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把我的鳥砸出來，現在還不是要乖乖收下，跟我鬥，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宴初照……”

柳花燃一路哼著小曲，腳步輕快。

明珠閣今夜朱門大敞，人們進進出出，川流不息。

但回來的時候，門前一個人影也無，更聽不見院中搖骰子、喊下注的熱鬧聲音。

什麽況？我走錯了？

柳花燃放輕腳步，進燈火輝煌的前院。

等看清院裏場景，不倒吸一口涼氣。

骰子牌九、籌碼靈石都堆在桌角，取而代之的是滿桌紙筆。

方才喝酒賭錢年們，此時或站在桌前筆疾書，或三五人聚在一，翻書查典、認真討論。

明珠閣學習氣氛之濃鬱，詩賦課的先生看了都要流淚。

一定是我開門方式不對，打擾了。

柳花燃轉想走。忽一隻手拉住，梅阡激得臉通紅：

“小師姐，他們剛剛推算出，今年試卷就藏在後山八寶塔！”

柳花燃眼前一黑，示意小聲些：“他們怎麽回事？”

馮鶴帶著一群跟班迎上來：“柳師姐花了心思，是真的想讓大家高興。大家被師姐的真心，盡興之後，自然願意投桃報李，為師姐解難。”

“哈？”柳花燃愣住。

“小師姐搞這個流會，我起初還不太明白，現在看來，比孔大鳥直接花錢買消息、周扶請客吃飯的效果好多了。”梅阡喜滋滋道，“算起來，還比他們省錢。”

馮鶴興道：“從前過試卷的前輩，多有手冊筆記留下，如今被我們盡數找出。現在大家各展其長，研究其中關卡。等整理妥當，就請師姐過目。”

眾跟班一起抱拳：“柳師姐稱霸仙府指日可待！”

這仙府誰稱霸誰稱霸好吧。

柳花燃踉蹌一步，拉住梅阡的胳膊：

“扶、扶我回閣樓。”

“小師姐英明，這也能猜到。”梅阡目崇拜，“今夜的意外之喜，就在閣樓裏。”

柳花燃僵住：“什麽東西？”

“不是東西，是孔大鳥邊的管才，前來棄暗投明。”

“管才？”柳花燃對那個跟班有點印象。

有“沒錢”，孔雁翎有“棺材”，周扶邊還有個遲泛的。

連起來就是“沒錢吃飯進棺材”，晦氣程度不相上下。

說話間，梅阡輕輕推進去，殷切地關上門。

一位錦玉帶的年轉過，盈盈一禮：“見過柳師姐。”

“你是誰？”柳花燃怔了怔：“哦，原來你長這樣啊。”

孔雁翎邊的跟班分為兩種，一種是武德充沛又忠心耿耿的，說揍誰就揍誰，說揍左臉就不揍右臉。另一種是言辭聽會哄開心的，每日塗脂傅，妝容致。

管才屬於後者，眸如秋水，若春花。

柳花燃第一次見他素模樣，好奇地多看了兩眼，看得對方以袖掩麵，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咳，冒昧了。”柳花燃退後兩步，“管師弟，孔雁翎讓你來傳話？”

這樣有禮貌，反而令來者出乎意料，不知如何開口。

“柳師姐，是我自己想來的。在下敬慕師姐已久，這次後山之爭，在下想為師姐增加勝算。”

柳花燃扶額：“師弟，我雖然不聰明，但我也不是白癡吧。你覺得我會信嗎？早點回去睡。”

開門趕人。

“噗通”一聲，管才單膝跪地，嚇了一跳：“你幹嘛！”

隻見對方用取戒指的姿勢，取出一隻墨玉蠶。

“在下帶來了柳師姐一直想要的‘墨玉書蠹’。按往年規律，不管試卷有幾關考驗，必有一關考驗學識，書蠹腹中可容三千卷藏書，師姐若有此在手，定能占得先機。”

“讓我看看。”

書蠹手，冰冰涼涼。柳花燃把蠶寶寶捧在手心，輕輕。

靈草課上，孔雁翎拿這東西作弊，那時便心生好奇。

“你出來的？孔雁翎不生氣？”

“青洲墨山中，又生出一隻八百年書蠹，正在送來棲閣的路上。孔師姐近日開銷頗大，想拿這隻換點靈石，本是要賣給周扶。經過在下一番苦心勸說，同意賣給柳師姐啦。”管才神激，仿佛在報告驚天喜訊，等著柳花燃為他歡呼。

“多錢？”

管才溫一笑，出兩手指：“不多，隻要八十萬。若不是孔師姐急用錢，也不會……”

“八十萬！”柳花燃立刻把書蠹還回去，“我沒錢，你走吧。”

管才大驚失：“師姐知道的，書蠹八十萬絕對不貴，超所值！絕不能便宜周扶啊！”

柳花燃心在滴，忍痛趕人：“不是我不想買，我真沒錢，你還是找別人吧。”

錢都拿去買宴初照了。

就算是分期付款，如果浮寄涼守約，那些錢肯定是要付出去的。

“柳師姐，你再考慮一下，七十八萬也能談！”

“梅阡，送客——”

“來了小師姐！管師弟走好！”

柳花燃喝著果酒，見梅阡獨自回來，鬆了口氣：“把人送走了？”

“小師姐，我聽他一直喊什麽墨玉書蠹。那東西隻有青洲皇宮的墨山裏有，小師姐不是一直想要嗎？”

麵對如此有事業心的梅阡，柳花燃隻能糊弄：“假書蠹，他就是來坑咱們的。”

梅阡恍然大悟，又出大拇指，隨即一臉惋惜：“那就讓他這麽走了？”

柳花燃有點懵：“那，不然呢？”

“算他運氣好。小師姐現在要釣宴初照，沒空理他。”

“咳——”柳花燃一口酒噴出來，“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小師姐之前讓我給他送傷藥、送果脯啊。他歸順他不願意，可見這人吃不吃。所以小師姐換了路線，先假裝對他好，然後再……”

“停！你暫時可以這麽理解，但是千萬不可以說出去，明白嗎？”柳花燃在不崩人設的邊緣掙紮。

“明白！”梅阡拍脯，“釣宴初照的重要程度僅次於試卷，小師姐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

今晚燈火通明的不止明珠閣。

棲閣裏，彩燈高照，竹聲聲。

鋪著白長絨毯的玉榻上，紫翹著勻稱的長，抱著一隻花斑貍貓，半閉著眼，腳尖隨樂聲輕晃。

忽然有人在耳邊說了什麽，猛然坐起來：“沒買？怎麽可能！”

竹乍停，貍貓驚躍。

眾人戰戰兢兢。

管才臉慘白：“事就是這樣。孔師姐，會不會是真的沒錢？”

“蠢啊你！沒錢還能辦宴會？每年的零花錢足足有兩百多萬！”孔雁翎打翻果盤，“能一夜之間花完兩百萬？買什麽無價之寶啊？”

“是是、孔師姐教訓的是。”

一群人大氣不敢出。

孔雁翎喃喃：“怎麽會識破書蠹是假的。連我自己都分不出來。”

本想從柳花燃手裏狠宰一筆，再用假書蠹坑一次。誰知計劃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又一人湊上前：“咱們下一步怎麽辦？”

“明天是不是有馴課？”孔雁翎想了想，“新得了雪玉種烈風蛇，定要拿去顯擺。過來，聽我吩咐去做。”

許久之後，明珠閣恢複安靜。

一群人憂心忡忡地向外走，腳步聲異常沉重。

分道回各自寢舍前，終於有人開口：“師姐這樣，會不會稍顯過分，得手之後，柳花燃至得在床上躺半個月吧，如果鬧到各家長輩麵前，隻怕不好收場。”

“對啊，萬一驚東君和青帝……”

管才搖頭：“你們真不明白？”

“還請管師兄指點。”

“柳花燃明年就要與謝寒檀結親，你們知道這事嗎？”

“四大洲無人不知。”

管才歎氣：“很多人認為這是留仙門與雪月劍齋正式結盟的信號，雲洲與平沙洲或許會放下過往紛爭，共同對外。青洲與雲洲接壤，邊界線如何劃分，一直有爭議。孔師姐為青洲皇族，遇上周扶可以讓，因為周扶是百花洲的人。但不能讓柳花燃。

不然有些人會怎麽想？因為留仙門和雪月劍齋快要結盟，所以青洲就怕了？還是青帝怕了東君？”

眾人悚然。

管才拍拍一人肩膀，“明天的事，與不另說。或許柳花燃運氣好，躲過一劫。但孔師姐總要讓仙府看見青洲的態度。”

能湊在孔雁翎邊的，多是一點就通、擅長投機的聰明人。

許多人恍然明白，隻要東君不想與青帝正麵開戰，孔雁翎就不會有事。

但是其他參與者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平息東君的憤怒？

投靠一個紈絝，仗的勢，可以欺人可以橫行。但最後是飛黃騰達做人上人的多，還是為炮灰的更多？

落花蕭瑟，夏夜的風裏多了寒意。

一人滿頭大汗，低頭想走，管才扶著他的肩膀，輕聲道：“你張什麽，這些隻是我的猜測罷了。”

“管師兄，我、我沒有張。”

管才微笑道：“都回去準備吧，莫要掃了孔師姐的興致。”

……

風和日麗，花瓣飄落池塘，水麵開層層漣漪。

藍鯉魚遊在落花下，兩短站在枝頭悠閑地梳。

兩套金紅織、腰肩綴滿寶石的騎裝擺在柳花燃麵前，在下閃閃晃人眼。

“這兩套都是新到的，小師姐今天穿哪套？”

柳花燃趴在人榻上，懶懶地翻了個，氣若遊：“不上課行不行……”假惺惺地找好理由，“晚上還要去八寶塔探路，先養足神嘛。”

這麽清澈的，這麽溫的輕風，誰想坐在教室裏浪費生命。

“小師姐說得對，那就不去了，反正馴課不點卯。”梅阡收了騎裝，換上果盤。

馴課？好像……宴初照也選了這門課。

柳花燃一個鯉魚打坐起來：“梳妝！”

是時候驗證氪金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