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府，儀門北，墨竹院。

已經換了得裳的賈琮，站在庭院，看著眼前之人，眼中蘊著激之意，清聲道了句：“平兒姐姐，新年好！”

平兒著一青黃的裳，披著件雲紅氈斗篷，頭上簪著一支蘭花釵，面容溫婉含笑。

看著賈琮，杏眼瞇了月牙，道：“好，你也好！

天可憐見的，總算熬出來了！

這些日子，可是將我擔心壞了呢。

幾次想給你送吃食，都被擋了回來。

好在你伶俐，知道讓司琪來尋我……

如今總算好了！”

“平兒姐姐，謝謝你。”

賈琮真誠道。

這不是虛言，雖然他想法讓賈迎春邊的司琪送吃的。

可點心畢竟不是飯，縱然是賈迎春這樣的小姐，每日的供給量也是有限的。

而且還有教引嬤嬤看著。

別說每天消耗三盤，就是每天消耗一盤，都會引起注意和懷疑。

司琪只送了兩回，就引來嬤嬤教導，不可貪吃甜食，還限定了供給。

司琪沒法，賈琮便讓去找平兒幫忙。

是平兒出手相助，讓司琪隔一日去那取一回糕點，才終於讓賈琮安然度過了這兩個月。

平兒看著賈琮清瘦的臉，嘆息了聲，眼圈微紅道：“謝什麼？我能做的有限的呢。

可憐見的，怎瘦了這般……”

任誰每日裡只能吃些點心度日，勉強維持不死，都胖不起來。

賈琮又正是長的時期，也就愈發顯瘦了。

臉上眼眶和臉頰都有些凹陷，看起來尖猴腮的，很不好看。

賈琮卻已經很滿足了，在他原本的計劃裡，至還要等上大半個月，過了燈節，他纔有七把握破局。

然而現在……

看了看周圍雪白的牆，屋上的筒瓦泥鰍脊，門窗欄桿上細雕的番花……

他收回目，再看向平兒，目溫潤道：“平兒姐姐，書上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之前那些都算不得什麼，還我會牢記以前的日子，以後更加努力。

不讓自己再落那樣的境地，也不讓平兒姐姐再擔心。”

平兒細細的看著賈琮，嘆道：“難爲你小小年紀，就這般懂事。

能說出這樣的道理來，可見你長大了。

只是，也別忒苦著自己了。

熬壞了子，可不是好頑的呢。”

賈琮應下，平兒對他笑了笑後轉，拿著帕子朝外招了招。

而後就見門外一個三十來許的媳婦，帶著兩個十來歲，著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的丫鬟一起走了進來。

平兒對賈琮道：“這是柳嫂子，來給你做嬤嬤，專門照顧你。

柳嫂子人極好，又做的一手好菜。”

賈琮聞言，心裡登時有數。

這柳嫂子，莫非就是後來在大觀園廚房裡掌管廚房的柳嫂子？

應該還有一個兒，名喚五兒。

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對柳嫂子點點頭，道了聲：“嬤嬤好。”

柳嫂子雖是賈家的世僕，可一直地位不顯。

在賈家這樣的豪門裡，沒撈上什麼好。

這回還是平兒親自做主，將尋來，當上了“教引嬤嬤”這個級別的嬤嬤。

儘管服侍的主子現在地位有些尷尬，可的月錢卻實打實的漲了一大截。

因此哪裡敢不知足，慌忙福了個萬福道：“三爺好！”

一旁平兒笑道：“柳嫂子，哪有嬤嬤給哥兒行禮的道理？

再不能這般，若傳出去，人家只會說哥兒輕狂。”

柳嫂子聞言，鬧了個大紅臉，又連忙保證，再也不會了。

平兒心善，只是提點一下，見慌這樣，又反過來安了幾句，然後再對賈琮道：“這兩個丫頭，一個名喚小紅，是林之孝家的兒。

一個名喚春燕，是外面何家的姑娘。

林家、何家都是家裡幾輩子的老陳人，知知底。

我問了許多人，都說這倆是好丫頭。

懂事乖巧，不輕狂……”

賈琮聞言，仔細的看了那兩個丫頭一眼，尤其是左邊那個名喚小紅的。

若只說是小紅，賈琮還不能確定。

但是加上林之孝家的兒……

那麼就毫無疑問了，這個相貌並不怎麼出衆的丫頭，大概就是紅樓夢裡，結局最好的丫鬟，林紅玉。

爲了避諱寶玉和黛玉，因而改名爲小紅。

正是這個丫頭，在日後賈府大難臨頭時，夥同劉姥姥、賈蕓等人，在獄神廟接了王熙的託孤，更冒著天大的風險，營救了巧兒跳出火坑，堪稱忠義。

深深的看了眼小紅後，賈琮又看向春燕，雖然印象不深，但他約記得，這個名喚春燕的丫鬟，除了有幾個不靠譜的家人外，本也是極好極明事理的丫鬟。

如此看來，平兒是真的費心了。

“兩位姐姐好。”

賈琮中規中矩的問候道。

小紅和春燕忙齊齊福了萬福還禮道：“三爺好。”

平兒見三個小人兒對拜，覺得有些好笑，彎起角道：“如今都認得了，日後就是你們三個過日子，要好好相呢。”

賈琮應下後，道：“謝謝平兒姐姐，勞姐姐費心了。”

平兒擺擺手，笑道：“說這些做什麼？這還沒齊整呢，還有四個管掃灑房屋的小丫頭子，明兒再打發來。”

又叮囑道：“這墨竹院，原是老爺當年讀書的書房。

後來先珠大爺唸書時，也在這裡讀過書。

琮哥兒，老爺將這套院子給你，是極看好你哩，你萬萬要好生用功呢！”

賈琮點點頭，道：“平兒姐姐放心，我會用功讀書的。”

平兒抿一笑，點點頭，再想待些什麼，不過面卻忽然變得有些遲疑……

賈琮畢竟不是真的只有九歲十歲，他見平兒爲難，主問道：“平兒姐姐，可還有什麼事？

若非姐姐，我怕早已死了。

姐姐有事只管說纔是……”

平兒聞言，微微嘆息了聲，道：“倒也不是別的事，是老太太讓二.轉告你，說既然你是個讀書的，就專心讀書。

也不必每日去給老人家晨昏定省，也不……也不必往裡面去……”

平兒越說越難啓口。

原以爲，賈琮被接到這邊，地位縱然比不上寶玉賈璉，總也能和賈環平齊吧。

卻不想……

依舊被特殊對待，依舊被賈母厭棄。

賈琮聞言，卻沒多意外。

所的位置不同，看事的角度自然不同。

賈母雖然更喜歡小兒子，卻也要思量大房那邊的面。

若是將他照顧的太好，他還時常在榮國府裡走惹人眼，那賈赦和邢夫人的臉上就太難看了。

爲了他一個，鬧的府上不得安寧，賈母當了一輩子家的人，又怎會做這種不值當的事？

所以賈琮笑道：“是老太太的好心，我省得了。

平兒姐姐放心，日後我只在屋裡多讀書，就算長見識，也去外面見識。

我如今也長大了，不好唐突了家裡的姊妹眷，也不能擾了老太太的清靜。”

平兒見他面上的笑極真誠，知道他想的開，也浮出笑臉，道：“你是個寬心的，日後必有大福祉呢……

不多說了，二.那裡事極繁忙，我還要去幫忙。

讓柳嫂子給你張羅碗餃子吃，好好休息一宿，今晚就別看書了。

照顧好自己，若缺什麼，或是哪個不懂事欺負你，你也不需忍著，只管打發人告訴我。”

賈琮應下後，見平兒搖曳的姿就要消失在庭院門外，忽然大聲喊了聲：“平兒姐姐，新年快樂！”

平兒聞言轉過來，在賈琮面上第一次看到了極燦爛的笑容，先是一怔，繼而也燦然一笑，好看的眼睛彎了月牙兒，頷首道：“琮哥兒也新年快樂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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