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馴課開設以來，一直是學生意外負傷概率最高的一門課。每年選課之前，都被打上鮮紅的“慎”字標簽。

年人好奇心旺盛，大腦無法控製肢。先生說不能口服的有毒靈草，他們就想嚐嚐味道；先生說不可直接的靈，他們就想試試手。

類似冬天鐵，半夜吞燈泡，以切之痛，驗證前人淚經驗。

靈草課常備各種解毒丹，還有通醫理的木淮丹師坐鎮。但馴課無論做多準備，總有更意外、更驚人的況發生。

宴初照中途學，隻能選擇尚存空位的大課。

負責選課的管事向他熱推薦馴課：彩不枯燥、先生脾氣好。

宴初照從善如流。

盛夏晴燦爛，黑眸年束發戴冠：“東西都備好了？”

浮寄涼捧出一件錦袍：“大師兄請看，碧波雲水袍，含煙綿。料子我試過，保證幾滴濺上去，紅半邊袖子。”

“嘩啦。”

擺飛揚。

宴初照認真地整理領和袖口，平褶皺。

華貴的錦袍不住一凜然之氣，反而更顯他容灼人。

浮寄涼嘖嘖搖頭：“我要長這樣，還開什麽賭場，每天醒來先照三個時辰鏡子。”

“你現在也沒照。”宴初照出手，“拿來。”

“溶百葉草，含在舌下。嚼碎吞咽之後，可使傷口流不止，時效半個時辰。”

一片冰藍草葉被放宴初照掌心。

浮寄涼滿意道：“這些東西足夠造重傷假象。就算木淮親自來看，也看不出什麽。”

宴初照點頭：“不錯。”

他推開門，向外走去。

鸚鵡靠著樹幹，睡得不省人事，偶爾呢喃一兩聲：“小王八犢子，給大爺……”

鳥夠兇但不夠聰明，尚不知人心險惡。鮮多的碎塊上，竟也會塗抹昏睡藥。

浮寄涼追出房門，站在簷下：“大師兄，你到底是之軀，不該屢次犯險。計劃可以慢慢來。”

宴初照搖頭：“我沒有時間。”

盯著他的人們或許可以耐心等待，不疾不徐，但他不能再等了。

如果沒有機會，他就給別人創造機會。

浮寄涼心知再勸無用，隻得點頭：“保重。”

宴初照笑了：“不是什麽大事，張作甚。”

“師兄等等！”

“又怎麽了？”宴初照停下腳步，“你要是有空，不如……”

“柳花燃也選了這門課，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去上課。”浮寄涼語速飛快，“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去問風。”

一見對方皺眉，他立刻抄起昏睡的鸚鵡，一溜煙跑出小院：“對不起當我沒說，我去練劍！”

夏天的鬆林，蟬鳴聒噪，繁如雨。

宴初照踩在鬆的泥土上，調整步伐和呼吸。

這是他從未遇到的況，隻是一個人名，就能引起他的緒變化，讓他略煩悶。

不是好事，今天他需要冷靜。

……

夏季是馴的好時候。微風拂過碧草，波濤起伏，一無際。

開闊、平整的草甸上，年們著鮮豔，像爭奇鬥豔、點綴綠草的花朵。

先生還未到，正是課前閑聊八卦的時候。

大部分學生關心大考前第一大事，玄都三霸試卷的進度。

“所以說目前是柳花燃領先？這可真是奇跡。”

“發錢誰都會，酒佳肴也不稀罕了。柳師姐費心安排賭局，讓大家都盡興，才最顯誠意。”

“哎，柳師姐要過來了，咱們問問下次流會什麽時候……好像又走了？”

謝邀，沒下次了。柳花燃腳步一錯，帶著梅阡換了方向。

比起孔雁翎和周扶的包圍圈，寧願往脂堆裏湊。

草場南邊，一群世家貴撐著遮擋的紙傘，坐在草坪上吃糕餅。忽然們一齊停下，向某，紛紛發出歎：

“這樣看來，他還真不負昔日盛名。”

“如此容貌風采，可惜命運弄人……”

順著們灼熱的目，柳花燃看見一道人影。

年緩步而行，錦勾勒出他拔的形。

袍暗紋在下閃，行止間如一湖瀲灩水波。

碧空、流雲、芳草，霎時變無關要的背景。

柳花燃呆怔片刻，喃喃：“這就是我花錢才能看的嗎？”

“小師姐說什麽？”梅阡納悶。

“咳，沒什麽。”

播種需春種秋收，但錢可通神，花在哪裏，哪裏就能立刻收獲。

看這料和剪裁、看這腰帶和發冠，一定是浮寄涼為他新置的。

還要啥墨玉書蠹啊，這不比書蠹值嗎？

“去年這時候，他師父想給他選訂婚對象，我也在候選名單上，你們不知道吧。”騎裝的似乎漫不經心地開口，語氣卻暗含炫耀。

們無論聊什麽話題，總離不開珠寶首飾、家世門第、以及朦朧思。

碧道：“你舍不得？現在也可以，正好沒人跟你搶啦。”

輕啐一口：“去，別胡說。”

“還得恭喜你逃過一劫，不然你現在想退婚，可是麻煩得很。”另一人神道，“我聽我娘說，如果已經換婚書，雙方長輩落了印，再想更改，很傷氣運的。而且證婚人修為越高，毀約代價越大。”

“宴初照當時誰也沒選，害得平沙洲姐妹們大哭，如今倒了一件積德的好事。”

忽一人驚道：“那柳花燃的婚書上，有東君和雪月齋主的雙重寶印，豈不是世上最難毀掉的一份婚約？”

“？”癟了癟，“可沒這個煩惱。打死也不會退婚，把那張婚書看得比命還重，恨不得夜夜枕著睡覺。要我說，不會有人真的相信謝寒檀喜歡吧？師命難違，大勢所趨罷了。”

這話顯然極得人心，花傘挨得更湊，附和聲此起彼伏。

備鼓舞，眉飛舞：“所以說出決定命運，如果我的師父是東君南暝，那和謝寒檀青梅竹馬、從小訂婚的就是我，那我也能……”

忽然背後飄來一聲幽幽詢問：“也能如何？”

“也能嫁給謝寒檀，做雪月劍齋的夫人。”說完，才發現不對勁，“砰”地一聲打翻花傘，“是你！”

花傘滾落，人聲驚惶。一眾貴當即散開，像被踩了尾的貓。

柳花燃雙臂抱，居高臨下地俯瞰們。

因為要上馴課，今日沒有穿戴釵，一金紅騎裝，肩上綴滿閃爍寶石。

細腰長，高馬尾隨風飄揚。

明豔如火，盛氣淩人。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貴們召出法，步步後退。

“有一陣了吧。”柳花燃輕飄飄道，“繼續聊啊。”

其中家底稍薄、膽子稍小的立刻倒戈：

“誤會、柳師姐！是、都是說的。”

“柳師姐，也不關我的事，我隻是路過聽熱鬧。”

“哼！”梅阡擼起袖子，出小臂的線條，“這才幾日不見，你們就敢背後說九國公主的壞話？不給你們點看看，明天是不是就要非議東君、汙蔑雪月劍齋了？”

倒也不至於扣這麽大帽子，對麵都快被嚇鵪鶉了。

柳花燃正想找個借口攔住發飆的梅阡，恰逢鍾聲響起，一片巨大影從天而降。

眾人仿佛看見救世主，拔足向影下狂奔：“先生！”

梅阡猶忿忿不平：“算們走運。”

“上課！集合、集合——”

尖銳哨聲響徹草甸。

巨鷹雙翅一收，平穩落地，一道瘦小人影從鷹背上躍下。

馴課劉先生形矮小，頭大短，卻生得一雙鷹眸銳利如電：

“今天，我們要學習如何駕馭雪電鳥低空飛行。雪電鳥速度快，衝擊強，格敏，容易暴躁，有一定的危險。但隻要你們能學會駕馭它，就可以駕馭外出曆練時遇到的大部分靈。”

被他盯過的學生無不向後瑟。

“為免意外發生，救護不及時，靈草課的木先生主請纓，為大家掠陣。大家鼓掌歡迎。”

木淮先生負手而立，從容微笑：“同學們好。”

站在滿臉橫、一兇悍氣息的劉先生邊，更顯他氣質溫和，如蔥鬱古木。

因為對方在靈草課上幫助過宴初照，柳花燃對他觀不錯，帶頭鼓起掌來。

馴課起始很是枯燥。眾人聚在烈日下，重複同樣的作。

確定每個人都能背雪電鳥特，練掌握基礎指令後，劉先生才示意管事放鳥。

一隻隻壯如巨樹，形似鴕鳥的靈被管事們牽出來。

雪電鳥脖頸纖長，目高傲，鳥首布滿鮮紅的鱗片，鳥羽純白似雪。嘶聲長鳴時，有種令人恐懼又震撼的。

柳花燃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大鳥，比辨直臺上的獨角獬豸好看多了。

劉先生聲如洪鍾，每句話都像厲喝，製學生們異常興的神經：

“雪電鳥主低頭之前，止使用靈氣！”

“止釋放刺鼻氣味，止尖聲大！”

學生們各自挑選合眼緣的坐騎。

有些人從前有駕馭靈的經驗，已經作練地躍上鳥背，在草地上慢慢踱步，隻等劉先生一聲令下，一飛衝天。

有些人膽子稍小，便去請木先生幫忙輔助。木先生來者不拒，耐心認真，握著學生的手靈。躁的雪電鳥在他的下逐漸乖順如。

柳花燃的目在鳥群中梭巡，終於找到一隻模樣溫順，懶洋洋地臥著曬太的。

看上去飛不快。

就是你了，雜矮種鳥！

剛走兩步，梅阡的笑臉擋在眼前：

“小師姐，我們搶到鳥王了！孔大鳥晚了一步，沒搶過我們！”

“這，這還真是喜事啊。”柳花燃對著鳥王出微笑。

鳥王高二十尺，羽翼蓬鬆如雲，睥睨間霸氣難擋。

梅阡召來一群跟班，激地圍著：“小師姐請。”

柳花燃轉頭，越過重重人群，看見孔雁翎冷冷瞪著，周圍人正在安著什麽。

也看見了宴初照的背影。他和木淮丹師正向那隻雜矮種鳥走去。

“柳師姐，上啊。”

“讓孔大鳥們看看厲害！”

誰想騎白鴕鳥在天上飛，無比懷念自己華麗舒適的雲霄飛車。

但被這麽多人看著，柳花燃能說不敢上嗎？

深深吸氣，模仿先生教過的姿勢，足尖輕盈一躍，上鳥背。

鳥王嘶鳴一聲，雙翅微，一步出十丈。

草場上響起一片喝彩。

“飛到冰湖便返回。”劉先生給學生們分發銀哨，“注意控製速度，有問題立刻吹哨呼救。”

“預備——”

伴隨一聲刺耳哨響，無數隻雪大鳥振翅而起，如離弦之箭，直刺晴空。

白鳥群填滿天空，被連天羽翼遮蔽，一瞬間四野驟暗。

柳花燃渾一，險些被慣力拋出去。

花樹、房舍飛速小後退，耳畔大風呼嘯，抱著鳥王的脖子：

“我有兩隻鸚鵡三長兩短，還有一條小蛇四平，你‘八穩’行不行？八穩兄弟，咱們穩一點哈。”