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夜中，季憐星盯著手機屏幕很久，卻一直沒有等到江曙的消息。

睡了？也許是吧，於是季憐星也睡了。

夏季總是變幻無常，暴雨說下就下。

清晨，季憐星是被雨聲吵醒的，一滴一滴，劈裏啪啦拍打在玻璃窗上，匯聚水線嘩啦啦往下流。

起床，打開窗，灌進來一陣夾了雨的風，涼颼颼的，抬頭一看，是個深天。

對麵那棟老樓房在布烏雲下顯得莊嚴抑，好像下一秒就要飛出一隻烏來。

不喜歡天。

洗漱的時候到另外一個室友，告訴季憐星，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已經在網上掛了轉租信息，估計過幾天就得搬走。

季憐星除了點頭，想說點什麽，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本就是陌生人，相聚別離是沒有定數的。

“放心，我會轉租給孩的，有不良嗜好的不租。”室友說。

“嗯嗯，那——”季憐星難得出笑容，“那祝你一路順風。”

大雨給城市塗上一層油亮亮的深灰，細細的雨從天而降，落到五六的傘上。

路人撐著傘疾步而行，對陌生人的臉漠不關心。

季憐星舉著一把傘從地鐵口出來，快步撞進一家便利店。

沒一會兒，便利店的門打開，一陣風吹起的黑發，撐起傘，別了一下耳間的發，手裏拿著和昨天一樣的湃客式和吐司。

紅燈時間還剩28秒，站在人行道一端，舉著一把黑傘，纖長的影和灰黑的世界已經融為一。

紅燈轉綠，烏的一排人像是上了發條，自朝寫字樓走去。

季憐星過人行道的時候，江曙的車剛好在等紅綠燈。

就這樣看著從車前走過去。

黑長的秀發披在肩頭，出清瘦的側臉，瑩白，好像一下就能滴出水來。

於那把黑傘下，卻也給添了一份神。

江曙目視，見的影逐漸變小，最終消失在寫字樓裏

“小季小季！！！”呂凡的聲音有點雄厚，但他戴著圓框眼鏡，又給人一種呆板老實的覺。

季憐星把咖啡放在辦公桌上，坐下開始聽呂凡說話。

“要來一個新員工，組長好像讓你帶，昨天你下班早，我給你帶個話。”

“我帶新人？”季憐星心想我才轉正多久啊，哪兒有資格帶新人。

“對對，你帶。放心，咱們不會坑你，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鍛煉鍛煉，隨便帶帶，沒問題的。”

季憐星回憶四個月前剛進公司的時候，好像就是呂凡帶的，呂凡也是這裏麵資曆最淺的。

好吧，說起來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其實當初呂凡也沒教什麽，都是一些基礎作問題，隻要專業知識過關，應該無大礙，於是答應了下來。

上午九點，組長領來新人，是一個年齡相仿的生，季憐星抬頭一看，覺得有點麵。

“嗨，小季。”

季憐星有點驚訝，對方還知道自己姓季？

“你好。”季憐星出標準式笑容。

“我是mia，你記得嗎？”

不記得了……

於是季憐星隻能接著笑。

組長把mia安排在季憐星旁的工作臺，讓有不懂的就問季憐星。

結果mia一坐下來就對著季憐星說：

“不記得我了嗎？大一社團？禮儀隊？我啊，mia，你旁邊的旁邊那個？”

一說起禮儀隊，季憐星一下子就想起了，難怪有點眼。但在禮儀隊待了不到一周就退出了，所以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所以……是遇到校友了嗎？還是自來的那種。

“我的媽，我竟然在這裏遇到你，我當時就覺得你好漂亮哦!!”mia對著一陣季憐星瘋狂輸出，搞得季憐星相當頭痛。

太聒噪了，也許有的人喜歡這種話嘮，但不了，最討厭工作上的無效對話，會有種工作進度影響的覺。

“那個，mia……”季憐星打斷，“這樣吧，你把電腦先打開，我給你說說我們公司對開盤價的基本分析原則，然後你試著分析一下，好嗎？”

mia上一句話還卡在嚨，好像生生把話吞了回去，說：“那好吧。”

之後mia還問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問題，季憐星還是盡量耐著子回答。

好不容易熬到午飯時間，季憐星準備去食堂吃飯的時候，mia說也要跟著去。

似乎mia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笑瞇瞇地說：“我剛來公司呀，也就認識你一個人，你帶我去員工食堂看看嘛~”

手不打笑臉人。

無法拒絕。

也很無語。

兩人一同去等電梯，季憐星看到電梯從28樓下來，看到28這個數字，不免有點張。沒記錯的話，江曙就在28樓吧？

“員工食堂免費嗎？”mia問。

“嗯。”

“可以打包嗎？”mia眼睛放。

季憐星：“”不想回答，但還是回答了：“可以，但是晚上也可以去吃，十點才關門。”

“我打包回去給我男朋友吃。”mia已經開始盤算這事，估計是盤算著能省多錢。

季憐星沒說話，雖然不能理解，但也沒發表觀點，心想大概每個人習慣不同吧？

很快電梯門打開，季憐星第一眼就看到江曙站在裏麵。

今天穿著黑西裝，襯法式襯衫，領口前兩顆扣子解開，出兩平直的鎖骨。

秀的鼻梁上架著那副銀邊框眼鏡，看起來十分冷豔，幹練中帶著的。

“江總好。”

“江總中午好。”

“江總”

他們都和江曙打招呼，江曙隻是點頭，好像在員工都沉默寡言的，不說話。

季憐星默不作聲鑽進電梯裏，站在離江曙最遠的一角。

mia沒忍住瞄了江曙一眼。江曙到目，看了回去，mia立馬挪開目。

季憐星在想，為什麽見的頻率變多了？以前一個月見不到一次，現在一天見一次都算的。

一邊想著一邊盯著電梯變化的數字，不敢往旁看哪怕一眼。

很快到18樓，大家陸陸續續走出去，季憐星帶著mia往員工食堂走，心裏想著江曙應該不是來這裏吃飯吧？好像是有高管餐廳的。

出於這種心理，季憐星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

在！而且在後！不到三米的地方！

盡管隻對視了一秒，但季憐星看到了江曙的笑容。

竟然還笑！有什麽好笑的！！！

“剛剛那個就是我們的老板嗎？？”mia又開始問問題。

“嗯，是。”季憐星心想你可說小聲點吧，老板就在你後。

“太了！就是氣場太強了，我剛剛好奇看了一眼，就直視回來，嚇得我現在心髒還怦怦直跳！”mia捂住自己心髒大口氣。

季憐星心想有那麽嚇人嗎？回避江曙純屬尷尬，並沒有覺得很嚇人，也許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都笑的原因，季憐星覺得溫和的？

兩人去拿了餐盤開始夾菜，期間mia就著江曙一直叭叭叭。

大概是說江曙穿的服很貴啦，手表很貴啦，連戴的那副眼睛都快上萬啦，總之就是繞著“名牌貨”、“好有錢”、“好羨慕”這三個話題來回著說。

季憐星嗯嗯嗯嗯一直敷衍，對mia的話題是真的不興趣，現在比較興趣江曙到底在哪兒，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幽靈似的。

“小季，你說那鞋得多錢啊，新款誒，上新才不到一周，我怕是半年工資都買不起。”mia眼睛發亮，說起這種話題來停不了。

季憐星歎了口氣，把餐盤放在桌子上，不想搭話，開始吃飯。

“有錢真的好好哦~”

季憐星：“”救命，誰來救救，這人不是話嘮，這人是金錢觀有點兒問題。

“你怎麽不說話？你不這麽覺得嗎？”mia竟然繼續追問。

季憐星隻能轉移話題：“這個紅燒好吃的，你快嚐嚐。”

“唉。”mia歎了口氣，夾了一小塊紅燒放進裏，卻味同嚼蠟似的，開始新一波的抱怨：“要是我男朋友也有錢就好了。”

大可不必。季憐星很想說這四個字，但忍了忍還是把話咽下去了，職場上謹言慎行，多一句不如一句。

整個吃飯的過程季憐星都心不在焉的，時不時要往人群中瞟幾眼，想知道江曙到底在哪裏，看了好幾次，完全看不到人。

估計是發現季憐星不搭理，mia比剛剛安靜了許多，兩人吃了飯就上樓。

中午一小時是唯一的休息時間，通常季憐星會趴在辦公桌上小憩一會兒，調好鬧鍾，準備睡覺，結果微信彈了一條消息出來：

【你好像很喜歡吃紅燒？】

是江曙。

該怎麽描述這種心呢？好像是有點開心的。

好吧，其實是很開心，排去那些糾結的因素，其實是想要收到江曙消息的，或許潛意識裏一直在等，從昨晚就在等回複。

【公司的紅燒是好吃。】

對方顯示正在輸

【本來中午想和你聊聊的，但是你好像約同事一起吃飯。】

【嗯。】發出去之後，季憐星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冷場王。其實不擅長和別人聊天，特別是在手機上，如非必要，幾乎不主找別人聊天。

【晚上來我辦公室吧，我們麵談。】

看到辦公室三個字，季憐星心髒狂跳，握著手機的手開始冒汗。

腦鈴大作，開始發出信號：敏詞！敏詞！

怎麽又去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