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國》第153章 我有一計
蔡邕最大的心願是什麼?當然是著史。
蔡邕是詩賦大家,被人稱爲漢賦的殿軍。他是書法家,飛白書被評爲神品。他是音樂家,焦尾琴是文人雅士喜聞樂道的故事。他的經學水平一流,曾批定五經,刻熹平石碑,傳抄天下。
但是,他此生最大的心願是著史。他已經爲此準備了很多年,《獨斷》就是爲作史寫的一部分札記,是後世研究漢史不可或缺的資料。流放朔方之前,他就寫好了十志。如果不是他被王允殺掉,《後漢書》本不需要等到兩百年後由范曄來完,爲前四史最後完稿的一部。
立德立功立言,對於蔡邕來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立言。立言不是寫幾首詩就能立言的,那都是小道,不值一提,能讓他立言的除了注經就是寫一部史書,特別是一個朝代的完整歷史。某種程度上來說,著史甚至比注經更接近立言的目標。注經的人很多,但史書通常只會留下一部。
所以太史公司馬遷寧願腐刑也要完《史記》,而蔡邕被殺前也表示願意接斷足的刑罰,只求讓他留下命,完漢史的寫作。
孫策說,我提供給你最好的筆墨紙硯,我爲你奪回藏書,還包括王允帶到長安的朝廷檔案,除了寫史還能有什麼用?這是蔡邕的夢想,一聽到孫策這句話,他就無法矜持了。何況孫策說得沒錯,天下大,著史又是一項大工程,非十年之功不能完,不僅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還要有充足的財力供應。長安、陳留都不行,襄纔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地方。
消除了蔡邕的心防,孫策接著詢問長安的況,特別是董卓邊有哪些文臣武將,徐榮、牛輔手下有哪些將領和謀士,有多人,現在的位置在哪裡,他們的糧草由哪裡供應,一一問清。蔡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後又主要求進城勸降曹,避免袁陷兩線作戰的困增。
孫策知道蔡邕書生氣又犯了,就算曹和他關係很好,但曹爲袁紹出力,一旦蔡邕進了城,曹知道袁面臨憂外患,肯定會死守宛城,拖死袁,纔不投降呢。
孫策給袁連使眼。袁還不太明白,閻象卻明白了孫策的意思,連忙起阻止。
“先生一路辛苦,還是先休息吧,保重爲要。”
不說還罷,閻象這麼一說,蔡邕立刻覺得渾痠,也沒心思去看曹了,出營去休息。
大帳裡又恢復了死寂,比蔡邕來之前還要寂靜。心腹之患未解,強敵又至,怎麼看,袁都沒什麼活路可言。當此危機之際,閻象也沒心思和周瑜較勁了,對袁懇切地說道:“將軍,事不宜遲,還是退守襄吧。搶在徐榮趕到之前,加強襄城防,至可以保南郡、江夏不失,收拾江南,還有一戰之力。”
袁斜靠在案上,將指關節扳得啪啪響,眼神一會兒兇狠一會兒沮喪。他想了好久,搖搖頭。“元圖,退守襄是老之計,但就這麼放棄南太可惜了。南富庶,人口衆多,又有鐵,一旦落徐榮之手,我們就很難再奪回來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言放棄。”
閻象勸道:“將軍,南的確很重要,一旦丟了南,不僅我們無法北上,關東諸侯也無法西進。如果牛輔再攻取,形勢很可能又會恢復到去年的模樣。可是我們守不住啊,曹擺明了要死守宛城,我們如果全力攻擊,就算攻破了宛城,宛城被打殘了,也無法堅守。我軍攻打莊園已經與諸家結仇,他們也不可能支持我們。沒有他們的支持,那些新降的士卒能用嗎?”
袁苦笑,轉頭看向周瑜。“公瑾,你說呢?”
周瑜沉不語。他不同意閻象的意見,也和孫策通過氣,要堅守南,但如何堅守,眼下還沒有商量,面對袁的問計,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孫策見狀,只得而出。“將軍所言甚是,元功先生說的是老之計,將軍應該派人加強襄的城防,做最壞的準備。”
閻象垂著眼皮不說話,臉卻緩和了些。他對周瑜、孫策印象一直不好,覺得這兩人不經事,出主意,但主要目標是周瑜而不是孫策。在他看來,孫策還不足以被他當作對手。現在孫策又改了稱呼,尊稱他爲先生,建議袁聽他的建議,這讓他很有面子。
孫策話鋒一轉,又道:“可是南不能輕易放棄。”
閻象霍然擡起頭,瞪著孫策。“孫將軍,有曹,外有徐榮、牛輔,怎麼守?”
“徐榮、牛輔還在幾百裡之外,什麼時候到,誰也說不準。再說了,武關、魯都是險關,只要防守得當,他們沒那麼容易進南。”
閻象很不高興,問道:“怎麼才能防守得當?現在就這麼多人馬可用,你要攻宛城,就沒更多的兵力守武關、魯。你要分兵守武關、魯,別說攻宛城,能不能擋住曹的反擊都說不定。”
“先生稍安勿躁。”孫策擺擺手,說道:“我們可以分兩步走,先派一部分工匠趕往武關、魯,加強城防設施,做好接戰準備。至於宛城,先生擔心的不是那些新降的士卒不肯爲我所用,擔心他們臨陣倒戈嗎?我有一計,也許可以讓這些人心甘願的爲我們所用。”
“哦,那我倒要聽聽。如果真能讓這些士卒歸心,爲我所用,我就支持你的建議。”
孫策笑了。閻象有些傲氣,不太看得起他,但閻象是袁手下不多的謀士之一,有見識,不是馮方那些庸人可比。與他協調好關係,對將來的合作非常重要。
“將軍,先生,那些將士爲何支持那些世家?是脈相連,還是有姻親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閻象眉微挑,瞇起了眼睛,雙眸閃爍,沉思良久,角出一淺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將那些世家的土地……分給他們?”
孫策由衷的躬一拜。“先生智慧如淵,佩服,佩服。”
袁翻著大眼,莫名其妙。閻象笑了,轉對袁解釋道:“這倒是個應急之法。將軍,孫郎的意思是說這些將士原本與世家並無瓜葛,只因家貧失田,無以立,依附世家無非是爲求一口飯吃。現在這些世家在城裡,莊園被我軍擊破,土地也爲將軍所有,如果將軍能將這此家的土地分給他們,讓他們重新爲自食其力的編戶齊民,他們自然會……”
閻象話還沒說完,袁就恍然大悟,拍案大。“對啊,這些人原本就是編戶,他們爲部曲並非自願,只是迫不得已。我要是將土地還給他們,他們憑什麼不支持我?”
閻象連連點頭。“將軍所言甚是,就算有人恪守君臣之義,願爲故主盡忠,也是極數。更多的人會激將軍重生之義,支持將軍。”
袁一躍而起,大道:“那還等什麼?立刻去辦啊。哈哈,曹孟德,讓你守城,乃公挖了你的基,看你還怎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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