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渺渺，芳草連天。

山勢平緩秀麗，白玉長階盤旋而上，遊龍般沒半山腰。

石階盡頭、一片藥圃靈田之間，由翠竹和茅草搭建的百草堂清雅出塵，亭亭而立。

柳花燃遠遠去，以為竹舍最多裝得下七八十人。

一進門傻了眼，這裏麵設有空間陣法，大得像個廣場。地上鋪著竹席，每人桌前一張竹案，學子們席地而坐，至有五百餘人。

先生還沒來，教室裏人聲鼎沸。有的在埋頭背誦什麽，有的在跟同桌說八卦。說得正是“北寢兩霸冰湖搶人，落難天才何去何從。”

柳花燃有些尷尬，想默默挑個角落位置，隻聽梅阡一聲大喊：“北寢柳花燃師姐到！”

百草堂登時一靜。

“柳、師、姐、好。”超過一半的學生起，拖長音調問好。

“好好，你們也好。”

柳花燃順著眾人讓出的通道，看見了自己的座位。

靠窗第六排，百草堂最好的觀景位。

窗外正對著藥田中的靈花區。碧雲天，百花地，彩蝶紛飛。

的竹案比其他人寬出兩寸，左上角擺著一瓶鮮花，右上角刻著“柳花燃專屬”。

梅阡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墊：“小師姐請。”

又打開一小盒瓜子點心，一小盒果脯餞，悄悄放在手邊，示意可以隨時用。

眾所周知，上課吃零食，使零食更香。

柳花燃坐在雲朵般的墊上，心裏剛喊了聲爽，就聽後有人喊道：

“北寢孔雁翎師姐到！”

“南寢周扶師兄到！”

柳花燃回頭，看見大多數學生又站起來，一邊問孔師姐好，一邊問周師兄好。

孔雁翎的座位在第八排正中央，也是整個百草堂的正中心。

的跟班居然取出一套紫砂茶，開始替煮水沏茶。

與孔雁翎前後腳進門的，是一位穿著金綢衫，腰纏金帶的小胖子。等別人向他問完好，他才搖搖擺擺地走進來：“大家太客氣了，都坐嘛。”

他坐第七排，他的跟班坐他正後方，出一把緋桃花扇，兢兢業業地替他扇風。

現在就算有人從儲袋掏出個爐子，在教室裏煮火鍋，柳花燃都不會驚訝了。

隻是替帶課先生覺得委屈：

小小一節靈草課，竟集齊了這麽多位“臥龍雛”。

不想惹事，但周扶的座位離不遠，就在梅阡斜後方。

小胖子笑瞇瞇地探出頭：“還是梅阡呀？怎麽柳師姐沒帶上新人，給我們開開眼？”

柳花燃皺眉：“新人？”

“上次在冰湖邊，聽師姐說三天之，定要收服了宴初照，這次靈草課就帶出來，為你端茶倒水。怎麽不見他人呢？是宴初照太難搞，還是你爭不過孔師姐啊？”

周扶回過頭，好像剛才看見孔雁翎，驚訝地瞪大眼睛，“哎呀，這不就是孔師姐嗎，師姐早上好！怎麽你也沒帶宴初照來？莫非你倆決定握手言和了，那北寢以後誰說了算？”

孔雁翎這次不上他當，輕哼一聲：“我們北寢的事，不到你們南寢人指手畫腳。”

周扶拱手：“此言差矣，宴初照可是住在南寢的，兩位師妹如果治不服他，區區不才，也想試試。”

“夠了！”柳花燃狠狠拍桌。

你們這群人吃飽了撐的，對一個小炮灰有必要趕盡殺絕嗎？

卻見整座教室的人都看著自己。

孔雁翎和周扶神詫異，好像不明白為什麽像被踩了尾，了真怒。

柳花燃急忙調整表，輕鬆道：“我說真夠無聊的。反正我對他沒興趣了，我最近有正事做，我退出。”

周扶：“你真退出？”

孔雁翎：“就你？你還能有正事？”

“鐺、鐺！”

遠傳來的鍾聲打斷爭執，一位儒衫青年麵帶微笑走進教室：“諸位早上好。”

他說話聲音不大，但在偌大的教室裏，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一齊起：“木先生好。”

柳花燃鬆了口氣。這木先生看著二十六七模樣，上溫和的氣質讓想起見過一麵的曲師兄。

如果說曲師兄像山間清泉，澄澈如水。木先生就像林中古木，寬厚卻不失威嚴，難怪能鎮住這些“臥龍雛”。

“大考一個月後開始，按舊製分為文試、武試、府外試煉三項。文試考題昨日已定，試卷已封後山。希大家認真備考，取得滿意的績……”

木先生背著手，在竹案間的空隙踱步。

柳花燃鼻子微，聞到他上淡淡的草藥香氣。

“為了諸位能適應文試，今天小考一次，就考上節課的容。”

三個仙府管事進來分發試卷，教室裏怨聲載道。

柳花燃拿到空白一片的試卷，學旁邊的梅阡，先在紙上寫下名字。

白紙徐徐浮現墨字和花紋：

“第一題，請在下圖靈草中，圈出唯一沒有毒的一株。”

柳花燃又去看梅阡，後者苦著臉搖頭，寫了個大大的“過”。

墨字如活蟲般遊，徐徐拚第二題：

“請簡單敘述晝日花的必要生長條件，不於三條。”

柳花燃擱筆。

很好，每個字都認識，每道題都不懂。

明澈的過竹窗灑進來。懶洋洋地趴在圈裏，著窗外姹紫嫣紅的靈花田。

算了，作為一個不學無的校霸，白卷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周扶為什麽在埋頭狂寫？這題他會？

我去，孔雁翎也答得行雲流水啊？

柳花燃繼續向後，忽然眼前一亮。

一片淡得像雲一樣的影子飄進門檻，落在最後一排角落。

那人翻開白卷，用左手提筆。

是宴初照？！

柳花燃一驚，匆忙掃視四周，見大家都埋頭答題，沒人注意角落的靜，不由鬆了口氣。

幹得漂亮。心裏替宴初照好。掐好時機再出現，確實能省下不麻煩，下次我也要學會這種作。

不對，沒有下次了，柳花燃你怎麽回事，你要盡快擺炮灰意識，主人生！

握拳捶自己額頭，忽聽後一陣窸窸窣窣的響，竟然陸續有人寫完卷了。

一位藍年完卷子，路過柳花燃邊時，毫無征兆地掉了筆，蹲下索。

柳花燃覺得他有些麵，低頭想幫他一起找，隻聽那人小聲道：

“還像之前一樣，我回去再寫一遍，柳師姐照我的抄。”

一個掌大小、清水凝結而小圓鏡被放上柳花燃桌角。

原的跟班隊伍裏還有如此學霸？

柳花燃怔了怔：“謝謝你，這位，咳，同學。”

對方驚訝於居然會道謝，有些寵若驚：“能為柳師姐效勞，馮鶴三生有幸。”

按水鏡擺放的位置和角度，柳花燃能清楚地看到對方那張竹案。

馮鶴將答案寫在紙上，微微抬起，讓過鏡子抄得更順暢。

如此糙的作弊手段，路過的管事竟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覺得不好意思，隻抄了一半，馬馬虎虎地上臺卷。

完卷子無事可做，柳花燃曬著太吃餞，一邊忍不住擺弄水鏡。

水鏡裏清晰地照出孔雁翎隻筆不寫字。袖口下麵，一條口吐墨的黑蠶在卷子上蠕，吐出一個個答案。

再看周扶，倒是自己手了。但他分明在抄手心裏的什麽東西。

他每抄完一道題，後跟班就激握拳，無聲歡呼。

合著你們全靠作弊是吧？

不知宴初照此時在做什麽？

柳花燃心裏忽然閃過這個念頭，假裝對鏡整理鬢邊珠釵，悄悄移水鏡位置，越過一重又一重人影，找到了宴初照的位置。

最後排學生一片東倒西歪，像霜打的茄子，隻有一人坐得端正，鶴立群。

這次看清了。

那人用靈氣烘幹了發，看不出落水的痕跡。

但臉依然蒼白，濃睫低垂著，在眼下暈開淡淡青。

他的右手掩在袖中，用左手寫字。因為不習慣，作略有些遲滯。

木先生路過他邊時，停下腳步，神關切地與他說話。

臨走前，輕輕拍了拍他的右肩。

宴初照點頭，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人間有真啊。

柳花燃心中微暖，這屆仙府同學不行，老師還是很不錯的。

坐在燦爛下，看著角落裏一影的宴初照。

就在這時，那人忽然抬眼。

他們的目在鏡中匯。

柳花燃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嚇了一跳，猛然扣下水鏡。

但忘了這不是真的鏡子。

啪嗒一聲，銀珠飛濺，水淌滿桌。

孔雁翎聽見靜抬頭一，直接笑出聲：“有人作弊都能失手，我真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