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燈花燃》第2章 九國公主

雲車一騎絕塵。

殘照下,一座空中浮島出現在柳嬈嬈視線中。

島上山川起伏,綠蔭如蓋,白瀑如練。亭臺樓閣如明珠散落其間,碧瓦飛甍若若現。

六道巨大鎖鏈銀閃爍,從島嶼下方展而出,繃直,沒茫茫雲海。

從遠看,這座氣象壯觀的雲中浮島,好像被神仙放上九天的風箏。

梅阡掐了個訣,雲車緩緩降落:“小師姐,咱們去冰湖嗎?”

柳嬈嬈一怔,冰湖不就是昨天原打架的地方嗎,那種是非之地,過去幹什麽。

“不去。”皺眉扶額,餘留意著對方臉上神變化,“方才聽獬豸吼了兩聲,頭昏眼花,許多事一時想不起來,回去你與我說說。”

梅阡毫不懷疑,隻痛惜道:“獬豸乃上古神,神威懾人,小師姐吃苦了,咱們這就回去!”

雲車飛過延綿的舍,落向一座花園。

柳嬈嬈向下,隻見花園裏開滿各牡丹,群芳爭豔,一群十六七歲的衫輕薄,挑著紗燈、牽著小型靈結伴嬉遊,好不快活。

雲車影降臨,那些人也見了

“哎呦不好,混世魔王回來了!”

剛下辨直臺,定要尋人撒氣,還不快跑!”

似飛鳥各投林,眾人一哄而散。

柳嬈嬈扶著梅阡遞來的手走下車,心想我可真是人嫌狗憎啊。

雲車停在花叢深還未看夠花,梅阡已推開一扇朱紅窄門。

門頭不甚起眼,但開門的剎那,柳嬈嬈下意識閉上眼睛。

太亮了。

明亮的彩從門裏流瀉而出,暖意融融的香風瞬間包裹了

進門檻,好像凡人誤瑤池仙境。

此時天已暗,無數盞金宮燈浮在半空中,使院亮如白晝。

白玉雕砌的池塘裏,倒映著閣樓、彩燈、花樹、明月的影子,漾開一圈圈斑斕綺麗的漣漪。

池塘兩邊栽著高大石榴樹,火紅花朵像點燃枝頭的焰。

梅阡扶走過曲折回廊。

懸燈引路,水晶簾,珠箔斜開,一梁一柱都極盡華麗豪奢。

柳嬈嬈走得心驚膽戰。

這就是神仙府嗎?

手想懸在半空、搖搖晃晃的致紗燈,忽聽兩道極尖細、極清脆的聲音:

“九國公主天下最!”

柳嬈嬈嚇了一跳。一抬頭,兩隻鸚鵡撲簌簌飛下樹梢,繞著大聲讚

“九國公主德才兼備!”

鸚鵡羽,淡中略帶黃,像兩隻飽滿的水桃。

梅阡見詫異,急忙解釋道:“這是燕國去年進貢的一對頭鸚鵡,靈智初開,會點唱歌噴火的小本事。這隻,頭上有三長羽,小師姐它‘三長’,這隻,天生一對短翅膀,就‘兩短’。”

修仙門派大多由世俗王權供奉。留仙門庇護著九座凡間國度,南暝真人乃名副其實的“九國國師”,柳花燃狐假虎威,自稱“九國公主”。

柳嬈嬈喃喃:“真晦氣啊。”

都已經“沒錢”了,還敢來個“三長兩短”,日子還過不過了。

“小師姐說什麽?”

“我說,它倆真甜哈。”

“它倆識人。”梅阡轉頭逗鸚鵡,“三長兩短,給我唱個歌。”

兩隻鸚鵡齊齊啐一口,諂語氣變為嘲諷:

“你算哪隻鳥兒?也配聽爺唱歌。”

“長這麽醜還敢出門,回家吃泥鰍去!”

梅阡噗嗤一笑,毫不在意:“小師姐來這兒的第一天,它倆就是這樣罵孔大鳥的!”

“孔大鳥?”柳嬈嬈眼前閃過一道俏麗紫影,“孔雁翎?”

“對啊,當時被氣得七竅生煙!小師姐最帶‘三長兩短’出去逛了,它倆口舌伶俐,一鳥頂五百鵝,放眼整個玄都仙府,誰也罵不過咱們!”

柳嬈嬈大為震驚。

帶這倆祖安噴子出門,每天要拉多仇恨?

“您連這個也忘了?”梅阡拉著的手,急道,“那獬豸欺人太甚。等師父出關,割它半隻角,給小師姐磨個梳子玩玩!”

柳嬈嬈打了個寒,輕咳一聲,佯裝鎮定道:“先不說這些,拿紙筆來。”

說話間,兩人登上金碧輝煌的三層閣樓。

柳嬈嬈剛坐在書桌前,梅阡已練地鋪開藏香箋,捧上簪花小筆:

“小師姐又要給齋主寫信?可要我去南寢抓幾個文采好的?”

“不不,真不用!”

柳花燃的校園生活這麽生猛嗎?

白天打架鬥毆當老大,晚上抓代筆給未婚夫寫書?

柳嬈嬈擺手:“我現在腦子裏一團麻,我邊都有些什麽人,最近都出了什麽事,你說我寫,說得越清楚越好。我先理一理。”

梅阡連忙點頭:“好!可是,從哪說起呢?”

“就從你說吧。你為什麽喊我小師姐,師姐還分大小?”

沒有旁敲側擊,直接用效率最高的方法詢問。

一路觀察,對梅阡了八九不離十。

以柳花燃的驕縱蠻橫,最討喜歡的跟班不可能圓機敏。最好忠心耿耿加上衝筋,不管提出多麽荒唐的建議,都要衝在最前麵執行。

梅阡能被柳花燃看中,注定與“機智”二字絕緣了。

“在留仙門明珠峰的時候,我是小姐的侍之一。玄都仙府不允許學生帶侍從,掌門他老人家便吩咐外門長老,將我收做記名弟子。這樣我就能進仙府當學生,繼續服侍您了。”梅阡不好意思地笑,“可我慣‘小姐’,一開口就喊‘小’,隻好‘小師姐’。”

原來又是鑽規則空子。

柳嬈嬈見過曲泠行賄供之後,已經接了這種作:“師父這樣送你過來,看來他對我很好。”

“那是當然!修界誰人不知,掌門他老人家最寵您,每年九國呈上的貢品,都是小師姐先挑。明珠峰匯聚修界奇珍,這明珠閣就算仿得再像,也隻得幾分皮,到底委屈了小師姐。”

柳嬈嬈問:“既然師父對我這麽好,為什麽還送我來這兒?”

梅阡瑟一下,好像很怕突然發脾氣:“這是朱冰姿、朱大師姐的意思。”

柳嬈嬈在紙上寫下這個名字:“是我對頭?什麽來路?”

“朱師姐是掌門真人的第一個徒弟,雲洲第一劍修。去年留仙門司律長老退,朱師姐主接任,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就是……”梅阡看著

“就是搬出法條,把我趕出門派對吧?”

柳嬈嬈心想,如果柳花燃是主,朱冰姿差不多就是反派。

一個司掌法令,一個無法無天,注定吃不到一個碗裏。

梅阡急忙擺手:“不是趕!掌門他老人家貴人事忙,不能常來,但經常派二師兄曲泠來看您。這明珠閣,也是掌門出資,仿照明珠峰為小師姐建造的。住在這兒,不用見朱師姐的冷臉,不用聽教訓,比在門派裏自在多了。等明年您大婚之後,就搬去雪月劍齋,日子肯定更滋潤。”

明年就嫁人?這麽快。

可我還沒談過,柳嬈嬈撓頭:“我未婚夫與我關係如何?”

“那當然是青梅竹馬、投意合、深義重!”梅阡不假思索道,“謝齋主與小師姐從出生就定下婚約。他每年都會派人給小師姐送生辰賀禮。修界多修,隻有小師姐能給他寫信!”

柳嬈嬈還等繼續說,卻見梅阡眨著大眼睛,雙手捧心,目

“派人送?他自己不來啊?”

“來啊!小師姐六歲那年,齋主親自來明珠峰拜訪過!”

“那他有沒有回過信?”

梅阡搖頭:“據說齋主修煉極為刻苦,自是分了。”

就這?

隻見過一麵,寫信不回,送禮靠代購包郵。

這也投意合”?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柳嬈嬈轉念一想,師父和未婚夫忙得沒時間理本不耽誤自己人生。

大婚前想個辦法,去找謝寒檀聊聊天。行就嫁,不行就讓對方退婚。以南暝真人對的寵,嫁不嫁人有什麽要

“除了朱冰姿,我可還有什麽對頭?”

“那就可多了!先從留仙門和雲洲算起,擁護朱師姐的三十二位門真傳弟子、還有慕曲泠師兄的四十八位師妹、暗齋主的修們……”

梅阡狂扳手指,柳嬈嬈埋頭狂寫一通,半柱香後摔了筆:“打住,給我從玄都仙府算,隻說最重要的!”

“玄都仙府啊,那第一個是孔雁翎,是青洲帝的侄,去年跟小師姐同時學,還都住在北寢,兩虎相遇必有一霸,北寢隻能有一個老大!

然後是南寢那邊的周扶,他是百花洲不周王的小兒子。小師姐這次上辨直臺,不了他煽風點火的‘功勞’,還有一些世家弟子,手下跟班也不,都跟小師姐打過架,算重要還是不重要啊?”

“算了算了,都不重要!”

柳嬈嬈聽得頭暈,心想這不就是問題修二代年集中營嗎。

自家教不好的孩子,就放來學校禍害老師和無辜同學?

花箋上寫滿墨字。

年紀輕輕,仇敵已遍布天下,一張紙不夠寫。

若非靠山夠,不知道投胎多次了。

當今修界頂峰的四位天人境大能:雲洲東君、青洲帝、百花洲不周王、平沙洲雪月齋主。

東君正是師父,人稱君子劍的南暝真人。留仙門弟子逾萬,但加上自己,師父門下隻有三位真傳弟子。

劍修大師姐是對頭,丹師二師兄卻待極好。

未婚夫又是雪月齋主唯一的真傳弟子,劍齋未來的繼承人。

柳嬈嬈了個懶腰,決定從今天開始重新做人、安靜躺平。

作死拉仇恨,給靠山們惹麻煩。

“我明天有課嗎?”柳嬈嬈問。

“沒什麽要的課,師姐不想去就不去了。隻是小師姐現在這樣,可要找個醫師來看看?”

“不過被獬豸震了震,兩三天就好了,找什麽醫師。我頭暈的事,你不準告訴任何人。”柳嬈嬈故意拍桌,“若讓孔雁翎知道了,不知道要怎麽笑話我!”

梅阡一聽,當即拍脯保證:“小師姐放心,打死我也不說!”

柳嬈嬈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神仙日子。

住在致奢華的閣樓裏,吃各種不上名字但鮮的靈,喝據說是今年進貢來的玉酒。

吃飽喝足後癱在窗下的人榻上曬太,翻看幾冊話本遊記,了解這個修仙世界的風土人、勢力分布。

至於對其他修仙者最重要的事,比如修煉什麽功法、如何獲取修煉資源之類,渾然不在乎。

如此快活了三日,第四天有大講師的課,不方便逃課,隻好去點個卯,順便出門看風景。

柳嬈嬈再次登上拉風的雲霄飛車,為仙府風景線之一。

“玄都仙府”由十餘座大小不一的空中浮島組,主島是學生們上課、修煉的地方,麵積最大。其次是南寢和北寢兩座供學生居住的中型島。

最後是食堂、集市等等生活娛樂島,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主島四周。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八萬年輕修士讀書修煉的地方,儼然一座空中小國。

雲車降落在主島中湖畔某,柳嬈嬈沿湖漫步,呼吸清晨清新空氣。

初升,岸邊垂柳如煙。

如鏡的湖麵上,一朵朵晶瑩剔的紅蓮迎風綻放,似巧奪天工的紅冰雕。

柳嬈嬈四,走路帶風。

往來學子紛紛讓路,不敢直視

梅阡跟在後追:“小師姐!”

忽聽一陣喧囂,笑鬧聲、水聲和撞擊聲混在一起。

柳嬈嬈尋聲去。前方不遠,七八道人影在湖岸邊起落,袖翩飛,錯。

偶有束落在湖麵上,驚起水浪翻騰。

心想不愧是修仙者打架,聲特效真厲害,停下看了看,卻發現不像兩方鬥爭。

那八人作不不慢,圍攻一位手無寸鐵、書生打扮的年。

他們連擺都沒打,隻貓戲老鼠般將對方進湖水裏:

“你不是很能打嗎?你的辭仙劍呢,拿出來讓我們見識一下啊。”

“你不拔劍,是不是看不起咱們?”

湖對岸,十餘道人影駐足看熱鬧,邊看邊指指點點。

柳嬈嬈著那書生狼狽的背影,恍惚想起從前,苦滋味湧上心頭。

以往人生經驗,撞見這種事最好遠遠躲開,否則隻會一起挨打,然後惹上源源不斷的麻煩。

隻能祈禱這書生運氣夠好,遇見一個有本事“英雄救”的人。

腳尖一轉,正準備繞路,忽聽梅阡詫異道:

“小師姐不過去嗎?”

過去?柳嬈嬈怔然。

對啊,我現在可是柳花燃了。

我已經重獲新生,為什麽還要畏首畏尾、怕前怕後?

“當然要過去。”

膛,大步流星走向湖畔,大喝一聲:

“住手!”

一聲如驚雷落地,響徹冰湖。

“柳師姐您來啦。”

“柳師姐早上好。”

一眾輕狂年嬉皮笑臉,卻見嚴肅,急忙收了手。

晨風吹柳,湖畔寂靜如死。

柳嬈嬈敢開口,全憑九世積攢的鬱鬱不平之氣,一湧上心頭,其實心裏十分沒底。

此時被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著,心跳陡然加快。

我真的做到了?這麽容易?

他們都肯聽我的?

原來做柳花燃是這種覺。

虎軀一震,群雄驚懼,王霸之氣乍泄。

太爽了。

從現在起,我就做柳花燃,我就是柳花燃!

“都看我幹什麽,還不快救人上來?”

話音未落,書生已破水而出。

因艱難打鬥、倉皇落水,他微微息著,雙眸略泛薄紅。

散落的鬢發被湖水沾,周也籠著一層濛濛水霧,更顯麵蒼白如紙。

但他眉目清冷,有凜然之氣。形單薄卻拔。

出雲,東天霞自他背後鋪開,滿湖冰蓮花黯然失

冶豔的紅蓮、凜然的年。

極端反差帶來的視覺衝擊力,令柳花燃怔在原地。

這人,不會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才挨打吧?

放輕聲音,自以為溫地笑了笑,從岸邊出一隻手:“我拉你上來。”

蓮花郎模樣的書生一眨眼,覆在長睫上的水珠落下來,輕輕劃過臉頰。

柳花燃出的手,差點就要替他“拭淚”。

書生冷冷蹙眉,垂眸看指尖一眼,側避過,自己走上岸。

柳花燃訕訕地放下手。

後有人喊話:“姓宴的,柳師姐好心拉你,你敢不識好歹?”

柳花燃回頭一瞪,那人立刻捂

轉頭對書生道:“你要不要去看醫師?可以坐我的雲車。”

“不必了。”

肩而過的剎那,書生轉頭一眼,眼神複雜,僅是一瞬又垂下眼簾。

湖畔雀無聲。

柳花燃目送他背影走遠,心裏念著“不必了”三個字。

曲師兄聲如春日泉水擊石,溫和清澈。

這人的聲音略有些低啞,像冬夜薄雪落在花枝上。

可惜,怎麽沒多說幾個字,說句“謝謝你”也行啊。

“柳師姐,我們哪裏做的不好?”後有人小聲問。

柳花燃回神,一撣擺,大馬金刀地坐進湖畔水榭:

“說說,這個人以前得罪過你們嗎?”

眾人左看右看,整齊搖頭:“沒有。”

柳花燃聲音更冷:“那他做過不好的事嗎?”

“也沒有。”

一群鮮錦袍的囂張年快要哭出來,好像剛才被圍攻的是他們。

“啪!”柳花燃一拍欄桿,“既然都沒有,你們為什麽這樣欺負人!”

“因為……”方才罵書生不識好歹的藍年,低頭出兩滴眼淚:“因為是柳師姐您吩咐的,我們不敢不從啊!”

“誰吩咐的?!”柳花燃仿佛被雷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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