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達叔站在床前，滿臉複雜，自責不已。

“是我不對，不該給三爺那本拳譜，沒想到，他練起來沒日沒夜的。”

“練武這事，強練傷，必須節製。唉……這孩子竟然是個有毅力的，我竟是看走眼了。”

楊老爺子手搭在楊林脈膊之上，閉目細查。

好一會過後，鐵青著的臉慢慢緩和了下來，長舒一口氣道:“不怪你，林兒只不過是虛弱，練練武其實很不錯。

這次是練得狠了，傷到元氣，導致氣兩虛，多服點補藥就好。”

“阿貴，到藥房拿兩株百年老參過來，熬湯給他補一補。

還有，再取幾支安神，神損耗也不可小視……小蘑菇，你怎麼照顧人的?”

“不關的事，是我心急了。”楊林輕咳兩聲。

他清醒過來，一眼就見到小蘑菇可憐兮兮的跪在床角，眼淚水像珠子般一個勁的淌，心中簡直了。

這是幹啥?

就差一塊白布頂頭上，請村裡人吃上一頓了嗎?

真是晦氣了。

爺還沒掛呢。

……

“丫環，不是拿來寵的。”

聽到楊林給小蘑菇開，楊守誠很有些不滿。

若有所思的看了小蘑菇清秀俏麗的臉蛋上面梨花帶雨，又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楊林。

明白了。

楊守誠呵呵笑了起來，臉上褶子全都在一塊……他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番自家兒子，點了點頭。

“果然是我的種，這麼快就開竅了。爹不是說你啊，沒事就多去凝香苑走一走，別顧著喝灑。

那裡的姑娘雖然多數不乾淨，但不是還有清倌人嗎?咱家又不是沒錢。”

“還有啊，你看上哪個，就梳櫳了，千萬別跟你爹客氣，最好是讓姑娘們懷上一男半的，帶回來，也好給咱楊家開枝散葉對不對?”

楊林眼睛眨啊眨，眨得眼皮都酸了，臉十分彩，陣紅陣白的，像是憋了一宿的大便。

“你眨眼乾哈?別眉弄眼的，聽爹說。年輕人在外面玩一玩沒關系的，我們家就是開明，不要一個勁的盯著家裡的小丫環，還小，哪裡懂得什麼趣?我告訴你，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這樣，才是我楊家男兒本。”

楊老爺子越說越是激昂，語重心又長。

突然耳朵一陣劇痛，腦袋都被拎起來了，斜眼向後去，就見到一張柳眉倒豎的鵝蛋臉，眼角還有魚尾紋，耳中就聽到獅子咆哮。

這是夫人來了。

不知何時已經悄咪咪站到了後。

我滴個神……

楊守誠亡魂大冒，額上冷汗唰的就滲了出來。

“我讓你彩旗飄飄，我讓你彩旗飄飄。”

楊夫人口沫如暴雨，手上青筋暴起。

扭得楊老爺子的耳朵變了麻花藤。

楊林看得都疼，倒吸一口涼氣。

“夫人吶，不是，這個……”

楊守誠痛得面部扭曲，哭無淚。

“我這不是教導咱兒子嗎?這麼大個人了還不太開竅，這缺失的一課總得讓他補上不是。又不是說我自個兒。”

“你還想自個兒去凝香苑逛逛，清倌人很好嗎?要不要給你請兩個來，生個一男半。”

得，這下說不清白了。

楊守誠幽怨的看了自家兒子一眼。

終於明白了先前他瘋狂眨眼是什麼意思。

你說，你娘來了，你直說啊。

眉弄眼的，我還以為你臉筋呢。

害死爹了。

楊林強忍住笑，那樣不禮貌。

這個老爹醫當然是很高明的，但是好像腦子有些笨。

有教兒子去青樓的爹嗎?

老娘梁穎珍揪了一陣耳朵，直把楊老爺子耳朵揪得通紅，都歪了才放手。終於沒有拿子打，“我就說呢，這段時間，你怎麼老去對面酒樓吃東坡?還嫌老娘做得不好吃……

原來是掂記上對面老板娘那兩斤了，你這老不修的。”

“夫人吶，你那是誣蔑，我這裡不要名聲，人家沈九兒還要臉的，千萬不敢這麼胡咧咧的，給人聽了去……”

“喲嗬，這就護上了，還九兒，得多親熱啊。”

老娘那是皮子賽過刀鋒，抬杠的本領簡直是天授，戰鬥力奇強。

說得楊老爺子臉通紅，直接啞無言，只是憤然拂袖，“不可理喻，算了，我給兒子拿藥去……阿貴，你還愣著幹啥，就沒點眼力見。”

說完，氣洶洶的跑了。

梁穎珍似乎還沒罵過癮，咂兩下，突然“噗哧”一聲笑了。

“這老家夥。”

“有心沒膽，也就上這點本事了。林兒，你可千萬別學他啊，別天想著什麼清倌人……

青樓有什麼好的，那些姑娘看著個個鮮，指不定心裡想什麼?俗話說，戲子無，表子無義，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我沒想。”楊林有些發窘。

他發現，自己這個現代人，竟然還比不上古人開放，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個話題真的好嗎?

咦，達叔呢?

哪去了?

這才是高手啊。

無聲無息的就溜了，想來也是覺得再矗在屋裡，很是難為。

小蘑菇，嗯，小丫環還沒長大，應該聽不明白。

倒是沒流眼淚了，滿臉茫然。

一看就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了。

“我不知道， 我沒聽見，我聽不懂……”

老娘還在絮叨:“我聽說你看上了一個唱曲的姑娘，那是良家子，你不能覺得人家出不好，就看不起。

真要喜歡就帶回來，要是生了娃娃，娘給你帶著，不會嫌麻煩的，放心。”

“如果一定要找清倌人，也不是不能去，只不過，不能付出真心，娘怕你傷。”

好吧，這清倌人是過不去了。

楊林躺在床上，如躺針氈，用力爬起來。

“別，別，老頭子說你氣兩虛，還得將養著，你喜歡吃點啥，就拿錢去買。

心疼小蘑菇這丫頭的話，就多買點木瓜，牛什麼的給。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似的，像什麼樣子。”

說完就從腰間解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放在桌上。

顯然，這是零花錢了。

楊林初步估算了一下，應該有幾百個銀元。

果然是親娘。

小蘑菇張大，怎麼又說到我上來了。

木瓜牛什麼的，吃了會長大嗎?

這個倒是沒聽說過。

“噓……”

楊林長長吐了一口氣。

老娘在床前說了小半個時辰，終於離開了。

吃不消吃不消。

可不知為何，他心裡又升起暖意。

這個家庭老倆口雖然不太著調，但對自己是真的好。

要不然，也不至於把前慣了一個花花公子。

果然，每一個不的孩子，都有一對溺孩子的父母。

古人誠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