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站在大帳門口，仰著頭，看著夜空璀璨的羣星。雙手背在後，挲著七曜的刀鞘，他的心思卻在那柄六龍刀上。

帳前的火把呼呼作響，閻象的三策在他腦海裡盤旋。

相比於上次簡單的斷孫堅軍糧，閻象這次給了他更多的選擇，但他仔細琢磨了一番，越想越覺得這三策都是坑。說白了，這些人眼紅孫策，想分一杯羹，卻不肯明說，偏偏要擺出一副爲他著想的姿態。

你們是真的爲我著想嗎？袁心中冷笑。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爲袁家嫡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人是怎麼想的，表面上道德仁義，背地裡比誰都貪婪，連那些街頭的遊俠兒都不如。

上策？與袁紹講和，對你們而言是上策，對我來說卻是下得不能再下的下策。曹已經是甕中之鱉，我爲什麼要放他走？就算他沒用，也是那庶子的一條狗，打死他，只有好沒有壞。

唯一的麻煩是城裡的眷屬，這些人在曹手上，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一旦曹用他們做餌，邊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爲敵人。

可惡的許攸，可惡的何鹹，可惡的南世家。

上策不可行，中策也一樣，與曹談判和與袁紹談判沒有本質上的區別。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答應閻象的下策，讓諸將和孫策一樣去攻打莊園，俘虜各家的家眷進行反制，同時滿足他們的貪婪。這並非不可以，但他們提出的條件太噁心：他們要孫策改造過的拋石機。

明明沒有孫策的本事，卻要搶孫策的利益，這些人連強盜都不如，個個都該死。

袁握了刀鞘，恨不得拔出七曜，像長安街頭搶劫行人一樣，衝到各個大營，將那些人一一斬殺。他們爲了自己的利益不餘力，可是誰真心爲我想過？

該死，全都該死。

蔡瑁快步從遠走來，後跟著二十名騎士。袁眉梢一跳，眼神變得熱烈起來，眼中的殺意去。他迎上前去。蔡瑁走近，拱手施禮。袁出長刀，用刀鞘托住了蔡瑁的胳膊，不讓他行禮，又手攬住他的肩膀，引他帳。蔡瑁很尷尬。他很不習慣袁表示親的方式，但他又不敢違逆袁，生怕袁突然翻臉，反目仇。

袁將蔡瑁引進大帳時，給萇奴施了個眼。萇奴會意，橫行一步，守住了帳門。

蔡瑁更加不安，神驚恐起來。他有些後悔，不該將二十名侍從騎士帶到袁面前。袁剛剛吃了曹騎兵的虧，一心想建立屬於自己的騎兵，卻苦無沒有足夠的戰馬，亮出這些騎士這簡直是在強盜面前炫富，自尋死路。

袁斜睨著蔡瑁，莫名的高興起來，樂得合不攏。蔡瑁惴惴不安，又不敢問袁笑什麼，只好尷尬地陪著笑。兩人互相看著笑，笑了好一會兒，蔡瑁的都了，隨時可能跪下，袁這才說道：“德珪，知道我請你來是爲什麼嗎？”

蔡瑁強笑著搖搖頭，心中升起一不祥。袁笑得這麼假，肯定沒好事啊。

袁前傾，伏在案上。“我想請你幫個忙。”

“明將軍……請說，但凡能有效力之，萬死……不辭。”

“不用萬死。”袁搖搖手，又鼻子。“不過，的確有點危險。我不知道孫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會不會一刀砍死你。”

“孫策？”蔡瑁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怕的是袁，不怕孫策。沒錯，孫策是曾經想將蔡家連拔起，但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孫策和蔡家的關係很，孫策的從兄孫輔是蔡家的婿，蔡家的另一個婿黃承彥則是孫策邊最重用的參謀。

袁點點頭，把閻象的三策說了一遍。他沒有提閻象的名字，但以蔡瑁的聰明，絕對能猜得出是誰。他也講了自己的難，那麼多人質控制在曹手上，他邊隨時可能生變，夜長夢多，他需要儘快解決曹，奪回宛城，不得不暫時委屈一下孫策。

袁拍著脯向蔡瑁保證。“蔡德珪，我袁公路不是不仗義的人，這次是真的沒辦法，希他能諒我的難。你蔡家和孫家有姻親關係，他能信得過的人也就是你了，你一定得幫我。這次你要是幫了我的忙，軍械的生意就給你，你能吃下多算多，怎麼樣？”

蔡瑁正中下懷，一口答應。

“明將軍放心，我現在就出發。”

袁大喜，親自將蔡瑁送出大帳。

——

蔡瑁走進了何家，剛走進前庭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

“羌人爲，一是土地貧瘠，加上吏貪濁，盤剝苛刻，難以維持生計，不得不以死相搏。二是府所派將領無能，只會空談道義，卻不明軍事，又無死戰之意，所以屢戰屢敗，朝廷幾千萬錢下去，最後一大半進了將領的腰包，還有一小半送給了羌人。涼州三明之所以能功，固然是他們悉軍事，但更重要的卻是他們志在爲國靖邊，不以祿爲能事。所以，要做想一個名將，首先要立志……”

蔡瑁很詫異，放慢腳步，對來迎他的龐統說道：“這是誰？”

“尹公子正。”

蔡瑁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龐統說的是誰，不由得失笑。“孫將軍怎麼把他給請出來了？一把年紀了，拉不得弓，騎不得馬，他還能幹什麼，當靈位供著嗎？”

“講課啊。”龐統引著蔡瑁進了門。堂上燈明亮，蔡瑁擡起手擋著眼睛，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

堂上、庭中坐得滿滿當當，至有五六十個人，不僅有席，而且有案幾，案幾上擺著筆墨和簡牘，點著燈，將整個院子照得通明。一個個五大三的漢子或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席上，像個小蒙，或者趴在案上，拿著筆記錄。蔡瑁側頭瞟了一眼，見靠門坐著的一個漢子正抓著筆，不僅姿勢彆扭，而且臉憋得通紅，比拿刀拼命還吃力。他手中的木牘上有幾筆墨跡，蔡瑁的眼睛都快瞪裂了，也沒認出他寫的是什麼鬼。

“蔡君，這邊來。”

龐統引著蔡瑁，沿著一側的走廊走到堂下。坐在堂上聽講的孫策悄悄地了手，示意他稍等片刻。蔡瑁點頭，悄悄地站在廊下，打量著聽講的人們。孫策現在總共有五千多人，黃忠、董聿領兵在外面攻戰，孫策邊應該只有一千多人，按現在的人數算，應該是領五十人的隊長、領百人的屯長都在場。

蔡瑁暗自搖了搖頭。看來孫策也知道自己把世家得罪狠了，指不上，只能自己培養。可是培養一個人才哪有這麼容易，這些人大多出行伍，連寫自己名字都困難，更別說讀兵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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