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辨直臺那邊您來應付，讓我們隻管好好收拾宴初照這小子。蒼天可鑒，您不在這幾天，咱們可真是沒讓他好過！”

柳花燃踉蹌一步，對上眾人極度委屈又理直氣壯的表，又聽後梅阡小聲嘟囔：“莫非小師姐還沒想起來？”

心中淚流河，表麵強撐淡定：“不錯，確是我從前吩咐的。”

原來我不僅人嫌狗憎，我還活該啊。

原來從辨直臺回來的那晚，梅阡問去不去冰湖，是在問要不要現場督工。

剛才問“小師姐不過去看看嗎”，不是指而出，是喊積極參與別錯過。

也明白了那名宴初照的書生，離開前為什麽深深看一眼。

不是激之無以言表，而是此多半有大病。

這群人集呆滯，更不是被的王霸之氣震懾，隻是

——老大不會被奪舍了吧？

“呦，先打人再救人，紅臉白臉都讓你一個人唱了，那我唱什麽？”

這道怪氣的聲音悉至極。柳花燃聞聲轉頭。

不知什麽時候起，湖邊所有人都停下腳步，遠遠著。

孔雁翎帶著跟班走出人群，角掛著燦爛笑容，眼中惡意毫不掩飾：

“柳花燃，你又想玩什麽把戲？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柳花燃又遇見孔雁翎，第一反應是對方今天這紫金騎裝，比辨直臺上那件紫雲繡更顯神氣、更襯人，不知在哪裁的。

還沒開口，隻聽梅阡大聲道：

“用不著你假好心，小師姐說了，宴初照現在不過是個廢人，歸順隻是早晚的事！”

等等，我還說過這種屁話？

聽跟班們自信驕傲地附和，柳花燃更加崩潰，隻得一臉淡定地撐起氣勢：

“我改主意了。孔雁翎，以後我不他，你也別他。我們倆之間的事，何必牽扯不相幹的人？”

“跟我演這套。”孔雁翎嗤笑一聲，“他從前與謝寒檀合稱‘南謝北宴、雙劍雙星’，你卻覺得這世上的天才，誰都不配與你未婚夫齊名。現下他落了難，進了玄都仙府，你怎麽肯輕易放過他？”

柳花燃道：“那你又為什麽不肯放過他？”

孔雁翎用塗滿蔻丹的指甲玩著鞭稍，悠悠道：

“不人非英雄。雖然他劍骨斷了，了廢人，但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我收在邊養眼，讓他伺候我不行嗎？”

從湖畔人群的竊竊私語聲中，柳花燃差不多弄懂了這個爛攤子。

事還要從頭說起。

為了促進修界四大洲和平友好，抵魔界侵擾，各大門派合力建造了玄都仙府。

仙府隻招收骨齡二十以下的學生，表麵人人平等，正大公直，其實府分出四個層級。

頂層是紈絝修二代，全府屈指可數。背後的門派或家族每年給仙府繳納巨額“讚助費”。柳花燃便是其中典型。

其次是出中小門派的年輕修士，想來仙府結識修二代，或學習自家門派裏學不到的高等法，以此更進一步。他們隻正常的學費。

第三層是無門無派的散修，通過背景審核和層層選拔進仙府，這類修士數量最多，其中優秀者可以申請學費減免。

但一個散修再窮，在仙府也不算最底層。

隻要低調勤懇、無事不出頭、遠離修二代之間的紛爭，便能在這裏平安度過三年，使用仙府的充沛靈氣和各種資源修煉。運氣再好些，得到大講師指點，一飛衝天也不是沒有可能。

仙府裏真正的底層，“棄子”。

修仙是一項風險投資。

就算是萬中無一的天才，照樣有突破失敗、道毀人亡的可能。

若僥幸未死了廢人，門派便放他們去玄都仙府，既不用浪費自家資源，又能展示寬厚仁慈。

為什麽“棄子”比散修地位更低？

年得誌時，常有輕狂之舉，易招人妒忌眼紅。一朝跌落，到惋惜的人什麽也不會做，幸災樂禍的人卻會落井下石。

大多數棄子寧願退宗或請求家譜除名，出去當散修自生自滅，也不願意來玄都仙府看人冷眼、被人排。

但是宴初照來了。

他曾與謝寒檀代表各自門派，定下一年後的比劍之約。

這場約戰天下矚目，平沙洲遍地開賭局，賭他們誰勝誰負。

同樣的年歲、同樣的天生劍骨、絕世天才。

但就在半個月前，謝寒檀先一步點亮星辰海，進觀星境界。當天夜裏，宴初照突破失敗，劍骨折斷。

前者風無限，接各方道賀。後者跌落雲端，此生大道無。

人們都說宴初照是得知謝寒檀突破後，大刺激，火候不足就想強行破境，才落得如此淒慘下場。雙劍雙星自此為過去，劍道未來屬於雪月劍齋的齋主謝寒檀。

以前的柳花燃就是幸災樂禍、說風涼話的那個。

在冰湖邊攔下宴初照，要求對方做的跟班，以此折辱對方。

正好被孔雁翎撞見，也要搶人。加上有人煽風點火，看出殯不嫌殯大，北寢兩大霸王一言不合起手來。

孔雁翎那天沒帶心腹跟班，後一群牆頭草。柳花燃為了整治宴初照，卻是有備而來。

狹路相逢柳花燃大勝，被孔雁翎帶頭告上辨直臺。

現在的柳花燃拚湊出完整因果，發現在這個鬥氣逞強、全員惡人的故事裏，唯一無辜的隻有害者宴初照。

雙方都遷怒與他，認為是他惹出來的禍端，這幾天為難他。

柳花燃想起他蒙著水霧、單薄拔的背影，心頭掠過一同病相憐的酸。

顯然，這也是一個標準炮灰。

謝寒檀八拿了男主劇本。男主前期所謂的宿命對手，無非是起陪襯作用，最後沒幾個好下場。

“你不缺人伺候，你隻想跟我對著幹，這完全沒必要。”柳花燃轉就走，“因為我現在有別的事要做。”

表現出自己對宴初照已經徹底失去興趣，好讓對方也罷手。

但輕飄飄的語氣，反而令孔雁翎惱怒：“你站住！”

柳花燃察覺靜不對，一回頭，滾滾紫火已到眼前。

大驚失，下意識手擋住頭臉。

“嘩！”

一道銀從右腕手鏈中出，化作弧麵水幕覆蓋了，瞬間撲滅火焰。

致銀鈴嗡嗡，聲音好似滿天夏蟬振翅驚飛，淒厲鳴。

孔雁翎的紫火長鞭被銀水幕一擋，餘力反震自。

柳花燃愣在原地。孔雁翎連退兩步才站穩。

“柳師姐威武！”

在梅阡的帶領下，四周響起一片好歡呼。

孔雁翎氣道：“戴著天級法有什麽了不起，有種就把你師父的‘寒蟬雨霖鈴’摘下來，再跟我打！”

柳花燃看看自己白的五指和手腕係著的銀鈴，有些不敢相信。

我竟然這麽厲害，難怪能橫行霸道。

“我沒種，再見。”眉眼一彎，招呼梅阡，“走，上課去。”

孔雁翎正要指揮跟班團團圍上，突然想起今早是靈草課，正巧與柳花燃同班。

“好，百草堂見！”

兩人帶著跟班前腳剛走，等候許久的仙府管事們立刻冒出來，驅散圍觀人群。

“沒聽見上課的鍾聲嗎，還聚在這裏幹什麽？”

“誰敢聚眾鬧事？是不是想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