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燈花燃》第6章 地下賭場

落山前,玄都仙府全師生無論今天有課沒課、上哪門課,都聽說了柳花燃要試卷的事。

一些人今夜注定無眠,但罪魁禍首柳花燃對此毫不知

大張旗鼓地宣布要做大事之後,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

逛賭場。

現在就在去賭場的路上。

小船迎著輕晚風,破開粼粼波向前。

柳花燃坐在船頭,欣賞對岸輝煌燈火。

這是來到這裏後,第一次夜間出行,也是第一次來到南島。

梅阡提著紗燈站在後。跟班們劃著五條小舟,擺出兩船開道,三船隨行的陣勢。

北島有湖,南島有河。這條河底沉睡著一頭護府玄,據說脾氣非常暴躁。為了不擾它清夢,學生們過河時止使用靈氣和法,隻能乘舟往來。

柳花燃早聽說南北兩寢學風不同,就連大管事的脾氣也不同。

北寢大管事嚴厲傲慢,隻對修二代和世家弟子寬容,普通弟子需遵守宵

南島的大管事懶惰貪財,隻要學生有錢,不論什麽出,日子都能過得滋潤。

前兩年,有個好賭的世家弟子在自己寢舍聚眾賭錢,被管事抓到。但這學生善於鑽營且出手大方,一番上下打點,走通了管事們的關係。

一年後他就換了獨居的大院,雇傭幾個散修,在南寢辦起地下賭場。黃昏後開門營業,玩法富多樣,服務心周到,為玄都仙府不可言說的好去

大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管事拿了他的好,有時還幫他做事。

“之前小師姐在南寢的賭場,花八千靈石買下一隻靈蛋,今夜就要破殼了。但小師姐打算做大事,這蛋,咱們今晚還去看嗎?”

從百草堂回到明月閣後,梅阡一臉為難。

柳花燃已經清了這個世界的價,因此大震撼。

整整八千啊,能買八百斤吃的白翅靈魚,居然被拿去賭一隻莫名其妙的蛋。

上個月,賭場“老板”搞來一批烈風蛇的蛋,但沒有直接出售,而是讓幾個大賭客競拍。

柳花燃和孔雁翎相中同一隻,在周扶的煽風點火下,柳花燃以八千高價拍得。

孔雁翎不不願地選了另一隻,又跟周扶競價,花了七千五。

其他賭客選他們挑剩下的,價格便宜,一樣有機會出冷門。

等到破殼日,誰選中的烈風蛇品相越好,誰就賺得越多。

柳花燃算了算賬,覺得還是有必要去一趟。

錢都已經花了,沒結果也要聽個響聲。

萬一走運押中寶,豈不是白賺一大筆。

“梅阡,等我吃飽喝足睡夠,今晚咱們就去賭場。”

“好嘞小師姐!”

明月初升,小舟靠岸。

柳花燃在一群跟班簇擁下,踏一片鬆林。

林中清幽,有水聲潺潺、蟲鳴繁

一扇柴門半掩,門前燈籠在風中輕搖,灑下昏黃的

如果不是這群人步伐自信,虎虎生風,都要懷疑他們找錯地方了。

“柳師姐來了,公子候您多時啦。”窄窄的柴門前守著一排布年,其中一位迎他們一行人進門。

方踏進院門,柳花燃呼吸一窒。

院裏沒有花草樹木假山流水,大咧咧擺著九張大長桌,白天對花詩的學生們圍桌而聚,聲嘶力竭:

“買大,全買!”

“我跟,誰不跟誰是孫子!”

“地字三號桌,賭大小最後一局,還有沒有加注?”

“天字一號桌推牌九,還有最後一個空位!”

原來這座院子設有隔音陣法。

就算院裏搞炸,院外也隻能聽見風吹鬆葉的聲音。

年開嗓:“北寢柳花燃師姐到——”

“柳、師、姐、好!”

柳花燃漸漸適應了被所有人注視的尷尬膛向前走。

迎麵走來一位錦年。

長,穿著寶藍圓領錦袍,係著海藍綴明珠的腰帶,在人群中很是紮眼。

“柳師妹來了。這石榴極襯師妹容。如果謝齋主在這裏,一定為師妹傾倒。”

柳花燃得意一笑,十足自:“那是自然。”

心裏卻想這人是誰,居然自己師妹,是更早學的學長嗎。

那人轉頭問布年:“新到的雪月冰,可給柳師妹沏好了?仙槐加了沒有?梅師妹上次想吃的冰鎮水晶葡萄備了嗎?”

“公子放心,全都備好了。柳師姐,二樓雅間請。”布年笑答。

柳花燃矜持地點頭,與那人肩而過時,忽聽後梅阡小聲道:

“浮公子竟還記得,有心了。”

柳花燃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小梅阡,你幹嘛突然掐著嗓子說話?

你還臉紅,你臉紅個水晶葡萄啊?

那人份也明了。

在玄都仙府,別人互稱師兄師弟、師姐師妹,隻有他被人稱為“公子”。

他是玄都仙府地下賭場的“老板”,平沙洲浮家四公子,浮寄涼。

柳花燃坐雅間,推開窗戶向下

在院裏一群忘乎所以的賭徒中,浮寄涼臉上帶笑,搖著扇子時停時走,像一頭巡視領地的黑豹。

不管誰來與他說話,他都是一副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

他長相沒有攻擊,待人親切而不諂,隻要跟他打過道,就不由對他生出好

,但一眼看去,似乎隻能看見他一個……

等等,那個白服的是誰?

柳花燃忽然僵住,仿佛看見三好學生進網吧。

年捧上一杯冰:“柳師姐找什麽?願為您效勞。”

柳花燃:“那個是宴初照?”

年瞥了一眼:“哦,是他。”

柳花燃:“他怎麽在這裏?”

“他就住這裏。”

“賭場怎麽住?”

“柳師姐忘了,這裏既是賭場,也是浮公子的寢舍啊。既是寢舍,自然是能住人的。”

“可自打賭場開門,浮公子一直獨占一院。一過子時三刻,賭場一人不留。他會樂意跟人合住?”

玄都仙府能保證每個學生有自己的房間,卻不保證獨門獨院。世家弟子大多兩人合住一院,散修們四人一小院、六人一大院。

至於院子麵積大小,布置好壞,也是看人下菜。柳花燃的明珠閣、孔雁翎的棲閣、周扶的黃金院,以及浮寄涼這座聞鬆院,都是仙府赫赫有名的大居。

“這事就是浮公子安排的。柳師姐不知道?”布年見柳花燃蹙眉,立刻改口,“柳師姐貴人事忙。這種微末小事,還不配讓師姐知道。”

“……行了,你去忙吧。”

年退出去:“師姐有什麽需要,隨時搖鈴喊我。”

柳花燃趴上窗框,見宴初照穿過賭桌和人,一路向後院走去。

他背影清冷,與滿院浮豔夜格格不,像一痕月影誤紅塵。

柳花燃探出半個子,想再看得清楚些,忽然一張人臉懟到眼前,嚇得急後仰:

“孔雁翎,你幹嘛,有病啊!”

“讓我看看這是誰,這不是要辦大事的柳花燃嗎?”隔壁房間,雙手撐著窗框的孔雁翎提高聲音,“我以為你不來了呢,怎麽還看得上我們這點小錢啊?”

“砰!”

又一扇窗戶猛然打開,周扶探出腦袋:“咱們的蛋快要破殼了,我說二位,還加注嗎?”

“誰跟你是‘咱們’!”柳花燃狠狠關上窗戶。

梅阡剝開一顆葡萄:“小師姐嚐嚐,特別甜。”

晶瑩剔,一口咬下,果開,涼甜滋滋。

柳花燃吃得停不下來,裝作不經意道:“宴初照住這地方倒是不錯,每天都能賭錢。”

馮鶴嘿嘿一笑:“可惜他沒錢可賭。恐怕日子還很難過。”

因為柳花燃要試卷,跟班隊伍中學霸的地位直線上升。

“怎麽說?”柳花燃喝著酸甜爽口的冰,假裝沒那麽興趣,耳朵卻豎起來。

“浮公子在玄天劍宗的時候,和師兄弟喝酒開賭局被姓宴的抓到。玄天劍宗戒律嚴苛,弟子在宗裏擺賭局,比佛修在廟裏吃還嚴重。浮公子被宴初照一劍打斷了,在床上養了三個月。”

“宴初照那時還是‘絕世天才’,浮家怎麽會為一個不上臺麵的庶子,去找他麻煩。浮寄涼灰溜溜退了宗,被家裏送來仙府。誰知道風水流轉,兩年後,一個在仙府風生水起,一個徹底廢了。”

跟班們熱火朝天地聊起來,互通信息:

“我聽說,宴初照本來跟三個散修同寢舍,是浮公子給了分配寢舍的管事一大筆靈石,換了他的寢舍。”

“我怎麽聽說給的不是靈石,是一件厲害法寶!”

“管它是什麽,總之浮公子花了大價錢,絕不會讓姓宴的好過。”

柳花燃放下金杯,覺得冰越喝越酸。

宴初照未免也太慘了吧。

上課途中要被校霸整,下課回寢舍要被舍友整。

真是一個炮灰反複利用,慘上加慘,慘不忍睹。

忽聽樓下鑼鼓聲急促。

梅阡跳起來:“小師姐,開始啦!”

柳花燃在跟班簇擁中推門而出,來到雕花玉欄桿邊,將一樓大堂看得一清二楚。

十個澤漆黑、閃爍著金屬冷的靈蛋擺上桌麵,蛋殼上分別寫著“柳”“孔”“周”等等筆跡不同的白字,應是買主挑蛋時親筆寫下,避免造假。

孔雁翎、周扶等人離不遠,此時再沒心盯著各自的蛋。

院子裏賭局散了,人們都在一樓大堂,踮腳著那些蛋。

浮寄涼站在桌後,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仙府第二屆賭蛋大會,即將開蛋。”

“最後一加注。北寢孔師妹加注一千五,南寢周師弟加注一千五。”浮寄涼抬頭,看向柳花燃方向,微微一笑,“柳師妹跟不跟?”

梅阡屏住呼吸。柳花燃果斷道:“不跟!”

聽過宴初照的事,再看此人,仿佛看見一頭笑麵虎。

浮寄涼有些意外地挑眉,吩咐邊布年:“封盤。”

賭蛋有很多經驗方法,有人喜歡看蛋殼紋路,有人喜歡看大小、稱重量。

總之不到破殼時刻,誰也不知道蛋裏的胚胎會長什麽樣。

“張師弟的蛋最先裂紋了!可我賭了柳師姐贏啊。”

“周扶師兄的蛋三條裂紋,一定最好……破殼了,蛇有三黑線,廢了。”

“孔師姐的蛋裏有聲音了。我賭了十塊靈石買孔師姐那顆。哎呀,怎麽蛇尾也有黑線。”

“柳師姐的蛋怎麽一直沒靜?不會是死蛋吧,早知道不該買柳師姐贏啊。”

看烈風蛇破殼實在又慢又刺激,如果桌上沒有陣法,恐怕他們早就徒手拆蛋了。

九顆蛋陸續破殼,有人驚呼有人哀歎。

柳花燃不懂賭蛋,正覺得無聊時,忽聽“哢嚓”一聲脆響,寫“柳”字的黑蛋徹底破碎。

一條通雪白,雙眸赤紅,比手上“雨霖鈴”鐲子更細的小蛇冒出頭,背後蟬翼般的翅膀微微抖

浮寄涼微笑:“雪玉種烈風蛇,恭喜柳師妹。”

年高聲道:“讓我們恭喜第二屆賭蛋大會的最大贏家,北寢柳花燃師姐!”

“轟!”

柳花燃頭頂的金燈炸開,化作點點金雨灑下來。

一眾跟班仰金雨,喜不自勝。梅阡激地快要暈過去。

柳花燃在萬眾矚目中,接過浮寄涼手中帶殼的小蛇。

小白蛇跟大眼瞪小眼。

再看孔雁翎扭曲的神,周扶酸溜溜的表再次認清了自己的本質:

“這也能賭中?我果然是萬中無一的修仙瑪麗蘇主啊!”

……

子時三刻,華燈熄滅,喧鬧散去。

聞鬆院沉,與寂靜鬆林徹底融為一

浮寄涼獨自向後院走去。

在玄都仙府,一些有份的學生,擁有在寢舍自設陣法的特權。

比如柳花燃的明珠閣,有隔絕雨水的陣法。孔雁翎的棲閣,有夜間照明的陣法。

浮寄涼的院子有多重隔音陣和匿陣。

管事們覺得可以理解,畢竟他是個開賭場的。隻要在檢查的時候關閉,也不算什麽大問題。

前院和小樓極盡豪奢,後院卻草木扶疏,甚是冷清。

踏過月下青磚,隻聽牆外鬆濤陣陣,蟲鳴淒切。

浮寄涼進門前,最後確定這裏的陣法沒有問題。

然後他敲門三聲,聽見屋裏有人道:“進。”

他才推門而,喚了聲:“大師兄。”

青燈幽微,月雪亮。

一人左手提筆,神專注地畫符。

如果柳花燃看到這一幕一定懷疑人生。因為畫符的就是宴初照。

白天答卷子,左手運筆生的人,正在順暢地完一張符籙。

浮寄涼跳上桌沿,笑道:“今天靈草課,師兄見到木淮了?”

他笑得出牙齒,好像野卸下防備,上那種虛偽的親和然無存。

宴初照卻和先前沒多變化:“懸測骨。木淮丹師,有些真本事。”

“看來師兄猜得沒錯,木淮真是院長的人。”浮寄涼歎道,“可惜我這兩年,隻忙著跟學生和管事打道,實在沒什麽機會清講師們的底細。”

玄都仙府看似平靜但派係林立。

地下賭場開業後,南寢學生的大事小事很難避開他的耳朵。

但他到底隻是個學生。

“咦?”浮寄涼眼前一亮,拿起青燈旁的小玉瓶:“這是什麽?”

宴初照:“靈草課,有人放在我書下的東西。”

浮寄涼知道宴初照懶得多說,自己上手,先探靈氣探查一番:“一瓶極品愈靈丹,還有一盒……”他瞪大眼睛,打開盒子確認,“桃脯?送桃脯什麽意思?”

宴初照:“不知道。”

總有人會在他的東西裏悄悄點手腳,比如給書上潑千年墨,在書下藏一盒毒蟲之類。

他經常假做不知。

一個劍骨折斷的人,不該太敏銳。

浮寄涼出兩修長的手指,拈起一顆扔進裏:“好甜。”

他覺得有趣:“曲泠的丹藥,仙府裏一次能拿出一整瓶的,一定是柳花燃。拿儲藏靈草的玉盒裝餞,如此奢侈,也隻有柳花燃……這就怪了,柳花燃針對你,是因為謝寒檀,現在送你東西,又因為什麽?”

宴初照:“這重要嗎。”

他來到玄都仙府,步步兇險,要做的事太多。

隻要不影響他的計劃,一個蠢得毫無特點的廢,實在不值得分出心思。

“重要啊,你不了解柳花燃。除了謝寒檀,從不會討好別人。”浮寄涼眉頭微蹙,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片刻後驚呼,“大師兄,我悟了!”

宴初照依然在畫符。

想釣你!”

宴初照眉頭一跳。

看武力迫對你沒用,就想先把你釣到手,等你對得死去活來,非不可,再狠狠拋棄你,辱你,說你配不上謝寒檀一手指。你說這?難道還不死了!”

浮寄涼拿起餞,懟到宴初照眼前:“你說句話行不行,你覺得我這個猜測怎麽樣?”

一陣甜香鑽進鼻腔,宴初照手腕微微一抖。

筆尖稍錯,一張符籙不再完

他終於放下筆:“我覺得你有空可以去練劍。”

“你、你不信我,你信?”

宴初照:“我信沒有這個腦子。”

“這倒也是。”浮寄涼無法反駁,隻能點頭。

如果這個猜想有致命,那就是柳花燃的腦子。

“對了大師兄,我把‘聽風’給柳花燃了。下個月大考,東君來之前一定會給柳花燃傳信,說不定我們能聽到東君和留仙門的消息。”

宴初照看他一眼:“東君來之前理掉。”

“那肯定,我辦事,你……”

忽然兩人神一變。

浮寄涼察覺到陣法變化,臉微白。

誰會子時三刻之後,試圖翻牆進聞鬆院?

他心裏閃過許多不妙猜測,但見宴初照拿起剛才寫好的符紙遞給他,無聲示意他別

宴初照麵無表,右手攏在袖中,左手抵上薄薄門板。

院牆上響起一聲招呼:“宴初照,你在不在這裏?”

浮寄涼心中萬般震驚。

怎麽是柳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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