山高路遠,不是總能到客棧。除了那些帶著書、伙夫的富家子弟,都是要自己手做飯的。
當然陳希亮的廚藝水平,說起來有些糟蹋‘廚藝’這倆字,也就僅限于把生的做的。結果米飯糊了,菜煮苦了,就連做個湯,也跟刷鍋水似的……
干了一上午活,孩子們又了。一桌子飯菜,不管好吃歹吃,幾乎眨眼之間,全都亮了盤底。見他們把滿滿一桶米飯吃得干干凈凈,陳希亮又是一陣心驚跳,這本是準備兩頓吃的米啊……
看來過不了兩天,又要買米了,從沒當過家的陳希亮,一陣陣的頭疼。他本是準備過些日子,再出去討債……討債這項高難度工作,真是想一想就怵頭。但今天了房租,買了那些日用事,便花去他一半的積蓄,現在看來,還是趕早不趕晚,明日就開始吧。
孩子們收拾了碗筷后,陳希亮便讓他們坐好,語重心長道:“雖然家里現在比較困難,但不等人,你們的學業落下了,一輩子也補不回來。”說完從書箱中取出三本書道:“三郎五郎六郎,你們已經荒廢一春了,一時也不能再浪費了。從明天開始,你們便用心溫書。”又轉向二郎道:“為父這兩天事多,二郎你且延兩天回去,先替我看著弟弟們,不許他們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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