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噼裡啪！”

金秋十月，丹桂飄香，竹連連。

今兒是十月初一，榮國府大老爺賈赦的壽辰。

不過說來有趣，往年賈赦也過壽，但通常會選擇早幾天，或是晚一天再過。

因爲十月初一，又名“寒節”、“冥節”，是爲亡故先人送寒的日子。

爲中華三大鬼節之一。

這一天過生辰，不大合適。

只是今年，是賈赦五十整壽。

因此衆人在前一天，就在宗祠爲先人們提前送了溫暖……

今日，賈族衆人，齊齊上門，爲賈赦大老爺賀壽。

賈璉早就找好了兩臺戲班子，一臺前廳爺們兒們看，一臺後宅眷們看。

另有一檔子打十番的，從清早起，就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賈赦爲榮國公的承爵人，爵拜一等神威將軍，論品級，是實打實的武一品。

雖然賈赦“高風亮節”，不好爭權奪利，沒有去爭什麼實權，也不屑去爭。

但賈家門第畢竟擺在那，一門雙公的門楣彩還未完全褪去。

因此一大早起，南安郡王、東平郡王、西寧郡王及北靜郡王四家王府，並鎮國公牛府等六家國公府，忠靖侯史府等八家候府，都差人持了名帖送壽禮來。

黑油大門前長長一溜車轎騾馬，排出二里遠。

不過，也只是如此了。

那些王公親貴們，並無人登門拜壽。

如今賈家，能讓他們親自到場祝壽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一等榮國夫人，史老太君。

若是沒有當年那一檔子事，或是賈赦本爭氣些，況或許會不一樣。

畢竟，賈家先祖留給後世子孫的福澤，著實太厚了些。

只可惜……

……

“賈琮賈琮！”

儀門假山後的耳房外，傳來一陣難聽的聲。

沒等裡面人應，房門就被“砰”的一聲推開。

一道小影躥進屋。

賈琮正在懸筆寫字，看了眼來人，眉頭微皺，道：“賈環，你怎麼來了？”

他們早已商議好大事，並演練了好多回。

今日何其重要。

賈環撇道：“前面忒沒意思了些，我來尋你耍子。

再說，離時間還早。

賈琮，你再給我變個戲法吧，我今兒不高興……”

賈琮瞥了眼賈環上寶藍的小長衫，套一縷金八團倭緞褂，腳上踩著一雙千層納底小朝靴，著一貴氣，道：“不高興，你這不好的嗎？”

賈環恨恨道：“好什麼好？今兒快氣壞我了，我娘也氣壞了。”

沒等賈琮再問，他就道：“我娘知道三姐姐給寶玉做了雙鞋，就問怎麼沒給我做？問誰纔是和一個腸子裡爬出來的？

這不，今兒三姐姐打發侍書給我送來一雙鞋。

可你猜怎麼著？”

賈琮道：“怎麼著？”

賈環氣惱道：“三姐姐誠心使壞，故意作弄我，給我做了雙反的！”

賈琮聞言一怔，道：“什麼意思？”

賈環惱道：“我穿一隻，是反的。換個腳，再穿一隻，還是反的！！”

賈琮還真被他給繞住了……

反應了稍許，面忽地變的古怪起來，道：“賈環，你是說，你用一隻腳穿鞋，發現是反的。就用另一隻腳，穿另一隻鞋，也是反的？”

賈環還在憤懣中，氣的小臉通紅，或許是以爲到了人格上的侮辱和輕蔑……

賈琮好奇問道：“那雙鞋呢？”

賈環嘿了聲，道：“讓我娘拎著，丟到三姐姐門口去了，咱不稀罕！！我環三爺是缺鞋穿的主子嗎？”

賈琮：“……”

無語了片刻後，賈琮再問道：“今兒見著你三姐姐了？”

賈環登時垂頭喪氣，了自己的耳朵……

賈琮著實忍不住，哈哈笑了聲。

以賈探春的火辣子，對趙姨娘或許還能忍一忍，可面對頑劣庶弟，絕不會忍氣吞聲。

兩隻鞋都是反的，也就這孃兒倆能想的出來。

“行了，你去吧，等忙完今天，往後再教你變戲法。”

賈琮看了看外面天，估了下時間，說道。

賈環見賈琮臉不似玩笑，嘟囔道：“你也愈發沒趣了，前兒讓我跑，幫你買酒買藥，還不快些教我發財的戲法……”

賈琮聞言面微變，眨眼間又恢復正常，道：“我那不是託你幫我買點療傷藥酒麼，又不是沒給你銀錢。

你放心，等過了這茬兒，以後你的好多著呢，去吧。”

賈環這纔不再囉嗦，吊著肩膀，一走三搖晃的離去了。

待賈環離去後，賈琮關上門，輕呼了口氣，轉到牀榻邊，掀起牀單，從牀底取出一不大酒甕來。

打開酒甕的蓋子，又從懷中取出一紙包，拆開後，將一些末狀倒進酒甕中，再將紙包藏進懷中。

舉起酒甕剛搖了搖，就聽見“砰”的一聲，剛剛關上的房門突然被打開。

一道細高的影出現在門口，賈琮彷彿了極大的驚嚇，“啊”的一聲，面慘白。

怔了下，才趕將酒甕放在桌幾上，而後轉過，擋在桌幾前，強笑了聲：“趙媽媽來了？”

來人正是賈琮的母，也是他在賈家“”到的唯一的服侍婆子。

只是……他寧願不起。

在賈府中，他是所有公子小姐中，最不得寵的，地位還不如一些奴僕。

然而嬤嬤，卻是賈府下人中，地位極高的一波人。

趙嬤嬤的同行們，個個活的鮮無比。

出的年小姐，即使長大了，也均以媽媽敬稱，幫襯著。

唯獨趙嬤嬤，在母界，混的最爲悽慘。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種鬱氣無發泄，賈琮的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賈赦和邢夫人將賈琮給，只要保證他不死就，其他的……

隨意就好。

賈琮所到的數次懲戒捱打，都由這位嬤嬤一手包辦。

所以趙嬤嬤就是“賈琮”曾經最畏懼的人。

只見長著細高個兒，四十來歲的樣子，臉上高高的顴骨，大眼睛裡沉的目，模樣看起來有些駭人。

賈琮，也的確好似十分害怕的樣子。

以至於，他有些單薄的子，都在微微抖著……

見此，趙嬤嬤卻並沒有什麼得意的，沉著臉，沉聲道：“你在藏什麼？”

按理說，以趙嬤嬤的份，哪怕不喊賈琮一“三爺”，也當近稱一聲“哥兒”。

可本沒有，直接以“你”來稱謂。

再一個“藏”字，便看得出來，打骨子裡對賈琮的蔑視和嫌棄。

賈琮“畏畏”的收了收肩膀，似乎在猶豫到底說不說，怎麼說。

沒等他猶豫多久，就見趙嬤嬤“蹬蹬蹬”三兩步走到跟前，一把扯開賈琮，看到了桌幾上的酒甕，面愈發沉了。

“好啊！這麼點子年紀，就學會吃酒了！前兒那通打，莫不是白捱了？”

趙嬤嬤厲聲訓斥道。

賈琮訥訥道：“趙媽媽，今兒是老爺的生兒，賈環送給我一甕好酒……”

“老爺的生兒？”

趙嬤嬤似氣笑了，尖聲道：“老爺的生兒，和你什麼相干？

往年你還能去磕個頭，今年太太早早吩咐下來，不許你近前，仔細壞了老爺的心。

我看，是老爺太太怕你髒了他們的地！

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模樣，是不是做主子的命！

旁人家的嬤嬤，今兒都能落到好，還能分幾個銀錢吃酒。

我卻了不相干的了！

算是我倒了八輩子黴，才攤上你這麼個晦氣鬼……”

今兒賈赦生辰，除了宴請兩個府上的主子外，要另開一席，請了許多有臉面的奴才吃酒。

其中，就包括賈府的諸多嬤嬤。

連賈環的母張嬤嬤都有，唯獨沒有趙嬤嬤。

越是豪門大宅中，越注重臉面。

趙嬤嬤直覺得一張臉都要被丟盡了……

怎能不恨？

一連串尖酸刻薄，甚至辱的謾罵從口中發出。

饒是賈琮早有謀算，可此刻聽著依舊覺得刺耳人。

一通大罵後，口乾舌燥的趙嬤嬤見賈琮毫沒有反應，只是呆傻的站著，心裡一點不解恨，還想再罵。

可就在此時，忽地嗅到一.人的酒香，撲鼻而來……

本就極好杯中之，每每失意之時便會貪杯。

此刻聞到一從未嗅到過的酒香，崩壞的心似乎都好了些。

趙嬤嬤沒心思再罵賈琮出氣了，轉頭拎起酒甕，看了眼沒瞧出是什麼酒味，從未吃過這樣香甜的酒。

有些等不及了，便最後放話道：“還想捱打，就只管繼續作！讓老爺太太知道你吃酒，看你有幾條命？呸！

賤！”

說罷，帶著酒急急離去。

看著趙嬤嬤離去的背影，賈琮緩緩擡起頭，眼睛中目平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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