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第一章 名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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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能做什麼、該做什麼?對於天朝絕大多數臣民來說,答案早在出生之時就已固定不變:種地、經商、從軍、服役、當……無論做什麼,十八歲都該是有所就的時候了,更有個別幸運兒,未滿十歲就憑父祖的功業獲得爵位,十三四歲領尊貴而清閒的職,沒有意外的話,在十八歲之前將能手握實權,參與議事治國,若能表現突出,早晚會被提拔爲國家砥柱大臣。

爲當朝大將軍之子,樓礎卻不是幸運兒中的一員,上無爵無,十八歲生日更是過得平淡無奇,連他本人也是快到中午時才突然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

樓礎對此倒是不怎麼在意,只在心裡嘆韶華易逝,歲月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絕,自己的一生怕是都將隨波逐流,再無任何變化,年紀輕輕就生出一縷滄桑來。

就是帶著這樣的緒,當這天下午有人開口鼓他一同刺殺當今皇帝時,樓礎上沒有立刻同意,心中卻,以爲人生或許並非一不變。

樓礎的名字稍顯繞,沒辦法,樓家總共有兄弟數十人,大將軍沒力挨個構思寓意深遠的名,於是每生一個兒子,就隨便挑一個“石”邊的字命名,希自己的兒子都能像石頭一樣堅、厚重,可他記不住太多名字,總是隨口

樓礎十八歲了,日子過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這一年距離本朝定號爲“”已有二十六年,太祖皇帝躬行天討滅除最後一個地方勢力則是十九年前的事,再往前十二年,老皇駕崩、新帝即位,守喪之後新帝立刻在國號前面加上一個“天”字,定爲“天”,以示本朝與此前歷朝不同,江山穩固皆由天授。

的確,放眼去,天朝疆域之再無第二人敢於稱帝,周邊盡是蠻夷小邦,已沒有太大的威脅,饒是如此,皇帝仍保留一支極其龐大的軍隊,能夠隨時出擊,殲滅一切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敵人。

當今之世,皇帝的安全乃是整個天下的頭等大事,因此,刺駕計劃聽上去極爲不可思議,話一出口,提議者與邀者同時笑了,要到又喝下一杯酒之後,樓礎纔會當真。

整樁事要從當天上午一件不起眼的小小爭議說起。

想當年,本朝剛剛定立國號,太祖皇帝降旨建立國子監,下設太學與七門學,前者收容勳貴子弟,後者招攬民間的好學青年,兩者之外又單立一所學館,用以安置那些無心於正道但還有挽救價值的紈絝公子,彰顯天子不棄一人的恩典。

樓礎就屬於這樣的“紈絝公子”,幾年前被送學館,聽過幾堂講授之後,心中暗喜,對“正道”反而更沒有興趣了。

這天上午由聞人學究講授名實之學,他的課向來枯燥無趣,學生們多是被迫來聽,唯一興趣的事是猜測學究的姓氏,都覺得“聞人”這個複姓故弄玄虛,學究講授“名實”,自己的姓卻是“名不副實”。

學生有二十多位,照例來得一個比一個晚,聞人學究來得更晚,日上三竿仍未面,早來的幾個人或是閒聊,或是發呆,直到“黑犬”周律面。

周律不黑,髮也不濃重,乃是東侯周庵的三公子。俗語說“虎父無犬子”,周庵征戰半生,以勇猛著稱,稱得上是“虎父”,頭兩個兒子也還像樣,唯有這第三個兒子長得瘦瘦小小,的確是個“犬子”,東侯在軍中有個綽號作“白額虎”,兒子於是就了“黑犬”。

“黑犬”周律材瘦小,脾氣卻大,一進學堂就嚷:“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沒人搭理他,周律也不需要回應,繼續嘮叨自己的倒黴事。

就在昨天傍晚,周律帶著一名僕從“微服私訪”,本意是與民同樂,沒料到竟會偶遇刁民,捱了一頓無名暴打。

聽說周律捱打,大家終於來了興致,紛紛湊過來查看,只在他右臉頰上看到些微的青腫。

傷勢並不嚴重,可週律咽不下這口氣,“真是反了,天子腳下竟會發生這種事!這樣的刁民就該滿門抄折。”

“小黑,你又跟人家搶姑娘了吧?”在學堂裡,只要先生不在,大家都不講什麼規矩,直呼綽號。

周律臉漲紅,“怎麼是搶?我花錢了,大把的銀子……”

同學們鬨笑,也有替周律說話的人,“多大的事,衙門裡盡是你們周家的故好友,找人將刁民抓起來,狠狠打頓板子,給你報仇。”

“一頓板子可不夠給我報仇,而且找兒麻煩,我要……”

聞人學究出現在門口,雖然只是一名連品級都沒有的教書先生,老學究在學生們中間卻頗威信,他一面,所有人立刻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連周律也將後半截話咽回去。

陪伴公子的僕從們悄沒聲地離開。

聞人學究五十多歲,量不高,留著稀疏的鬍鬚,總是一副沉思默想、神遊外的茫然表,今天也是如此,他坐到椅子上,本不看學生,也不在乎人是否到齊,翻了一會書,突然放下,開口道:“你打算怎麼報仇?”

“啊?”周律吃了一驚,沒料到自己的事竟會到聞人學究的關注,“我……再想想辦法。”

“說說,現在就說,每個人都要說:如果自己到這種事,要怎麼做?”聞人學究看上去真對這件事興趣,“今天沒什麼可講的,就議論一下如何報仇吧。”

聞人學究的課平時枯燥,偶爾也有出人意料的時候,學生們先是驚詫,很快安靜下來,知道這又是一場測試,開始認真考慮“報仇”的手段。

周律當然要第一個開口,“實不相瞞,我的計劃很簡單,花錢,多錢我不在乎,找幾位英雄好漢,狠狠教訓刁民,至……至卸條手臂什麼的。”

聞人學究點頭,未置可否,目轉向其他學生。

有周律開頭,其他人也都暢所言。

“還是報穩妥,像這樣的刁民,打頓板子自然老實。那些所謂的英雄好漢,誰知是什麼人?萬一惹禍上呢?”

“此言差矣,小黑……周兄之所以不報,想必是另有,不願事鬧大,惹來家中父兄的關注。可花錢僱人報仇也不值得,不如找現的朋友,衙門裡沒人,軍營裡總有吧,事後不過一頓酒席而已。”說話者頻頻向周律使眼,似乎想當這個“朋友”。

“有仇可報才報仇,看周兄的樣子,不過些小小辱,此仇不報亦可,對方既是刁民……”

“捱打的不是你!”周律怒聲打斷,擡手眼邊,“關鍵是咽不下這口氣。”

學生流說出自己的想法,聞人學究只是旁聽,從不口。

到樓礎,他想了一會,想的不是如何回答,而是該不該如實托出,“我想不妨從名實學上來論此事。”

周律面不屑,以爲樓家公子又在討好學究。

樓礎自顧說下去,“諸位皆是高門貴胄,日後必將承擔治國之任……”

周律沒忍住,發出嗤的一聲,乾脆開口道:“樓公子,這裡是學館,咱們是出高門,可惜爹不親、娘不,在這兒混日子而已。狗屁名實之學——聞人學究,我說的不是你啊——名實之學能讓我不捱打?能給我報仇?”

樓礎聽他說完,繼續道:“至咱們的父兄肩負治國之任,此所謂‘名’。”

周律哼了一聲,沒有話說,旁邊一個馬維的貴公子口:“各家的父兄皆有實授職,大權在握,怎麼會只是‘名’?”

樓礎微微一笑,他與馬維是很好的朋友,彼此間經常爭論不休,“有有職是爲‘名’,爲有聲、盡忠職實才算‘實’,餐素位、爲而無能,還只是有‘名’無‘實’。”

馬維還要辯駁,周律又進來,“唉唉,說的是給我報仇,不是讓你倆爭論‘名實’。”

樓礎看向聞人學究,“治國之家,即使職,也當有治國之心、治國之,好比富家翁,遇到困難自然要以金銀開道,強力壯者要以拳腳開道,能言善辯者……”

周律不耐煩地說:“你能言善辯,我呢?用什麼開道?”

“周兄生於侯門,王法即是最大的財富,縱不能爲國效力,也不該以一己之私破壞王法……”

“哦,我明白了,敢你在勸我放棄報仇。行,樓公子,請你還是說幾句吧,按你的說法,當、封侯的人都是倒黴蛋兒,遇到辱必須指王法,不如尋常百姓能夠快意恩仇。”

沉默多時的聞人學究突然開口道:“大言無益,換個人說。”

樓礎沒得到支持,於是坐下,再不多說一句。

討論進行了一個上午,毫無結果,周律堅持要找“英雄好漢”給自己報仇,聞人學究不置可否,時間一到,宣佈放學,第一個起離開,對整場討論以及所有學生,沒顯出半點興趣。

“合則是拿我捱打當玩笑呢。”周律十分不滿,小聲嘀咕著,學生們鬨笑,真當這是一場笑話。

樓礎走出學堂沒多遠,馬維從後面追上來,邀請他一同喝酒。

酒桌上,馬維屏退僕人,說:“礎弟在館裡的說法有道理,做人當有名有實,比如你我,不幸遭到本朝錮,一輩子不能仕,空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路,咱們的‘名’與‘實’又是什麼呢?”

樓礎沒回答。

於是馬維講出一番道理,歸結爲一句話,就是“弒君改天”,這是遭錮者唯一的名與實。

“本朝憂外患不斷,定鼎二十幾年,大廈就已搖搖墜,而且上天垂象,數日前彗星掃帝座,此乃‘帝崩’之意。天時、地利、人和盡集於此,礎弟以爲呢?”

樓礎微微心,無端想起吳國公主,那個他一直無法坦然稱爲母親的人,與此同時,他還到疑,馬維哪來的自信,以爲只憑兩名遭錮的落魄公子,就能完刺駕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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